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攔路
第三百四十章 攔路
第三百四十章 攔路
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他孩子的母親,她難道就不該盡一盡自己的責任嗎?好像從一開始,她就打算著在某一刻抽身離去,叫他怎能有安全感。
他還在發著燒,灼熱的呼吸噴洒在自己的耳後,寧雨宣盡量讓自己忽略那些,她想起那日在門外聽見的話,想要看他的眼底,究竟是什麼神情,卻因為他的力道無法轉身,她只好垂頭,淡淡問道:「所以,那次,你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騙了我?」
何止是騙了她呀,那一次,他騙過了所有人,若不是親耳聽到他說出口,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是故意惹惱景鴻,鞭笞他,又在重傷之際被派去幽城。她說不清心底究竟是失望,還是別的情緒了。
景珏身子一僵,隨後想要辯解,「我何時……」
才開了個頭,寧雨宣就將他打斷,「那天,你在御書房裡和安得子說的,我都聽見了,」她笑了一聲,「皇上真是謀略過人,竟騙了我們這麼多年,那時你故意激怒景鴻,恐怕是從那時就有奪位的想法了吧。」
景珏只覺得自己原本灼熱的體溫降了下來,濃烈的酒味散發著,讓他只想大醉一場,他雙手漸漸鬆開,卻因為失去了依靠,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所以你一直對我避而不見,是因為你後悔了嗎?不然那個時候,你早就和聞人秋去南疆了吧?」
那天夜裡,景王府的大火幾乎將他的意識全都一併燒毀了去,起初,他並不知道她是如何消失的,後來也漸漸清醒過來,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要逃離,不管是誰,都難以將她帶走的。現在被她知曉這一切,他並不懊悔,他只想知道,她後悔了嗎?
寧雨宣終於得以轉身,眼前的景珏滿臉病容,看上去很是脆弱,「那天之後,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我後悔再去找你嗎?可我只想到的是,如果我真的不去青石鎮找你,你怕是難逃一劫,阿珏,我從未懷疑過你什麼,可是你……總是教我失望。」
她緊緊用指甲扣著自己的掌心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不想再說什麼了,你還是好好養病吧,我先回去了。」
讓深愛的人感到失望是什麼滋味,景珏覺得,就好像是被拋棄一樣,她什麼決絕的話都沒有說,偏偏她的語氣,她的神情,無一不是如此。景珏只有一個想法,他不想被她拋棄,他又上前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聲音顫抖著,「宣兒,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你說我太過霸道專橫,我已經在學著如何去愛了,學著尊重你的想法,這樣的事情,以後絕對不會有了。」
懇求的聲音,卑微若斯,寧雨宣心中有一方角落悄然轟塌,之前滿心的鬱結也隨之消散,這個男人,是她命中的劫,永遠都逃脫不掉了,她抬手抱著他的腰身,將自己的頭埋在他寬厚的胸膛上,「阿珏,我們本就經歷了太多了,你該對我坦誠些的,也該給我些信任,我對聞人秋從來都沒有其他的感情,你能明白嗎?」
景珏也知道,雲月中蠱毒的那天早上,是他多心,是他小氣,他俯身吻在她的鬢角和髮絲上,動作輕柔地對待著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宣兒,」他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
寧雨宣眼角溢出幾滴淚,浸濕了他的衣裳,「我從不會後悔自己的抉擇,留在你的身邊,生下孩子,也不後悔當初帶聞人秋去東瀛求葯,」她哽咽著,「我是愛你的呀,阿珏。」
聽到這樣的表白,景珏覺得有什麼東西快從胸膛中破洞而出,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寧雨宣臉上淚痕殘留,如水眸光,眼裡全是他的影子,不等他傾身,寧雨宣就踮起了腳尖,吻上了他的薄唇,摻合著烈酒氣息,誰也不願意清醒過來。
而門外面,等了許久依舊聽不見裡面的聲音,估摸著這是要和好了,安得子掩唇笑著,低頭對身旁站著的雲月笑道:「公主殿下,想必皇上和娘娘已經沒事了,您可以安心回去了。」
雲月也學著安得子的樣子,捂著嘴邊嘻嘻地笑,悄聲拉了拉楚楚的衣袖:「楚姨,我們現在回去吧,弟弟該醒了。」楚楚見她這樣鬼靈精怪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誰,無奈笑了笑,就牽著她回了乾坤殿。
