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維護心
說話間,姐妹兩人相互扶持著坐到了炕桌邊上,姚守寧一坐下來,才覺得渾身疼痛發軟,抽不出半絲力氣。
但她聽到了姐姐的要求,卻是搖了搖頭:
「不行。」
她的眼神有些倔強:
「我不能看著你受『河神』所害。」
她說完這話,姚婉寧怔了一怔,隨即低垂了下頭去:
「可我……」她猶豫了片刻,仍是輕聲的道:
「可我已經成婚了。」
姐姐的話音雖輕,可聽在姚守寧耳中,卻無異於五雷轟頂:
「那怎麼算?」
她急得要跳腳,單手撐桌想要起身,但起得太急,又是一陣頭暈眼花,晃了兩下,又重新坐了下去:
「只是夢中的婚禮,那怎麼能當真呢?」
「夢中的婚禮嗎?」姚婉寧喃喃重複了一句,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容緩和氣氛。
但她談到這個話題似是心情沉重,這一個笑容便顯得有些虛弱的樣子:
「可我怎麼覺得,那是真的?」
「不是的!」
姚守寧握緊了她的手,深怕姐姐鑽了牛角尖:
「不是真的。」她加重了語氣,道:
「他是妖邪化身,與你成婚的方法、手段就不光彩。」
提到『河神』,姚守寧並沒有什麼好觀感:
「孫神醫欺騙娘,以河水煎藥,使你被『河神』打下了烙印。」後面又以邪術操縱入夢,在夢中與姚婉寧完婚——這在姚守寧看來,這場婚姻一開始就非平等的,無論怎麼看,都是妖邪利用術法,強娶無辜少女。
她看著姚婉寧的臉,見她額心處的那粒朱紅小痣格外分明,彷彿想起了蘇妙真,不由打了個激靈。
昨夜蘇妙真的臉上出現了狐影,她真害怕姐姐最後受『河神』所害,丟了性命。
「而且事情到了現在,我覺得天下可能會大亂了。」
提到『河神』之事,使得姚婉寧的心情有些不佳,姚守寧雖說還有些話想講,但見姐姐面色慘白,眉宇間浮現憂鬱,便不忍心再繼續說這個話題,轉而道:
「昨夜代王屍身受妖邪所玷污,我總感覺這個事情有些不對勁。」
結合她與世子之間的談話,她隱約覺得妖族可能布下了一局大棋。
「什麼意思?」姚婉寧見她提起這事,面色嚴肅,不由關切的問了一聲。
「其實早在大慶皇室定國之初,便有人曾斷言,大慶三十一代而亡。」她補了一句:「而如今的神啟帝,正好是三十一代皇帝。」這樣的話實在駭人聽聞,若落進第三人之耳,簡直能要命。
「……」
姚婉寧目瞪口呆,震驚得許久說不出話來。
但從她神色看來,姚守寧便知她聽到這話必定大受刺激。
想想自己昨日從世子口中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反應可能也與她差不多,姚守寧擠出一絲笑意,將昨日與世子的談話,說了一部分與姚婉寧聽:
「姐姐,當年太祖斬妖立國的傳聞是真的。」
「是嗎?」姚婉寧將手從她掌心捏握中抽了出來,一面理了下自己的碎發,將其別到耳根,一面伸手想去提桌上的茶壺。
可那茶壺是空的,三個丫環早起之後發現姚守寧不見蹤影早慌了手腳,哪裡來得及燒水泡茶?
她無奈的放下茶壺,抿了抿唇。
姚守寧覺得她的神色有些怪異,但她此時力量消耗過度,對於未來的預感失去了感知力,僅能從敏銳的直覺中覺察出姐姐好像有了心事。
「是的!」
她應答了一聲,一面接著往下說,一面緊盯著姚婉寧的眼睛:
「太祖斬殺天妖一族的大妖,並將其餘妖邪趕出了這個界面之內。」
「兩界之間的交接之處,正在西南邊境。」
說到這裡,姚婉寧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她與世子攜手合作查探此事,再聽到西南邊境,當即就道:
「是陸將軍當年鎮守之地?」
照理來說,『河神』一事牽涉的是姚家人,本與陸執無關才對。
當日他與姚守寧做了交易,來姚家幫忙驅趕『河神』也就罷了,事了之後再摻合此事,擺明有其他原因。
如今再聽姚守寧說到看押妖族的陣眼所在之處在西南邊境,姚婉寧自然便將兩者相結合,猜出了一些事情的原委。
「對!」
姚守寧微微點了下頭。
這個動作令得她眼前一黑,險些趴到了桌上,忙不迭的雙手交疊,以手肘撐桌,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勉強自己將話說完:
「陸將軍是至陽之體,是西南邊境天生的守門人。但是——」
她語氣頓了頓,接著說道:
「在陸將軍鎮守西南之前,這陣眼處其實有一段時間空置。」
至於陣眼沒有特殊力量的人看守的原因,涉及到了陸無計與長公主當年的姻緣,屬於陸執的私事,姚守寧並沒有說得太清楚,只含糊以神啟帝態度不明推說了過去。
