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圍觀
這邊姚守寧與陸執達成了協議,而另一邊,柳氏提起自己與孫神醫之間的恩怨,也說到了自己因不滿被孫神醫所騙,繼而使姚翝尋了三個地痞鬧事,最終東窗事發被抓捕入刑獄司。
「此事只是巧合,我家老爺絕無暗算世子之心……咦?」
柳氏越說越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分神一望之下,卻發現大廳之中不見了自己小女兒的身影。
她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伸手撥拉了一下杵在自己身後的姚若筠,果然看到姚守寧不在屋裡。
不止是小女兒不知所蹤,就連原本說要在門口站一會兒的世子也不知到了哪裡。
柳氏面色微微一沉,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她想起女兒早對世子生出『愛慕』之心,此時二人雙雙消失,莫非是趁著她與長公主說話,姚守寧膽大包天,拉了世子訴衷腸,表白心意?
想到這裡,柳氏又急又慌,深怕姚守寧年少不懂事。
兩人都處於青春年少之際,最是衝動,世子雖說出身顯貴,又長得貌美,但畢竟也是男人,若有美貌少女向他求愛,他未必會拒絕。
柳氏心急如焚,卻仍強忍不安,將話說完之後,朱姮蕊這才點了點頭,表示會徹查此事。
說完正題,柳氏這才轉頭低聲問姚若筠:
「你妹妹呢?」
姚若筠裝傻,左右一望,道:
「剛剛還在這裡。」
柳氏深怕家裡鬧出醜事,擠出笑意道:
「我那小女兒頑皮,不知這會兒躲到了哪裡,我讓她哥哥去找一下。」
長公主不置可否,沒有反對。
姚守寧跟陸執出去了約兩刻鐘,就算有話要說,恐怕早就說完了。
柳氏鬆了口氣,吩咐姚若筠:
「你快些去尋你妹妹,家中有貴客,不要讓她亂跑失禮。」
姚若筠還沒有答應,站在長公主身後的大漢便似是不經意間碰了碰朱姮蕊的肩頭,她懶洋洋的出聲:
「何必如此麻煩,不如我們一起去找就是。」
從姚守寧的神色來看,昨夜姚家肯定出了事。
但偏偏那邪氣半途消失,姚家人又沒出問題,她也想要找找邪氣出現的起源點在哪裡,看能不能查出端倪。
正好柳氏要找女兒,長公主便想趁這個時候提出要求同行。
「哪裡還用勞煩長公主……」
柳氏覺得朱姮蕊這提議有些奇怪,正欲拒絕,朱姮蕊卻大有深意的道:
「將來可能還有很多機會走動,姚太太不要客氣。」
她話的意思彷彿是還要跟姚家往來,說不準可能會在姚翝入獄一事上出把力。
柳氏心中猜測著,正有些摸不透長公主的心思時,卻感覺到身後姚婉寧拉了她的衣服一把,小聲的喚了一句:
「娘。」
她這是勸柳氏同意。
雖說柳氏不明就裡,但長公主說完這話后已經放下茶杯起身,柳氏便只好如她之意,又怕丟人,便令丫環們留在屋中,只帶了一雙兒女及長公主去尋人。
杜嬤嬤倒也識趣,跟著留了下來,偏偏那跟在長公主身後的大漢卻如影隨形。
眾人一行出了門來,果然不見姚守寧與世子身影。
姚家並不大,內院劃分左右,除了姚若筠的屋子外,便是姚婉寧、姚守寧姐妹的居所。
她若與世子有話說,不可能會去兄長、姐姐的屋子,柳氏心中焦急,率先往小女兒庭院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走了小半刻鐘,很快就看到了姚守寧的住所,即將進庭院了,柳氏才突然有些後悔。
女兒若真領了世子進屋,萬一情急之下做出什麼失禮之事,眼前如此多人都看到了,恐怕會丟人。
想到此處,她腳步一頓,正欲將人領走,突然就聽到裡面傳來姚守寧脆生生的聲音:
「爹。」
爹?姚翝回來了?
