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守夜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守夜
屋子中瀰漫著淡淡血腥氣息,寧雨宣又喝了一口桌上的冷茶,王府內外寂靜得可怕。聞人秋行走江湖多年,不僅千面鬼人的名聲在外,自己手上也因常年做任務拿傭金混跡在江湖與朝堂之間,對馮子誠此人也有些了解。
他推動輪椅到寧雨宣身側,將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還好血跡都是別人的,見她臉色不大好,心知她是被今晚這一出嚇到了,「今日只是個意外,相信景珏知道今晚的事後,會加強王府的戒備,馮子誠是不會再來了。」
寧雨宣卻是搖搖頭,「去年中秋那會,景珏就想至馮子誠於死地的,如果知道他今晚夜闖王府的話,景珏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孟千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剛才馮子誠和寧雨珊的事情,就當做不存在吧。」
可聞人秋很不贊同她的看法,馮子誠那種性子的人,再加上她那個妹妹,留著遲早是個禍害,「你也看見了,剛才馮子誠不顧你的意願想將你擄走,你那妹妹嫉妒心太重,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
寧雨宣目光落在門外,門前的燈籠在石階上落下一片光亮,「我不想將他們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我對寧家雖然沒什麼感情,卻不想自己對自家人動手,而在馮都的時候,馮子誠對我有恩,他現在被馮子談追殺著,景珏與馮子談一夥,他要是落在了景珏的手裡,必死無疑,我不想跟著他們離開,卻也不想看著他們沒命。」
她想著,今天的事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到時候派人給馮子誠傳去消息,讓他帶著寧雨珊離開臨都,等那時候就算景珏有所察覺,也來不及了。一來她是真的不想馮子誠和寧雨珊因。自己而死,二也是希望能減少景珏的殺孽。
大概是知道自己也沒辦法勸服寧雨宣,他暗暗放在心上,那兩個人始終是個禍害,能解決他們的就只有孟千機的千機閣和景珏的人手了。他抬眸,見寧雨宣眼睛地下有些青色了,「裡面現在還是亂著的,要不你今晚換個地方睡著?」
裡面凳子椅子全被打鬥的時候弄得亂七八糟,寧雨宣不想麻煩,「我待會去將裡面簡單收拾一下,估計是瞞不過下面人的,到時就說有賊人闖入,其他的一概不說。」
聞人秋沒有說話,看著寧雨宣走到角落的那尊玉佛前面,燃了一炷檀香,又小心跪在蒲墊上面,雙手合十念了一段佛經,這才又起身去了裡間。聞人秋有心幫她,只是無奈自己行動不便,怕到時候只能添亂,他推動輪椅去了門外,輕輕帶上了門,便沒有再動。
從門縫中傳出一縷縷檀香與茉莉香混合的香氣,讓人昏昏欲睡,聞人秋揉了揉鼻樑,讓自己清醒清醒,裡面的燭火已經被熄滅,更深露重,忽然見到旁邊竹林里閃爍的數點螢火,如夢似幻。聞人秋無聲笑著,等過段時間,可以帶她看看這片美景。
一夜到天亮,等到暗衛們一睜眼,發現天色大亮,才心中大驚出事了,直到看到那位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睡覺,才鬆了一口氣,只是屋子裡面大亂,昨夜不似長安,暗衛們只得匆忙去稟告了秦風。
等到秦風趕來竹隱軒的時候,一踏進院門,就看見沈念白坐著他的輪椅,靠著門旁欄杆閉著眸子,似乎是未醒,秦風昨天晚上也被迷暈了,完全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心中只想著他也是被迷暈的,他上前推攘了幾下沈念白,看他睜開惺忪眼睛,便問道:「沈公子怎麼出現在這裡?」
秦風眼睛盯著禁閉著的門,雖然知道寧雨宣此時無事,但還是無法放心,所以他也沒有發現聞人秋悄無聲息地收起了手中玉笛,他淺淺笑著,答道:「昨夜有賊人闖進竹隱軒來,在下不放心娘娘,所以一直守在這門口。」
有賊人?秦風低頭看沈念白,發現他衣衫微潮,是露水打在衣服上的痕迹,顧不上其他的,秦風趕緊上前幾步,敲著寧雨宣的房門,「娘娘,您可醒來了?」
大概喊了兩三聲,就在秦風耐心耗盡準備闖進去的時候,裡面傳來寧雨宣不冷不淡的聲音,「秦侍衛等一下吧。」
確定寧雨宣真的安然無恙,秦風退了幾步,他眼神鋒利地上下打量了沈念白,問道:「昨夜有賊人闖進王府,我與王府的侍衛都被迷暈了,怎麼偏偏沈公子沒什麼事?你怎麼知道是有賊人闖了進來?莫非你看見了?」
聞人秋哈哈大笑起來,面對秦風的質問毫不緊張,「難道秦侍衛忘了在下是什麼身份了嗎?我一介大夫,要是連迷藥都弄不清的話,又憑什麼來給娘娘治病?你率領的侍衛沒能好好保護娘娘,難道秦侍衛還是想將責任推到沈某身上嗎?」
