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國公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國公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國公
日頭有些烈了,陳青松從議政殿外走到御書房的時候,身上已經生出了一層津津的汗,只不過這一次,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的臣子了。那位正坐在案前,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搭在桌案上,食指不住地敲著桌面,墨眸半閉著,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麼。
陳青松壓下心中的思緒,上前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
聽見聲音的景珏,頓時眼睛睜開,裡面閃爍著不知名的光,好像林中猛獸一般,讓陳青松這個年過半百的人,見慣了世面,也不由得一怔,竟會被他的眼神驚駭到,連忙低下頭來。
景珏看了一眼陳青松,就叫在御書房內伺候的宮女內侍下去了,問他道:「剛才你在議政殿外,與李信說了些什麼?」
昨日長公主在外面去找了誰,景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別說在宮內所發生的一點一滴了。他笑了笑道:「回皇上,微臣只是提點了李首輔幾句,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臨都也是皇上您的臨都,自是什麼事都逃不過您的眼睛的。」
陳青松這個馬屁拍了出來,景珏哂然一笑,對此不置一詞,與他談起了前去明城雲城的人選,「剛才,李信告訴朕,要讓裴少炎去明城,陳愛卿,你是知道朕的打算的。依你看,這事該如何結尾才好?」
景珏原本只是打算讓裴少炎在翰林院中待個幾年的,但是今早,他那樣抬高裴少炎的身價,若是繼續將他放在翰林院,就是打自己的臉了,但是將他放在三省六部當中,景珏自己又不甘心,再安插一個不是自己手下人放在這些地方。
進亦不是,退亦不是,還真是個棘手的事,現在想來,景珏都有些懷疑這長公主挑起事端來,是不是武國公府授意的,好叫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陳青松將如今朝中上上下下各個地方所缺的官職都想了一遍,忽而腦中一個念頭閃過,他立即開口道:「皇上,微臣這裡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不知皇上覺著如何?」
景珏靠在椅背上,只道了一個字:「說!」
依照今天早上的局勢,這謝昭庭是去定了明城了,而那裴少炎,也不能繼續當做可有可無的人了,皇上放心不下他,倒不如就放在自己眼下,陳青鬆開口道:「回皇上,微臣覺著,倒不如讓裴少炎去大理寺,一來這大理寺看似官職頗高,但也就是破破案子,無什麼實權可言,而陳寺卿大人又是皇上您的人,不怕那裴少炎掀起什麼風浪來。」
放在陳文軒的手底下?景珏想了想,倒是不失為一個好去處,嘴角勾起,笑著道:「那就依你所言,既然朕今日在朝堂上那樣誇讚他了,就叫他擔任大理寺少卿一職,日後助陳文軒破解奇案。」
詔令不日就下發到了武國公府,這臨都城中消息靈通的人,也早就在城中傳開了,景蘭又是在府中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在府中前前後後地找著謝昭庭,結果他那貼身的小廝吱吱嗚嗚的,最後道出了公子去了勾欄院去了。
景蘭寵愛謝昭庭是不假,但如今這個時候了,他還有閑心去尋花問柳,景蘭一時氣得不輕,直直地暈了過去。
而此刻武國公府中,武國公和裴少炎接了聖旨,就去了後花園里坐著。石桌上擺著那道聖旨,武國公就坐在那裡,連連嘆息。裴少炎是個沒心沒肺的,一個人蹲在旁邊的石頭上,嘴中叼著個狗尾巴草。父子二人就這般處了半天功夫,也沒說出半個字出來。
武國公又長嘆了一聲,等轉頭來,看見裴少炎那沒個正形的樣子,氣得直接拿杯子砸了過去,「我讓你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你就這樣表現的嗎?竟然混去了大理寺,你個混小子,不看著你就干不出什麼好事出來。」
裴少炎輕鬆地移動了身子,就躲過了砸過來的一系列茶壺茶盞,武國公再老當益壯,也比不過年輕人的體力,不一會兒就停了手,裴少炎蹲在離他遠遠的地方,忍不住叫屈,「我這前後見到皇上,也不過幾次面,怎麼表現?難道我要跟那長公主一樣,直接闖到宮裡去,才能合你的意?」
武國公心中的火好不容易緩了下來,叫裴少炎一句話又生了氣,瞪著他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傢伙?哪一天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氣死的!」
裴少炎伸出指頭挖了挖耳朵,這話他一天得說個三四遍,自己都不嫌煩的嗎?如今聖旨都已經下了,他家老爹又不是長公主那樣的皇親國戚,異姓侯王更容易招帝王的不待見,他丟下狗尾巴草,站在聖旨的前面,「如今聖旨都已經下了,還有迴轉的餘地嗎?你看看謝昭庭,長公主鬧騰了一番,不是還是要去明城,爹,你也就認命吧。」
想當初,先帝在位時,武國公也是朝中顯赫,誰見了不是禮讓三分的,他嘔不下現在武國公府門可羅雀的跡象,更是卯足了勁的想讓裴少炎在朝中有所作為來,可偏偏,這個唯一有點才華的兒子,是個不在意這些的。
想到這些來,武國公忍下了怒氣來,想再勸一勸裴少炎,「既然現在已經成了定局,那你就在大理寺好好做事,等有了機會,一定要調到六部當中,記住啊,在大理寺沒什麼前途的,你看那陳文軒,當了這麼多年的大理寺卿,卻還是住在桂花坊里。」
裴少炎又白了白眼,他心想著,大概這大理寺卿,是臨都中所有貴公子家的反面教材吧,在所有人的眼裡,一個高官,做成了這樣窮的樣子,也是絕無僅有了。那陳文軒裴少炎只在街上見過幾次,唔……的確是窮的可以。
隨著聖旨下來的,還有大理寺少卿的官袍,按照規制,裴少炎探花出身,該是先去宮中拜見皇上,再去大理寺中任職。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亮的時候,裴少炎就被武國公轟出了府門,身上的衣服是被下人伺候著穿上的,早膳也還沒吃,他雙眼迷離,顯然是還沒睡醒,想到待會要進宮去,見到景珏,今日休沐,是不是也能見到皇后了?