柳氏心中一喜,連忙大步入內。
所有人跟進了庭院,就見到風華無雙的世子靠欄而坐,姚守寧背對著庭院大門,聲音嬌滴滴的:
「我們這樣算是公平……」
她還在暗自慶幸,當日陸執發瘋的時候,恰逢蛇嫗來襲,下人、僕從等站了滿屋。
而今日自己倒是選了個好日子,柳氏這會兒正與長公主議事,所有人都留在正堂之中,哪怕她此時喚『爹』,這種丟臉事除了兩人之外,沒有人可以得知。
若他願意因此伸出援手救自己姐姐,兩人也算扯平。
她心中美滋滋的,卻沒料到身後庭院處此時一堆人擠了進來,各個都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接著目瞪口呆,沉默不語。
「……」
柳氏覺得自己的嘴角開始抽搐,眼皮跳得十分激烈。
一股熱血從她心中湧出,沖向脖頸、頭顱,頃刻功夫,便激得她麵皮脹紅,腦海里血管『突突』亂跳,那額頭的青筋按都按不住,手又癢又抖,實在很想打人。
她向來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女兒古靈精怪,行事令人頭疼,但卻沒想到有一天姚守寧會讓自己這樣頭疼。
幸虧她臨行之時,令下人留守屋中,可看到這一幕的還有長公主及她的長隨。
此時柳氏可算領受了當日在將軍府時,朱姮蕊親眼目睹兒子抱著別人喚『娘』的心情。
她又羞又氣又恨,惱得跺腳大吼:
「姚守寧!」
柳氏的咆哮聲對姚守寧來說,就如五雷轟頂。
前一刻她還暗自慶幸這種丟臉之事無人能見,僅是她與世子之間的小秘密,下一刻便被她娘的怒吼震回現實之中。
「……了吧?」
話音剛落,姚守寧的身體一抖,『啪』的一聲直挺挺的摔跪在地。
危急時刻,她下意識的拽住了陸執的衣擺,一張小臉血色盡失,慌忙轉頭去看——
庭院門口,柳氏面黑如鍋底,姚若筠與姚婉寧也是一臉不敢置信之色,長公主的嘴角拚命抽搐,彷彿回憶起當日噩夢,而站在她身後的那名大漢也露出一臉頭疼的神情。
「啊……這……」
她開始感到不妙,她娘好像被氣得不輕。
陸執的嘴角微微勾起。
「娘,您聽我說……」
姚守寧看到如此多人到來,覺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緊拽著陸執的衣擺直抖。
而她這副表現落在眾人眼中,再聯想到她剛剛喚陸執『爹』時的情景,俱都面色各異。
「……」姚婉寧的嘴角抖動,覺得眼前的情景荒唐之中又夾雜著一絲好笑。
姚若筠則是拚命的維持平靜,深怕自己做出不莊重的神情。
陸執靠坐在走廊的欄杆之上,神色清冷,但衣擺的一角被少女拽在手裡,彷彿誤被攪入局中的仙人。
……
「我不聽!」柳氏覺得這一刻丟的人比自己這一生丟的人還要多。
她眼珠已經開始左右亂轉,試圖想要找個趁手的東西來打女兒了。
姚守寧一見不妙,終於醒悟過來,一雙大眼慌慌張張的下意識往陸執看:
「怎麼辦?」
當日陸執喚『娘』時,好像也被長公主提槍打了。
「放心,我母親會救你的。」
他此時心情舒暢,自『發瘋』以來憋在心中的那口氣此時終於吐出來了。
「我們的交易完成了。」
姚守寧想要說話,但眼角餘光卻見到柳氏已經不知從哪找了一根細長的木棍兒,怒氣沖沖的往她過來了。
「你要趕緊來。」
她已經有哭腔了:
「妖邪昨晚被趕走,隨時還會再來。」
「放心,我今夜就來。」
他心滿意足,自然答應得十分爽快。
柳氏這會兒已經氣瘋了,當著客人的面,也決定要先將女兒教訓一頓,出出心中的惡氣再說。
「娘,娘別生氣。」
姚守寧一見不妙,趕緊起身逃跑。
母女倆這一追一跑間,周圍人終於反應了過來,長公主連忙上前一步,張開雙臂將姚守寧護到了身後。
「姚太太,你冷靜一點——」
姚婉寧與姚若筠也醒過了神來,兄妹顧不得交流,趕緊將母親攔住。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打死這個逆女!」
柳氏這會兒是氣昏頭了,姚婉寧與姚若筠二人都險些攔她不住。
直到長公主出手,才終於勉強將她架住,把她手中的木棍奪走。
