第245章 六，高軍的處境

  直到天黑下來時，高軍才好不容易把六隻鴨子從河浜裏趕上來。


  ??下午，幾人聚一起談天說地半天，直鬧到太陽下山了才散。大家剛離開，耳邊就傳來嬸嬸劈頭蓋腦的詈罵聲，原因無它，他堂弟把攔鴨囤的板給抽掉了，幾隻鴨子全下了河浜，鴨子是快活了，隻是高軍卻順著河浜嗬嗬地趕了一個多鍾頭，才算把鴨子趕回了家。


  ??家裏的人都吃過晚飯了，隻有叔叔還坐在昏黃的燈光下，就著幾粒豆瓣在喝著酒。


  ??嬸嬸在料理堂弟洗澡，見他過來，嘴裏便開始喋喋不休：“站出來車倉樣的個頭，可還是吃閑飯的主，誰家也養不起……”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高軍心裏卻清楚，她是在說誰。


  ??叔叔聽得實在不耐煩了，隻好出來幹涉：“好了，老講這些有什麽意思?小軍，你吃飯別理她。”


  ??他緊皺著眉頭，強忍著火氣，迅速扒了二碗粥，轉身回到小屋裏，連澡都沒洗，便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媽媽在他三歲時便跟別人走了，從此他便和爸爸兩人相依為命。


  ??參加過國軍的爸爸，解放後雖然沒有遭到審判，可也一直沒有找到正當的工作，僅隻是小鎮上唯一一個掃大街的。他每月的收入都是沿街各個單位湊的，隻能是勉強維持兩人是生活。於是他一直在哀歎時運不濟。


  ??沒多久便死在橫山嶺下。


  ??從此，高軍便成了孤兒。


  ??好心、但生性膽小怕事的叔叔收留了他。


  ??叔叔家僅叔叔一人上班，卻要養活連他在內的四個孩子，日子過得極為困窘。好在當時，這種情況十分普遍，因為那個刁蠻的嬸嬸，使得他在小學四年級便輟了學，每天不是摟柴便是割草。懂事要強的他，並沒有感到委屈，傷心了背地裏抹一把淚，在人前他總是笑著。


  ??另外，他悄悄地將堂弟學過的語文、算術書又撿過來看了，不懂的便問，不認識的字便去查字典。這是他積攢了一年私房錢才買回的書，也是他最值錢的私人財產。漸漸地，他能囫圇吞棗地看一些文章，開始貪婪地閱讀凡是能找到的有字的書，因為他沒有錢買書。到這兩年他試著開始寫東西，他要把自己所思所想用筆去表達出來，堅持著每天都寫上一點……同時，這幾年他一直都在努力去找事情做，他摟草砍柴，養鴨子，捉田雞，釣黃鱔，盡自己能力去掙錢，並且把掙來的錢都交給嬸嬸，以補貼家用。可惜，無論他如何努力，嬸嬸依然不待見他。兄妹四個中，他最大，自然對世事艱辛理解最深。


  ??隨著年齡增長，對事情的認識也多了，對嬸嬸的斥罵逐漸也能理解，俗話說窮人的氣多，富人的屁多。每日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沒錢是萬萬買不來的，難為嬸嬸操持這個窮家，所以每當嬸嬸發脾氣時他總是默默忍受。


  ??近來這段時間裏他一直在思索，自己已十九歲了，照理也該自立了，但他又怕提出這個要求來，會遭到嬸嬸的指責，畢竟自己在這個家裏，至今已經生活了六年。再說如果一旦離開這個家，自己又能去哪裏？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就連現在自己存身的這點用木板、蘆菲搭起的房子也沒有。並且這也違背了叔叔的初衷，叔叔可是在他爸爸墳前立過誓的，一定會把他撫養成人。可是眼前這樣的生活，實在是有些難啊……想到這些，他不禁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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