「而在這段時間中,我懷疑妖族已經找到了打開陣眼的方法,有一部分已經溜入了人世。」
姚婉寧倒吸涼氣,卻聽妹妹接著說道:
「這個時間點,我懷疑是在十八年前。」
說完,她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姐姐:
「當年,外祖父參加應天書局之後,可能走漏了風聲。」
妖族的漏網之魚暗中蟄伏於人類的世界中,而當年柳並舟參與了應天書局之後,柳氏說他在書局之中窺探到了天機。
據陸執所說,主持應天書局的人是辯機一族的傳承——也就是說,柳並舟在應天書局上,窺探到的天機極有可能就是:辯機一族的血脈即將在他的後代之中誕生。
這個消息應該是走漏了,所以當年姚婉寧出生的時候,便受到妖族所害,使她出生之後便疾病纏身,興許是想削弱她的運道,試圖將她控制在掌心。
世子說過,辯機一族過於逆天,所以覺醒的血脈之中,一代僅有一個傳承。
許多傳承者在血脈覺醒之後,未能尋找到足以傳承的前輩,最終還未能獲得力量,便已經淹沒於人海,最終平庸一生。
而妖族恐怕就是打的這樣陰毒的主意——困鎖住姚氏的血脈,使她半生不死的活著,既無法覺醒血脈,后又設計使她與『河神』結下姻緣,欲毀姚婉寧一生。
趁此時機之中,天妖一族必有打算。
蘇妙真身上附體的妖怪使她針對世子,欲破壞世子氣運。
代王墓中,覺醒了血脈力量的皇室遺軀受妖族寄生。
種種情況,都暗示著妖族在醞釀一個天大的陰謀。
想一想,若非今夜姚守寧與陸執陰差陽錯間進入了代王地宮之中,發現了那條潛伏的蛇妖,窺探到了這可怕秘密的一部分,整個大慶朝,彷彿都被蒙在鼓裡。
民間之中,像柳氏這樣出身書香門第,且嫁的是朝庭命官的太太,都認為天下無妖,可想而知民眾的心理,大多也是並不認為天妖一族是真的存在,恐怕都以為是傳說而已。
百姓生活於苦難之中,全然不知災難即將來臨。
而『辯機一族』此代誕生的血脈又受妖族掌控,無法在它們陰謀得逞之前覺醒。
若真如天妖一族算計一般,事情到了那一天,一旦爆發,姚守寧不知是什麼樣的情景。
可惜事情總有意外!
到了這樣的地步,姚守寧十分肯定,柳並舟所說的特殊血脈,指的應該是自己。
她覺醒了辯機一族的力量,所展現出的手段、天賦,都是辯機一族的特徵。
也就是說,天妖一族的目標本來應該是她,但不知為何,陰差陽錯選中了她的姐姐。
當日『河神』現世時,她還沒有想到這一點,可如今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她便知道姚婉寧應該替她承受了妖邪之害。
如果不是姚婉寧,自小生病的是她,吃藥的是她,受『河神』打下烙印的也是她。
哪怕明知這個事情兩姐妹都是無辜的,真正可惡、陰毒的是天妖一族,可在看到姐姐那蒼白、消瘦的面龐時,心中的愧疚總會壓過理智,使她生出心虛、不安,彷彿自己這些年的健康都是偷竊而來的。
因此在『河神』一事上,哪怕世子邀她去挖皇室祖墳,她明知是死罪,卻依約前往。
就算在代王地宮中發現了妖蛇,經歷九死一生,卻仍不願退步,更激起她內心想要揪出『河神』生平的心。
「姐姐,你放心!」
她看著姚婉寧,如發誓一般:
「我肯定會找出『河神』的真實身份,解除烙印,使他不能再糾纏你。」
若不能完成,她此生恐怕都再難得到真正的平靜。
「代王墓中出事,『河神』生前可能也是皇室中人。」既然涉及到了皇室,朱家並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徹查此事。
「世子說過,此間事了之後,會再約我出門。」
姚守寧先跟姚婉寧通聲氣,將來想請她替自己遮掩一二。
姚婉寧看到了妹妹的眼睛。
她才十六未滿,在家中又得寵,那雙大眼睛本該無憂無慮,可此時她的雙眼之中盛滿了堅定。
曾經那個愛抱著她撒嬌,愛看話本,天真活潑的少女,終開始逐漸成長,褪去了稚氣。
「……好。」
姐妹心意相通,她知道姚守寧的心結,沒有再試圖阻止她。
不過她也不願意妹妹一人承擔如此大的壓力,猶豫了半晌之後,輕輕的說了一句:
「我也會問問『他』,問問『他』,是不是真的……」
她說這樣的話,並沒有得到回應。
再一看坐在另一邊的姚守寧已經睏倦到極致,雙手一軟,臉趴在了小臂之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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