朱姮蕊一臉無奈的瞪了靠坐在欄杆處的陸執一眼,這小子一臉清冷,彷彿面前的鬧劇與他無關似的。
柳氏氣得吐血,直到被架開后,才想起自己先前失態的舉動,一股怒火『騰』的又湧上心頭。
只是客人還在,她暫且強忍住心中的憤怒,決定等將客人送走之後再說。
發生了這樣的事,長公主自然也能理解柳氏心中羞憤欲死的心情——彷彿想起了當日陸執蘇醒時發瘋的情景,對柳氏不免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也知道她恐怕沒有心思再留客了。
朱姮蕊識趣的告辭,臨行之前跟柳氏說姚翝的事她會出手,儘早使姚翝歸家。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勉強彌補了幾分柳氏今日受到的刺激。
將客人們親自送上馬車之後,柳氏強忍了怒氣帶著兒女們回屋,剛一進正堂,她還來不及坐下,便轉身怒喝:
「跪下!」
姚守寧頭皮發麻,麻溜的『咚』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她倒也是實誠,這一下跪地力量不輕,聽得姚婉寧都有些心疼了,連忙勸道:
「娘這是幹什麼?地上又涼又冷,我病才剛好,難道又讓守寧也凍出問題嗎?」
若是以往,聽到她的『病』,柳氏縱然有七分火氣也要熄了。
但今日情況不同,姚守寧當眾下跪喚陸執『爹』,將柳氏氣得七竅生煙,甚至連大女兒都無法將她注意力轉走。
這會兒一聽姚婉寧的話,她大聲的道:
「我看她連別人都跪得,跪我怎麼了!」
「我沒有,我不是。」姚守寧拚命的擺手,她想跟她娘說自己當時只是看到眾人前來太過吃驚害怕,一時腿軟才跪下去。
可是柳氏這會兒哪裡聽得進她說的話,一聽她開口,更是暴跳如雷:
「你給我閉嘴!」
她拚命的揉自己的眉心,甚至想掐自己的嘴唇,深怕自己急怒攻心之下昏死過去,一面吩咐曹嬤嬤:
「把姚家的牌位抱出來,讓她今天好好跪著,反省反省!」
曹嬤嬤還沒有動,姚婉寧連忙就道:
「妹妹有錯,也是我們做哥哥、姐姐的沒有將她看好的緣故,娘若要罰,我們也一起跪下好了。」
她說完,也跟著提裙跪到了姚守寧身邊。
「……」
姚若筠一見此景,也忙不迭的跪在了姚守寧另一側。
三個孩子跪成一排,令得柳氏又氣又心痛,原本還想要拿根棍子收拾小女兒一通,但最終卻只是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坐到了上位。
逢春、冬葵等丫環遠遠站在庭院外不敢進來,不知今日二小姐犯了什麼錯,惹得柳氏發了這樣大的火。
姚守寧此時抖得像只鵪鶉,甚至有些羨慕陸執——他當日中邪發瘋,喚『娘』也是無心之舉,所以被長公主架住之後既不尷尬也不害怕——甚至他中妖蠱之力所惑,挨了打也未必記得疼。
哪像自己,當時哀求了陸執,等他一走,自己還要面臨柳氏的怒火。
「說!你為什麼做這樣的事?」柳氏一見她這慫樣,更覺得心中無名火直冒。
這會兒知道害怕,當時怎麼就如此大膽,敢幹出那樣的事情呢?
「我,我只是請世子幫忙……」
「幫什麼忙!」柳氏一聽這話,心中翻湧的怒火稍稍滯了片刻。
「近來家裡事情多,先是妙真、慶春二人入獄,接著爹也被刑獄司的人帶走,昨夜家中又進了賊。」姚婉寧率先出聲回話。
「我問的是她,沒有問你!」
柳氏氣頭之上,連大女兒也沒有再給面子了。
姚婉寧轉頭看了妹妹一眼,見姚守寧將一雙眼睛瞪得極大,裡面彷彿蒙了一層霧氣,似極力忍著不讓淚珠滴落,不由心中絞痛。
姐妹同心,她自然知道姚守寧求的是世子什麼。
昨夜她就提到過,說要求助將軍府幫忙驅趕『河神』。
「娘,守寧只是看您近來太辛苦,想要為您分憂,這有什麼錯?」
她知道如何能令柳氏心疼,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幾步:
「守寧的性格您也清楚,她平時是有些活潑,但也不是不知禮數,如果沒有緣由,她又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