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舍不得
“2011年的那個夏天,我被家人送去國外治療左耳,左耳神經牽扯著大腦記憶中樞,手術後,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不記得你是誰,不記得過去,隻有家人編織的過去。”冷風刮在兩人身上,他們都覺得透徹心扉的寒冷。
夏鑠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牙齒打著顫,她想起地震的那場泥石流,她與韓恪笙乘坐的車陷入了坍塌的地震泥石流……其實有時忘記也是一種結局。
“對不起,我忘了那段記憶,”現在的他依然沒有記起,那段記憶丟失了便永遠地丟失了,再也找不回了。
“你錯了,那段記憶裏是她不是我”如今她有了孩子與陳傑,生活已經過得很平靜。如果謊言可以令他心安理得,那麽她又何樂而不為。當年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難道你就不能給我個痛快嗎?”就不能為他解開心中的結嗎?這個女人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你愛著的是蘇琪,不是我,過去現在一直是,那段丟失的記憶不是關於我,是關於蘇琪,希望你好好對待蘇琪。”
“不會的,不可能,我的心麵對蘇琪泛不起任何漣漪,我愛的怎麽可能是她?你一定是在騙我!”韓恪笙怒吼出聲,他鉗住夏鑠正欲離去的雙肩,兩人立在天台邊緣,腳下是萬丈懸崖。
隱藏在暗處的蘇琪見此,十分心驚肉跳。她捂著嘴巴防止自己嘶吼出聲,離他們兩一步之遙的是百丈高空。她想都不敢想,如果從那兒墜落下去,那麽人還有沒有得救。
“你非要折磨我嗎?不肯給我一個痛快嗎?難道要你說實話就這麽難嗎?”韓恪笙急紅了眼。
一個鐵拳準確無誤地砸向韓恪笙:“為什麽還要糾纏她,她為你做的還不夠嗎?當年令你左耳神經受損的人是我霍滐,不是她!”
“別說了!”夏鑠扶起跌倒在地的韓恪笙,拿出絲巾擦拭著他淤青涔出血絲的唇角,眼裏充滿了心疼與愧疚。
暗處的蘇琪無聲無息地流著淚,雙手緊緊捂著嘴巴,她還是沒有勇氣對韓恪笙坦白一切,是她的懦弱與舍不得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麵,心裏有根無形的刀子在淩遲著那顆心。
“是她!一直是她!你身邊的女人是聖華高中的學生,與你同一屆同一班的同學!”
“住口!不是那樣的!”
“夏鑠,你好好地清醒清醒!”霍滐拉扯開護在韓恪笙身前的夏鑠,隨手撿起一根高爾夫球棒就要朝迷糊晃神間的韓恪笙砸去。
“不要!”那一刻夏鑠的頭腦裏一片空白,她知道不能讓韓恪笙有事!那個決絕的身影跑過去擋在韓恪笙身前活生生地接下了那棍子重重的一擊。
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的股股鮮血打濕了她的臉,混合著眼淚滴在韓恪笙胸前,她的唇角綻開一個笑容:“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淋漓的鮮血從頭頂滑向她那雙明亮的眸子裏,視線越來越虛弱。
那場地震,韓恪笙的左耳神經受損是因為她。她心裏一直放不下那件事,心裏對他是愧疚的,重心不穩的她緩緩滑落於地。
昏迷前她的餘光瞥見了黑暗裏淚流滿麵的蘇琪,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傻瓜,一切都是我自願,是我的命。’
2011年最後一天,新年,各家各戶十分熱鬧地歡聚一趟觀看著春節聯歡晚會。
夏鑠躲避在自己的房間裏整整一個月了,不同人說話,靜靜地蜷縮在牆角。
霍竣廷來了無數次,去了又來,來了又去。
她那雙麵如死灰的雙眼一直無神地揪著某處,死氣沉沉地坐在那兒,令人禁不住懷疑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那腳步聲是她的噩耗。
她終於有了反應,廋得不成人形的身體朝牆角蜷縮著,往後縮了縮,狠狠地抱著雙膝,一雙眼睛害怕得忘記了如何眨眼,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不止。
從霍竣廷跨進門的那一刻,他的眉頭便緊緊皺著,沒有一刻是舒展開的。
燈光被他打開,昏暗的燈光點綴在她身上,在她周圍形成了朦朧的光暈。那雙久未見陽光的眼睛發射性地半眯著,隨著他的靠近,她的腳顫抖得更厲害了,一股透徹心扉的涼意傳到四肢百骸,背上早已是冷汗漣漣。
“不要這麽折磨我,好嗎?”霍竣廷心疼地看著角落裏的那抹隱藏在黑暗裏微微顫抖著是身影,神情十分落寞地輕輕放下手裏端著的飯菜。這段日子,他憔悴了許多,通紅的雙眼凹陷得很深,胡子拉碴甚是狼狽。
“你出去”她不願意見任何人,尤其是他!
