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秋雨
第五十六章 秋雨
江雲荷聽到這話,臉色毫不掩飾地倏地紅了,「王妃姐姐就會打趣我,王爺那般的人,哪裡會注意到我呀,恐怕心裡眼裡都是王妃姐姐你吧。」
寧雨宣笑著,沒有再說關於景珏的話題。
只是寧雨宣也沒有料到,江雲荷竟然如此話多,一直在竹隱軒待到了戌時才回去。原來應付女子,比應付景珏還讓她費心費力。
景珏那邊一直在派人關注著竹隱軒這邊的情況,他坐在長玉閣的書房中,聽著府中下人的彙報。
那下人一邊說著,一邊感受到整個書房的溫度越來越低,他渾身顫抖著,還是堅持著將竹隱軒的情況一一說了清楚。
景珏眉頭皺起,「你是說,王妃和江小姐一直聊到了戌時?兩人相談甚歡?」
那人連連點頭,「是的,王爺,江小姐剛剛才回的清水閣。」
景珏的拳頭緊緊捏著手中的茶盞,忽的一下,那茶盞就在他手中爆裂開來,突然的響聲嚇得下面站著的下人,「撲騰」一下跪在了地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滾!」景珏怒斥。
那下人彷彿得了赦令一般,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書房。
景珏氣極,他沒有想到,寧雨宣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去與那江雲荷相談甚歡,他伸手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揮到了地上,硯台鎮紙全都散落在地上,這是景珏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這天到了半夜的時候,外面下起了纏綿秋雨,雨聲愈來愈大,雨點敲打在瓦片上,落在竹林中,沙沙作響,連綿不絕。
寧雨宣本就睡得不大安穩,聽見了雨聲,她索性推開了窗子,外面屋檐下的燭火還是亮著的,沒有被吹滅,在風雨中搖晃著。
她拿出藏在梳妝盒中聞人秋留給她的鑰匙,等到景鴻的病治好,她便先去桂花巷子的那處宅子躲上一陣,然後再離開臨都,到時候天南海北,任她想去哪,比起圈在這處華麗的王府中,更是逍遙。
然後找一個合適她的良人,共度餘生。至於景珏,好在現在用情尚淺,她想以後會隨著時間忘了他的。
將一切想清楚之後,寧雨宣只覺得渾身很是輕鬆,外面風雨未歇,寒風透過輕薄的中衣在皮膚上輕掃著,讓她冷得打了一個冷顫,她立即關上了窗戶,回到床榻上安然地熟睡著。
秋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還沒有停,這邊江雲荷好似是黏上了寧雨宣,一大早就撐著傘來竹隱軒找她。
正巧寧雨宣在跟楚楚在屋中學習刺繡,江雲荷沒有讓人通傳便急匆匆地跑進來,「雨宣姐姐,我來看你來了。」
瞧這人多自來熟,昨天還是王妃王妃地叫著,今日就開始叫名字了,楚楚本該是該去奉茶的,但是她卻一個眼神都沒有丟給江雲荷,低頭教著寧雨宣刺繡的手法。
好在寧雨宣沒有打算冷待這個江雲荷,將楚楚趕出去沏茶去了,桌子上的東西胡亂收收,「江小姐,這麼早來是有什麼事嗎?」
江雲荷腆著笑臉湊到寧雨宣的身邊,「沒什麼事,只不過是在清水閣待得無聊罷了,想找姐姐來說說話,姐姐剛才是在做香囊嗎?讓我看看姐姐的手藝如何。」
寧雨宣搖頭,「不過是在學些刺繡罷了,剛剛著手,見不得人,你就不要看了。」
見寧雨宣不容拒絕的神情,江雲荷也識趣得很,便不再鬧著要看香囊,「我記得沒錯的話,這次應該是姐姐來臨都之後,第一次碰見下雨吧,前段時間天氣燥熱得很,連中秋前後沒有落雨。我聽說馮國的氣候比臨都還熱,是不是真的?」
寧雨宣見這樣纏人的江雲荷,實在是難以拒絕,說道:「沒錯,馮國的夏季十分燥熱,好在馮都盛產絲綢,絲綢比陽城的輕紗還要輕薄,穿上十分透氣。」
江雲荷忍不住有一絲嚮往,「我們景國倒是很少見過絲綢,我只在顧家見過一次,不過也只是一塊絲綢帕子,若是做成了衣裳,豈不是價值連城了?」
她說的的確沒錯,馮國盛產絲綢,而兩國之間很少有絲綢貿易,而絲綢在景國也是罕見,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待到你以後有機會去了馮國,買一件絲綢的襦裙,不會花太多銀子的。」
江雲荷還想說什麼,就看見了竹隱軒外面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立即小跑著到屋檐下,揚著笑靨如花,朝著過來的人問道:「王爺怎麼過來了。」
景珏後面跟著撐傘的福伯,福伯的手上好像還提著什麼。
他抬眸先是看了裡面背對著自己的寧雨宣,斂下眸中的情緒,對江雲荷道:「本王剛剛去了清水閣,裡面的人說你來了竹隱軒。」
這話里的意思,不就是特意是為了江雲荷而來的嘛。福伯在後面看著口是心非的景珏,心裡都急死了,明明是從長玉閣直接來的竹隱軒,非得讓人誤會,這不是給王妃找堵的嗎。
