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那你捨得我?
「屍體被劫走了?」大船上的人皆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什麼人?劫屍體做什麼?
蕭煜宗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他只是沉穩的問道,「是什麼人動手?現今情況如何?蕭珩知道此事嗎?」
小船上的人立刻回道,「懷疑劫走屍體的就是夏侯淵,夏侯淵原本在西北邊疆駐守,如今卻忽然出現在淮安城去往京都的路上……他必定是被調回來的吧?」
誰把夏侯淵調回來?誰有權利調他回來?
那無疑是蕭珩了。
「懷疑是夏侯淵?」蕭煜宗重複了一遍。
「事發突然,一行近乎千人的騎兵,衝到驛館,搶了馬車就走。抵抗之人皆被一槍貫穿胸膛……」小船上的人面色難看的說道。
大夏最好的騎兵,都在西北,在夏侯淵的手底下。
蕭煜宗點了下頭。
小船上的人躬身等吩咐。
蕭煜宗轉過臉,看向嚴緋瑤。
他伸手,輕輕的撫著她的臉頰,她的下巴……她皮膚真好,觸手細滑生溫。
「我真想就這麼看著你,一時片刻也不用分離。」他輕笑說。
大船上的護衛,立時垂頭退開,把船舷處的位置空出來給兩人。
「我不聽。」嚴緋瑤揮開他的手,底下頭,「說這話就是分開的前奏。」
蕭煜宗無奈的笑了笑,「或者,我們先回臨江鎮……」
「然後把我扔在臨江鎮。」嚴緋瑤介面說。
蕭煜宗吸了口氣,抿唇看他。
「我沒有阻攔不讓你去做該做的事,」嚴緋瑤抬頭看著他,「你想回去淮安城,防備夏侯淵忽然衝殺而來為他兒子報仇……我可以理解,我不會攔著你。可你為什麼,一定要支開我呢?」
蕭煜宗皺了皺眉。
「因為你想保護我?你不想看我受傷,看我遇險?」嚴緋瑤也皺著眉頭,甚至有些急,「可我現在有能力保護自己,我不但能保護自己,我還可以幫你!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你身邊,而你死了……」
周圍一片吸氣聲。
嚴緋瑤頓了頓,仍舊說道,「我卻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我不會難過嗎?不會痛不欲生嗎?」
蕭煜宗抬手落在她頭上,他眼神很軟。
「真的,」她聲音故意壓得很低,「你看上次我沒有這麼厲害的時候,你叫我去臨江鎮,我不是乖乖就去了嗎?即便聽說了你被圍困的消息,我也沒有方寸大亂。沒有像紀元敬那麼衝動的過江找你……」
蕭煜宗想起紀元敬過江之後,卻落在了夏侯安手裡。
然而抓了他的夏侯安最後卻死在了自己這小王妃的手裡……究竟誰更厲害,還真的不能以常理斷言。
「而如今我執意在你身邊,不是因為任性,也不是因為捨不得你……是因為我堅信自己能幫你,只看你信不信任我?」她仰著軟糯的小臉兒看著他。
蕭煜宗眉梢一挑,「不是因為捨不得我?那你捨得?」
「呃……這是重點嗎?」
「若不是因為這句話,我差點就答應了。」蕭煜宗看她。
「好好好,捨不得,捨不得!」嚴緋瑤從善如流。
蕭煜宗揉了揉她的頭頂,「我相信你,不是相信你突如其來的能力。」
「嗯?」嚴緋瑤挑眉,那是什麼?
「我相信,如果我真的死在外頭,連最後一面都不讓你見,」蕭煜宗撇了下嘴,「只怕你能記恨我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你想得美!」嚴緋瑤輕嗤一聲,「哪有那麼多下輩子?」
蕭煜宗看著她,微微一笑,「如果人只有這一輩子,那更該好好珍惜,不留遺憾。」
嚴緋瑤重重點頭。
「起錨,回江北。」蕭煜宗下令道。
他們還沒行駛到臨江鎮,便又回到了江北的淮安城。
倒不是蕭煜宗想失信,而是夏侯淵的騎兵很厲害。
史書中記載,由南境向北進軍的,鮮有取勝者。
而由北向南伐的,取勝者則比比皆是。原因就是因為北方的兵馬肥壯,騎兵驍勇,馬匹更是精糧。
南方的兵吏不善馬戰,而且南方的馬少又不夠精壯,速度不行,耐力更不行。
倘若蕭珩真的是連西北的駐防,都撤了回來,叫西北的大軍來攻擊他……他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了。
「我想去見見夏侯淵。」蕭煜宗回到淮安城,與嚴緋瑤說道。
嚴緋瑤微微一愣,「見他?你已經確信是他了嗎?」
「還有誰不嫌晦氣,要去劫一具死屍呢?」蕭煜宗反問。
這倒是,嚴緋瑤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要見他?」
「北方的騎兵很厲害,夏侯淵又一直駐兵在西北,他接觸的都是西北的游牧民族,民風彪悍,驍勇善戰。」蕭煜宗說話間,眼眸低垂,長長的睫羽在他臉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青灰。
「你在擔心?」嚴緋瑤輕輕的說,「你擔心一旦開戰,南境的兵馬不敵?」
蕭煜宗嘖了一聲,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越打仗,心越軟。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嚴緋瑤卻是微微一愣,她下意識的搖頭,「不,你才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心軟?
他還是少年那會兒,就敢設計謀反的太子,反殺的太子片甲不留。
他當然不是心軟之人。
蕭煜宗眼眸微微一凝,臉色也不由自主的沉鬱。
他想起那個給他算命的大師,大師說,他殺氣太重,前半生必要遭禍患,命途多舛。
「你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年少的時候心思簡單,顧忌太少,所以可以殺伐果斷。年長之後,看多了世間冷暖,知道了人生艱難,也就多了一份理解和仁慈。即便對著惡人,只要他罪不至死,都希望他還能有改過的機會。」嚴緋瑤笑了笑,「這哪兒能說是活回去了?分明是成熟了,豁達了。」
蕭煜宗眼底的晦暗一掃而空,他抬眸看著她,眼底亮晶晶的。
「成熟了?是回奉我說你『成長』那句呢?」
「我明明是誇你,怎麼好話到你那兒都變了味兒?」嚴緋瑤翻了他一眼。
兩人之間靜謐了片刻,嚴緋瑤的目光落在燈燭上,蕭煜宗的眼卻只望著她。
「你說真的?」嚴緋瑤忽然問道。
蕭煜宗怔了怔,緩緩點頭,「真的,我想勸他。」
「勸他投降?」嚴緋瑤問。
「勸他做更明智的選擇,如果他覺得,如此縱容蕭珩,是為明智……那我無話可說。」蕭煜宗語氣轉為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