紅杏從御書房離開之後,就回了太醫署那邊,因為被寧雨宣留下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有些遲了,在御書房門外的地上跪久了,膝蓋處沾染了水和污漬,想著待會回去的時候,衣裳又該難洗了。
從御書房走到太醫署要經過解憂殿和清然殿,盛夏時候,解憂殿的榴花是開得最盛的時候,來到臨都時,她一眼便愛上了這樣的花,卻也從宮人那裡聽說了,這解憂殿大片的榴樹是種給皇後娘娘的,她沒有多問,只以為是皇上送給娘娘的。
走過碎石徑,她仰頭看著碧葉中朵朵鮮紅耀眼的榴花,眼裡流露出一絲痛苦,她奢望有皇上和娘娘那樣深厚的情愛,可是她沒有這樣的福氣,交付了一切的人,心裡卻從來沒有她。雖是如此,她還是無法割捨下,時不時向上天祈禱,他能過得好些。此刻的周雲,現在在哪呢,過得又如何,綠影常常說她傻,她自己也深覺如斯。
走過花樹下面,前面不遠處就是太醫署了,忽而聽到耳邊有什麼東西劃破空氣,朝自己襲來,紅杏想也未想,一伸手就抓住那暗器,攤開手掌,卻發現不過是一枚普通的石子,待她朝身後看過去,卻發現一個男子坐在清然殿的牆頭,挑著一雙狹長的琥珀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人紅杏是知道的,當初在宿城時,就是他冒充了景鴻,從自己手裡帶走了寧雨宣,江湖上無人不知的千面鬼人。這人是宮中的貴客,而她現在只是個小小的醫女,她不想徒惹是非,朝他微微頷首,便要離去。
哪裡知道才走了幾步路,又有了什麼朝自己飛來,這一次可沒有上一次那麼好運了,東西射來的角度刁鑽,紅杏沒能抓住,只能任由那物插在了自己髮髻上,她拔了下來,卻發現是一朵榴花,她神情變了變,轉而仰頭看著聞人秋,問道:「不知聞人公子三番四次攔了我的去路,是有何事?」
沒想到她的戒心這樣重,聞人秋扯嘴笑了笑,他一條腿屈膝,坐在牆頭上,那姿態,風流瀟洒極了,遠遠看見的宮女都羞紅了臉,他尚不自知,只問紅杏道:「你剛才是從御書房回來?」
紅杏謹記自己的身份,雙手搭在身前,回道:「 我剛才的確是從御書房回來。不過聞人公子想要知道什麼,問我怕是不妥,您可以自己去那邊看看,娘娘也剛剛過去的。」
聞人秋很能確定,她最後一句話一定是故意的,他不以為意,依舊問她:「我聽說景珏那個傢伙病倒了,你剛才回來,一定知道他現在情況如何,你就與我說說,」他一隻手摩挲著下巴,眼裡滿是興味,「他什麼時候能駕崩?」
這話,除了放縱不羈的聞人秋,也沒人能說的出口了,紅杏神色沒什麼變化,她只低著頭,「我知道得並不多,怕是不能回公子你的話了,就先告辭。」
見她漸漸走遠的背影,聞人秋輕笑一聲,這個紅杏,還真是無趣啊,為了周雲那個男人,就將自己賣身進了宮裡,他長嘆,隨後從牆頭輕躍而下,撿起被紅杏剛剛丟下的榴花,打算去找陳文軒,看看案子查得如何了。
而紅杏一回到太醫署,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剛踏進門,綠影就慌忙拉住了她,「姐姐,姐姐,我看其他大人早就回來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是那邊出了什麼事嗎?」自來到臨都之後,她們就解了啞毒,只是喉嚨長期被毒藥入侵,聲音都有些沙啞。
應付了外面的那些人,紅杏有些累,她搖搖頭,「沒發生什麼事,不過是路上耽擱了些,所以回來晚了,」忽然,她眼睛看到了綠影的雙手,一雙好好的手此刻竟變得紅腫駭人,紅杏立即清醒過來,厲聲問她:「你的手是怎麼了?誰弄的?」
綠影立即就要把手往回縮,只是被紅杏抓著,看著自己姐姐眼裡不容她躲閃,她只好回答道:「是那幾個宮女,她們將我們的衣服丟到了泥潭裡,我謹記著姐姐的話,沒有跟她們起衝突,這是清洗衣服的時候弄的。」
紅杏鼻腔湧起酸澀之意,她們本就是戴罪之身,一直在宮中謹小慎微,可到頭來,還是讓妹妹受了不少委屈,「幾件衣服罷了,丟了就丟了,你還撿回來做什麼,又不缺衣服穿,至於那幾個人……」
綠影立即回道:「姐姐,你不用擔心他們找我們的麻煩了,今日是清然殿里的那位聞人公子幫了我。」
又是聞人秋?紅杏只覺得那個聞人秋不是什麼善茬,她神色嚴肅,「以後你跟那聞人秋離得遠些,他與皇后的關係不一般,小心以後惹了不該惹的麻煩。」
綠影垂下眼眸,乖乖地應了一聲是,心中卻不是這樣想的,那聞人秋她也是聽說過的,也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好心的人,只想著下次該送點什麼給他,好感謝這次的出手相助。
姐妹二人各懷心事地在屋中做著自己的事,夜色漸深,桌上有一盞油燈,火光微弱,紅杏起身,拿了剪子去剪燈芯,卻聽見門口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