想到寧雨宣,他頓時清醒了,若是能得到機會的話,他還想跟皇后搭上幾句話呢。
宮裡的誰都沒有想到裴少炎還有這樣的心思,這日早上景珏最先醒了過來,他眼下還有一些青色,顯然是沒有睡好造成的,昨晚半夜的時候,寧雨宣的小腿突然抽了筋,在夢裡就疼得哭了起來,景珏心疼,給她捏了大半夜的腿,凌晨的時候才睡下。
見寧雨宣睡得正熟,她白皙的臉上還有壓在枕頭上的紅印,那雙最是清亮的眼睛閉著,也能叫景珏想象得出來睜開時是何等的明艷,他忍不住,俯身她的眉心烙下一吻,才掀開帘子,問守在外面的安得子,「裴少炎可來了?」
安得子也知道今日是裴少炎走馬上任的時候,現在時辰還早,他搖了搖頭,輕聲回道:「還沒呢,估計是現在時辰還早,要等一會才能到吧。」
景珏笑了起來,這裴少炎還算是個識趣的,知道不來擾自己的清夢,他擺擺手讓安得子出去,「待會等人來了,你再來叫朕。」
安得子笑眯眯地彎腰退了出去。景珏又躺回榻上,將寧雨宣抱了個嚴實,繼續睡了起來。
而此刻的皇宮門口,朱門高牆,城門口站著的是守衛森嚴的御林軍,裴家的馬車就停在了一個角落裡,那趕車的把式抬頭看了看天,顫顫巍巍地轉過身去敲著,「世子,已經到辰時了,您該起來了。」
裴少炎幽幽轉醒,掀開帘子看了眼外面的天,果然已經是天光大亮了,他老爹那麼早就讓自己出門,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喜歡早起是嗎?他從袖子中掏了一錠銀子給了車把式,自己則晃晃悠悠地進了宮。
前來領他面聖的內侍沒將他往御書房領去,反而是路過了御書房,帶著去了乾坤殿,裴少炎不免有些激動,這下見到皇后的幾率又大了些。
乾坤殿中,寧雨宣正在小花園裡給景珏展示自己前些天新學的一曲琴譜,泠泠淙淙,似水聲在山谷間回蕩,琴聲悅耳,清脆不已,讓人忍不住徜徉其間。最後掃音收尾,景珏也收了筆,將畫作擺在了寧雨宣面前,「你看這幅畫可合你琴曲的意境?」
只見那畫上,是一女子端坐於竹林清泉邊,竹林蒼翠,小溪是清流急湍,飛濺起水花來,而那女子一襲白衣,面容姣好,叫人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女子,就是穿著一襲華服彈琴的皇後娘娘,旁邊的宮女們紛紛誇讚,「皇上真是好手筆,將娘娘的美貌全都勾勒出來了呢。」
寧雨宣正想說什麼,那邊安得子就急匆匆走過來,對景珏道:「皇上,裴大人已經過來了,如今在前殿候著呢。」
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功夫,又被人給擾了,寧雨宣對旁邊的春雪道:「待會等畫晾乾了,你將畫收起來,送到我的書房裡去。」
景珏不顧旁邊一眾宮婢,與她親昵了一番,說道:「你好好歇著,我只是找裴少炎問幾句話罷了,待會就回來。」
裴少炎猶自在前殿中發著呆,聽剛才前來侍茶的宮女說,那琴聲是皇後娘娘彈奏的,聞言他心中的想法又遲疑了,一個整日里與醫藥為伍的人,真的能彈奏出這樣的琴曲嗎?到底是不是呢,恐怕也只有當面問了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