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君臣博弈
僅僅半個時辰后，就連楚懷王都從溫暖的被窩裡鑽出來，震驚的聽著天監司的侍者說著此事。
國君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人呢。
煙雨樓不遠處的高空中，秦無忌吞吐了一口虛力，方才凝聚幻影，製造雲彩，已耗盡了他的丹海。
但想來效果是美妙的，他一手一個，提著兩個渾身汗濕的「戲子」，對這兩人剛才賣力的表演十分滿意。
這兩人都是朱雀堂里的小探子，原是越國的伶人，也算古代的演員。
雖然他們曾在宮廷中演過很多角兒，但今日卻是人生中最艱難也是最輝煌的時刻。
在秦無忌雲墨幻影加上心念神咒的投射下，兩個伶人成功的扮演了當代兩大宗主，不可謂不是一大奇迹。
謹慎的來到丹陽城外的荒野中，秦無忌放下兩人，不多時，那煙雨樓中的朱雀密探們也都趕了過來。
聽著密探們眉飛色舞的描述，秦無忌只淡淡一笑：「你們做的很好，回去后朱雀堂主會重重有賞的。」
幾人更是歡喜，對閣主告一聲罪，便轉身離去。
秦無忌目視幾人的背影，心卻跳的厲害，他握緊了拳頭再鬆開，鬆開了再握緊……
瞬息之間，數不清的念頭浮上腦海，這是天人交戰，跨過這一步，他就再也無法回頭。
終於，彷彿一根繃緊的弦斷了，秦無忌指尖凝聚，狠狠的揮出八道火陽印劍。
還未離開他視線的暮雨閣密探們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這全力發出的火陽印劍燃燒起來，化為了灰燼。
慘烈的火，彷彿還帶著烤肉的味道，秦無忌呆立在原地，彎腰嘔吐起來……
丹陽大殿下府邸，有三人正目瞪口呆的圍坐著。
三殿下楚百破一拍桌子：「這簡直是胡鬧，我們就什麼也不做么？」
二殿下楚謙月嘆了一口氣：「這看起來是兒戲一般，但已成現實，人心所向，萬夫莫當啊。」
楚百破已冷靜下來：「這一場鬧劇，看起來破綻百出，但偏偏無計可解。」
楚謙月陰沉著臉：「不錯，如今整個楚國都在等著那個無名大勝一場，為楚國出一口氣。這叫借勢，老四那個賢人，是將整個楚國人都綁架到了他那邊。」
這話說得清楚明白，二殿下已陷入了死局之中，四大金剛輸了，那無名便能挾千秋弟子之名，佔據了上風。而四大金剛要是贏了，那二殿下就將成為全楚國的公敵，不死也得扒層皮。
一直不說話的大殿下楚萬敵咬牙道：「找雲墨山的大賢們出頭，這樣卑劣的計謀，我都能看出來，難道不能大白於天下么。」
但兩個弟弟都是連連搖頭：「這是人心，是民心，雲墨山出來闢謠，只會惹怒所有人。」
整個楚國都在期望一場決鬥，你雲墨山忽然跳出來說這都是假的，那不明真相的人怎麼善罷甘休，恐怕楚國的脊柱雲墨山都要失去人心了。
楚百破痛苦的搖著頭：「不用想了，無法可解，我已得到密報，咱們父王決定明日親臨煙雨樓，為無名加油助威，二哥啊，你，你只能狠狠心，自斷手臂了。」
楚謙月起身狠狠道：「這是唯一的法子，我將親自捧著四大金剛的腦袋，獻給，獻給那個無名，我，我……」他胸口起伏，差點背過氣去。
楚百破拉著他的袖子：「二哥，我知道你委屈，但現在唯有如此，才能留下一點生機，若是讓無名在煙雨樓大勝一場，那他的聲勢將超過所有修士，成為整個楚國的英雄。」
他的話還沒完全說出來，無名代表的是老四，若他真有了這等聲勢，那王位不用想，也將穩穩的落到老四手中。
三人商議已定，由二殿下斬殺四大金剛，然後宣稱二殿下大勝魏浮生的弟子，將這個榮耀先握在手中，然後與無名交好，想辦法將他拉攏過來。這是如今最好的辦法了。
在四殿下水漲船高的壓力下，他們三人不得不走到一起，彼此之間那點子恩怨，早就不縈於懷了。
三人還未散場，二殿下的一名親信已等在了密室之外。
楚謙月出去見了一下，便雙腿發軟的走回了密室：「……父王，父王親自下令，將四大金剛召到宮中了……」
太和宮殿，毫不知情的四大金剛被安排到了元和殿，一名禮官親自作陪，穩住了他們四個。
宮門之內的深處，太和殿上，楚懷王正皺著眉頭問一位老人：「大賢者，您覺得這是不是真的？」
連國君都這樣問，雲墨山大賢者不禁苦笑起來：「煙雨樓的神跡是絕不可能的，這裡面破綻太多了，不說兩位宗師絕不會兒戲一般的選什麼弟子出來決戰，就是那所謂祥雲也是幻術，更不用說雲中兩人修為淺薄，根本就是場鬧劇啊。」
楚懷王嘆了一口氣：「只是如今，就是孤王也不敢說這是假的，外面萬民一心，就連很多大臣都連夜奏報，激動難安。」
大賢者沉思著：「君上，其實這是一件好事。」
嗯？楚懷王驚訝的看著他：「這是什麼好事。」