寧雨宣聽見動靜,回身便看到景珏和江雲荷兩人相對站在屋檐下,看上去倒是十分登對,這個時候看到這種場景,她倒是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福伯怕自家主子再做什麼什麼讓人誤會的舉動來,連忙收了傘,將手中的東西提到了屋子裡來,放在桌子上,對寧雨宣說道:「王妃,這是剛做好的桂花糕,中秋那天在桂苑裡摘的新鮮桂花,王爺特意讓老奴給您送過來的。」
寧雨宣聞言只是笑笑,她只當福伯是說謊的,不過是為了安慰她罷了,「那就多謝福伯跑這一趟了。」
景珏和江雲荷兩人從屋外走了進來,看到福伯擅做主張的說話,眉頭深皺著,「福伯,你先下去吧。」
江雲荷走上前,將桌子上的食盒打開,頓時桂花糕的香甜氣息就撲面而來,她轉頭對寧雨宣說:「姐姐,我能嘗嘗這個嗎?」
寧雨宣自然不會拒絕的,她笑著點頭,「自然是可以的,你嘗嘗看喜不喜歡,若是喜歡的話,就都帶回去吧。」
景珏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他知道寧雨宣喜歡吃甜食點心,所以這桂花糕一做出來,他便帶著福伯給送過來,剛剛福伯明明都已經說清楚了,可是她還是將自己的一片真心隨意丟給別人嗎。
江雲荷正伸手要去拿碟子中的黃白相間的桂花糕,忽然手腕被景珏狠狠地拽住,可是他語氣卻溫柔得很,「別吃這些了,不過是些粗糙的點心罷了,你若是喜歡吃,本王讓王府的廚娘做些精緻的點心來。」
江雲荷聞言,臉上如同染了晚霞紅暈一般,嬌俏可人,「那雲荷多謝王爺款待了。」
寧雨宣看著景珏,就好像他是一個在鬧彆扭的小孩子一般,輕笑一聲,自己則是拿了一塊桂花糕吃,香甜軟糯,味道還算不錯。
景珏看著一直無動於衷的寧雨宣,嗤笑著問道:「王妃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說出來,讓本王也聽聽?」
一塊桂花糕吃驚了肚子里,寧雨宣拍拍手上的殘渣,回道:「回王爺,我剛剛不過是在和江小姐談論著馮國的絲綢,江小姐好像對此很是感興趣,只是因為此事笑的罷了。」
景珏忽然覺得答應讓江雲荷住在景王府是一個錯誤,他本來是想氣到寧雨宣的,可是最後最是氣惱的,卻還是自己。他一甩袖子,轉身便離開了竹隱軒,連傘都沒有打。
江雲荷沒有想到,這個寧雨宣和景王爺的關係,會差到這種地步,連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聊幾句都沒有,完全不是她姐姐所說的那樣,說是王爺與王妃關係甚是不好現在看來,她能省不少事兒呢。
她佯裝擔憂著寧雨宣,上前走到寧雨宣身邊,問道:「雨宣姐姐,你這樣與王爺他……沒事嗎?」
寧雨宣繼續拈了一塊桂花糕吃了起來,「沒什麼要緊的,」她指了指碟子中的桂花糕,「我覺得這個味道不錯,雖然是粗糙了點,但是吃些粗糧是沒什麼問題的,你要嘗嘗嗎?」
江雲荷笑著又湊了過去,也拈了一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說道:「雨宣姐姐,若是明日沒有雨的話,我打算去城外的白雲寺中去還願,你要同我一起去嗎?現在正好落了一場秋雨,白雲山上的楓葉一定都紅了。」
想來整日待在王府中無所事事,儘管不知道江雲荷有什麼壞心眼,但是讓她繼續困在王府里,她寧願出去。她答應了下來,「好,正好我也想去外面逛逛呢。」
江雲荷在竹隱軒待了一會,就回了自己的清水閣。外面風雨蕭瑟,院子里的那兩株石榴樹隱隱有了落葉凋零之象,唯有竹葉,枯黃的竹葉落了地下一層,但是竹林在秋雨洗禮下,還是綠意盎然。
寧雨宣在窗邊案前擺放了宣紙和筆墨,楚楚進來的時候,見到屋子裡其他人已經全都里去了,唯有寧雨宣站在窗邊,手中正在研磨,估計是要作畫,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一副秋雨青竹的畫作便已經完成,在畫的右上角,寧雨宣題詩:「雨落三千愁,青竹不知憂。」最後,寧雨宣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印章,印在紙上,落款便是她的名字。
雨水稀稀疏疏地落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終於是停了,但是天色還是陰鬱一片,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整個臨都開始颳起了蕭索的秋風。
寧雨宣向來最為怕冷,因為天生的體寒之症,她給自己開了幾服藥吃過,卻也不見好。但是沒有想到臨都的冷來得這樣的快,前兩天還是熱得不敢出門。她一早便穿了一件厚實的襦裙,因為記得江雲荷說記得今天讓她陪她去白雲寺,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綿綢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