秦風一時語塞,但是他還是覺得沈念白在其中有些蹊蹺,想找手下來問一問,可是昨天晚上都被迷暈了過去,他又該問誰去,他咬了咬牙,問他,「那沈公子昨天晚上在竹隱軒看到了什麼?」
就在聞人秋準備按照昨晚商量的話來回答秦風的時候,後面的門忽然發出「吱呀」的聲音,從裡面被人打開,寧雨宣從裡面走了出來,穿著一襲簡單寬鬆的白裙,神情冷淡,「昨晚後來是孟千機回來,將賊人趕跑,」她回頭看了一眼聞人秋,對他說道:「沈公子在這裡守了一個晚上,有勞了,還是趕緊回清水閣歇息吧。」
見秦風似乎並不願讓他走的模樣,竹隱軒的外面還站著不少暗衛,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手推動著輪子,出了院子。
寧雨宣在裡面聽見了剛才外面的對話,也知道了聞人秋一晚上就守在門外沒有離開,她心中微顫,她欠聞人秋的太多太多,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秦風見寧雨宣久久不語,眉頭緊蹙著,剛才她說的可是孟千機回來了,他開口問寧雨宣,「娘娘,昨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孟閣主他現在人又在哪裡?」
「昨晚是孟千機回來,怕你們按照景珏的命令抓捕他,所以才放葯迷暈了你們,只是沒有想到讓賊人鑽了空子,是孟千機救了我,聽說皇上一直在派人找他的下落,有事要交給他,我已經讓他進宮找皇上了。」
寧雨宣的一番解釋,全都在情理之中,卻又透露著一絲不對勁,正準備開口再問些她什麼,就見寧雨宣神色有些不賴煩,他又默默地將要問的話堵在嘴邊,轉而問了一下,「可是現在府里的那些下人還沒有醒過來,孟閣主可有說他們何時才能醒?」
偌大的王府中,除了竹隱軒內外站著寂寞無聲的暗衛,其他地方都是寂靜一片,清晨日光熹微,竹林傳來一陣陣如濤聲的風,她偏頭看了一眼角落擺著的日晷,秦風和暗衛先醒來是情有可原,他們有內力,恢復得自然比常人快一些。
日光傾斜,下一秒,那日晷上斜長的影子便移到了卯時的時刻,主屋旁邊的偏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楚楚剛剛睡醒,卻見外面烏泱泱站了一大片穿著黑衣的人,她隨後「啪」的一聲,又將房門關上,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秦風也是一愣,看了一眼寧雨宣似笑非笑地表情,轉頭便將眾多暗衛全都遣散,寧雨宣只對他吩咐了一句,待會備下馬車出城,便轉身回了屋子裡面。
她腳步剛跨進門檻,就聽見秦風問道:「娘娘這個時候出城,是想去哪裡?」
寧雨宣轉頭看了他一眼,神情冷了下來,「我只是想去一趟白雲山拜佛,難道現在我只能待在王府,連門都不能出了嗎?」
秦風夾在景珏與寧雨宣兩人中間也是難做,他搖搖頭,回應道:「皇上有令,如果娘娘想要出府的話,要屬下等一定要保護好娘娘,並未要娘娘不出王府一步。」
那邊楚楚還沒有出房間的門,既然她已經醒過來了,想必王府的其他人也醒得差不多,她轉身又進了屋子裡,只留下一句話,「既然如此,那秦侍衛快去安排吧。」
話雖是這樣說的,但秦風還是派人去了一趟宮裡,將事情全都告訴景珏,再加派了人手,準備著寧雨宣要去白雲山的行程。事情發生的突然,他心中狐疑,卻無跡可尋。這樣想著,他邁著步子去找現在還躲在屋子中沒有出來的楚楚。
馬車靜悄悄地從王府門口駛出,南雀街上榴花如火,沂水邊綠柳成蔭,這次去白雲寺,她沒有帶楚楚一起,也不是單純地去拜佛,而是想見一見慧來大師,她心中藏了太多的疑惑,只希望能見到慧來大師,能夠為她指點迷津。
街上人來人往,馬車低調地從街中央而過,街角的地方,有一個戴著斗笠的男子站在那裡,渾身散發著陰鬱的氣質,無人膽敢靠近,斗笠黑紗後面的那雙狹長眼睛,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他又抬眸看了一眼藏在暗處的那些暗衛,最終握緊了手中長劍,離開了這裡。
坐馬車去白雲山的話,需要的時間多一些,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與江雲荷一起的,那個最初對她有著敵意的女子,卻從來沒有壞心,世事浮沉,誰能料到後面發生的事情呢。
夏天越來越濃郁,整座白雲山鬱鬱蔥蔥,從下面往上看,隱約能見綠葉遮掩之間有紅牆黛瓦,四周雲霧繚繞。寧雨宣下了馬車,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她身後只跟著一個秦風,但是卻知道,藏在暗處的有不少景珏的人。
她沒有說什麼,反而徑自踏上上山的石階。秦風只好加快幾步趕上她的步伐:「娘娘,上山路途曲折,不如屬下找來乘攆送您上山?」他看著寧雨宣的肚子,低頭說出自己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