“究竟要我怎樣?!”他摸索著來到夏鑠身邊,黑暗裏他的雙眼隱約有淚光閃過。
“出去。”她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那人的聲音帶著懇求,哽咽的語氣中帶著絲顫抖。
“求你出去”她崩潰地抬起那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雙眼充滿恐懼,頭劇烈地顫抖個不停,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複。
他將她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心疼地瞧了瞧披頭散發的她。
又將目光鎖在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各種安眠藥、抗抑鬱藥,床上堆著的藥瓶子,眼睛裏充滿了複雜難以看清的感情。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他起身走向窗子,嗤地一聲拉開了窗簾,眼神落寞地停留在漫天燦爛飛舞的煙花上。
‘今天是什麽日子?’她將自己封閉了起來,已經不知道今昔是何昔了,沒想到卻又是一年春節時,去年新年,她還在父母懷抱裏享受天倫,這一刻,陪伴著她的隻有恐懼與寂靜的空氣。
“我不想讓你孤孤單單地在寂靜的黑暗裏獨自挨過這曼曼長夜,求你別讓我離開,我不敢祈求更多,隻求此刻能陪在你身邊一起等候新年的午夜鍾聲。”
夏鑠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了她腳丫處躺在地上的一盞台燈上,眼裏泛著幽暗的光芒。
一聲聲響徹天際的爆竹聲令監獄寢室裏的霍滐難以入眠,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前不久在電視上的那則新聞‘天宇集團董事長夫人發生嚴重車禍,至今昏迷不醒……’。
輾轉反側的他,頭腦裏一直盤旋著一個揮之不去的人影。心裏竟然有著隱隱擔憂,這真的太不像他自己了。他居然在擔心自己一直討厭至極的那個女人,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砰!”一盞台燈重重地砸中了佇立在窗前欣賞著花火的男人。
血滴滴答答地從他滿是鮮血的臉上滑落下來,午夜的鍾聲就在這樣異常壓抑的環境中敲響了。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點,我受點傷算得了什麽,新年快樂。”他伸出一隻手指觸摸了臉上的血痕,舔舐著血的味道。
“砰!”夏鑠顫抖著手舉起那盞台燈又砸向了他的臉。有多恨他,就砸得多重,幾乎是聚集了所有的力氣全力以赴地給他重重一擊,鮮血霎那間染紅了她的眼。
她慌亂地扔掉手裏的凶器,茫然地看著雙手,似乎不相信剛才的作案者是自己,霍竣廷唇角綻開一個苦笑‘她畢竟還小。’
霍竣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是真的想要他死,感覺全身筋骨都要散架了,頭痛得令他無瑕再想其他了,這一擊可真是致命啊!
那具滿是鮮血的身體緩緩地跪倒在她腳下,滿是鮮血的臉貼著夏鑠的腿,雙手緊緊抓著她那隻緊握著台燈顫抖不止的手,用著虛弱卻含著震懾人心的聲音說:“不要打了,我死了不要緊,可要你去坐牢,我怎麽舍得。”
台燈重重地跌倒在地,她整個人無力地跌倒在地。
眼前的鮮血將她的褲腳染得紅紅的,她的眼前忽然浮現了曹曦雯那具滿是鮮血的身體,眼裏隻剩下血海。
“別怕……”他的語氣越來越虛弱,漸漸消失不見。手指緊緊抓著她的褲腳,眼前之景漸漸模糊,耳邊隻有渾濁的嗡嗡聲,他終於體力不支暈死過去。
“血!!救命!!”記憶裏的恐懼襲來,她害怕得連連後退。
掙紮著想要離開充滿鮮血的屋子,那雙手卻死死地抱著她的褲腳,鉗製著她的雙腿絲毫也不鬆懈。無論她如何嘶喊,如何拍打著昏死過去的霍竣廷,那雙手仍是不肯鬆開她。
恐懼與崩潰襲向心底,思緒混亂的她雙手抱著頭蜷縮著身子,驚慌失措地打量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