大賢者低聲道：「當日洞庭湖一戰後，晉國曾放出謠言來，說什麼魏浮生大敗千秋宗主，安然回到金剛山，宣稱晉國贏了這一場。這謠言有模有樣，很多雲墨山弟子都信了。」
楚懷王點頭道：「這個孤王也知道，但不是已控制下來了么。」
大賢者沉重道：「晉國伐楚之心，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到時候兩國開戰，這事難免又是一個麻煩，今日煙雨樓雖然是一場鬧劇，但若是處理好了，一來可以振奮士氣，二來可以撫慰民心，所以說是好事一件呢。」
楚懷王已忍不住站了起來，大賢者的話自然是很有道理的。
但君王心中，更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那個無名賢人的背後，正是四殿下，若是將此事推波助瀾起來，無名賢者真成了千秋老神仙的親傳弟子，那四王子的聲望也將水漲船高，說不定會隱隱超過他這個國君。
這是危險的，身坐王位之上，四面都是敵人，就是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
民心若是全都傾注到了四殿下身上，那置他這個君王於何地？
彷彿看出了君上的憂慮，大賢者淡淡道：「王上，您要注意一點，無名是無名，四殿下是四殿下，他們在一起或者難以控制，但要分開呢，只要您控制了那個無名賢人，四殿下何足為慮。」
楚懷王的眉頭鬆開了，默默點了點頭。
等到大賢者退去，國君召來了禮官：「那四人，可安排好了？」
禮官侍者沉聲道：「君上放心，都安排好了，他們體內已被種下了牽機毒，只要運功一會兒，就必死無疑。」
楚懷王滿意的點點頭，現在就看那個無名的了，希望他能速戰速決，帶給楚國人民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荒謬而又詭異的，今夜整個楚國，上至君王下至走卒，都在為秦無忌吶喊助威，甚至暗中出力。但秦無忌並不為此而放鬆。
這一場炒作，其實是一步險棋，十分兇險。
在煙雨樓外，當時只要有一個人，哪怕只有那麼一個人產生懷疑，並施展功法試探一下，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但他還是成功了，不能不說是運氣好。
當第二日子夜時分到來時，他還未走出王府，就已能聽到外面的喧鬧聲。
以鎮國老親王為首的軍中派大佬們已備好了烈酒戰鼓，而朝中文臣士子更是列隊相迎，更不用說大賢者代表的雲墨修士，以及丹陽城的百姓們。
四殿下楚拾花這樣深沉的人，也被這種場面嚇壞了。
他無意識的拉住秦無忌的袖子：「無忌啊，我有點兒暈。」
秦無忌心中一動，低聲道：「你走前面，一定要站直了，像個主子一樣。」
楚拾花眸間閃過一道神采，便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了出去，秦無忌有意矮了半截身子，恭恭敬敬的侍候在他身後。
外面諸人看到是四殿下首先出來，都是愣了一下，繼而看到了秦無忌，那歡呼聲大起，就如驚濤駭浪般。
這些歡呼聲中，最少有一半是獻給四殿下的。
楚拾花如在夢中，眼中所見，鎮國親王，輔國大司馬，六部尚書，乃至雲墨大賢者都是恭敬的站在面前，他們身後是佔據了整條大街的修士與百姓們。
這一刻雖不在王位之上，但已如君臨天下，這就是萬人之上的感覺么。
鎮國老親王上來拉住了他的手：「無名代表的便是你，有此賢人，你便是楚國未來的希望。」
這句話已說得十分露骨，四殿下只能點頭。
老親王帶著諸人走向了秦無忌，說了幾句話，最後低聲道：「無論信與不信，你今日都要拿出全身的本事，這一場只能贏，不能輸。」
看著老親王那清澈的眼神，秦無忌知道自己騙不過他，最少這場炒作的真相，在場的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然而最妙的是，他們不得不做出這個樣子來。
只因這是民心所向，是萬千修士的呼聲。
煙雨樓高台之上，二殿下手下的四大金剛戰戰兢兢的環視左右，觀戰的所有人都是虎視眈眈，而國君派來的數千禁衛，已將整個煙雨樓圍得死死的。
四大金剛還在懵懂之中，不是他們不知情，而是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二殿下沒來，大殿下和三王子竟也沒來。
當秦無忌登上高台，解下背後巨劍的時候，整個煙雨樓的歡呼聲將四人嚇得臉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