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真並不是真的傻,她與這『神喻』相伴多時,對『它』的蠱惑之術也有一定的抵抗力,自然知道此時『神喻』所說的話帶著幾分挑撥之意。
可『它』說的並沒有錯。
『前世』的她孤苦無依,母親死後投奔柳氏而來,最後任姚家人搓捏,與陸執有緣無份,早早香消玉殞。
柳氏如果真是像她自己所說一般疼愛妹妹,為何當年小柳氏在生時對自己一家不聞不問。
柳並舟乃當世大儒,有實力、有名望,甚至還能輕易獲得常人無法得到的地位,為什麼不能提攜自己的父親?
現如今,她親眼看到姚守寧受溫太太言語奚落,柳氏為她憤怒出頭,柳並舟甚至為她出手,使她在溫太太面前揚眉吐氣。
憑什麼呢?
一樣都是柳家的血脈,一樣都是柳並舟的外孫女,自己有哪裡不如姚守寧?
她越想越是生氣,身上黑氣纏繞,一一被那與她一體共生的狐妖張開大嘴吸入身體里。
而那黑氣入口,狐妖的面容越清晰,蘇妙真的臉則是越發模糊不清。
蘇妙真似是放棄了抵抗,任由狐妖佔據了自己的意識。
……
此時的柳氏想起已逝的妹妹,臉上露出黯然之色,全然沒注意到身後低頭垂眸的少女眼中露出詭異的紅光,還在向父親抱怨著:
「您連我也不說,使得我婉寧……」
「不可如此!」
柳並舟伸手一舉,止住了柳氏的話。
他的目光落到了蘇妙真身上,眼中露出一絲傷感,接著又轉為堅毅:
「生死有命,一切早有定數。」他大聲的道:
「更何況,人的性格決定了命運,豈是外力可以去妄加干涉的!」
他擺了擺手,示意柳氏不要再提。
柳氏也只是隨口抱怨,見父親不欲多說,便也果然不再提。
她回頭一看,見溫家人竟然還在,不由臉色一沉,一掃先前與父親說話時的輕鬆自在,不大高興的道:
「我先將客人送出門去。」
她喜歡溫家人時,便只覺得自己照顧得不夠周到,當日溫太太借她之嘴逼柳並舟應承收徒時,她猜得到緣由,卻也願意受溫太太驅使。
現如今,她已經對溫太太心生嫌隙,根本不欲與此人往來,連留客多一刻鐘都覺得心累。
「溫太太,你看我們家老爺不在,家裡雜事又多,便不留你們了。」
你自哪裡來,便回哪裡去!
柳氏這話雖沒說出口,但字字句句都透出這個意思。
溫太太此時看向柳並舟,並沒有出聲。
她肩頭被柳氏以雨傘戳過的地方隱隱作疼,但她已經顧不上與柳氏鬥氣,她腦海里還回憶著先前柳並舟揮了和召鶴的那一幕,只覺得神乎其神,不可思議。
再一細想當初溫景隨欲拜師,那時她還有些懷疑柳並舟大儒身份,心中比較顧煥之與柳並舟身份——一個當朝丞相,國丈之尊;一個南昭儒生,且在神都並不是很有名。
如果不是後來知道柳並舟師承張饒之,她還有些不大同意。
也正是因為溫太太心中有輕視,所以對溫景隨與姚守寧之間的事也看得並不那麼重,幾次說話、做事,算是徹底得罪了柳氏。
直到她今日親眼目睹柳並舟展示實力,溫太太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
她轉頭往溫景隨看了過去。
兒子當日本該拜師,但最後因故沒成。
現如今兩家鬧成這樣,她隱隱覺得先前柳並舟有拒絕兒子的意思,心中忐忑不安,很怕壞了兒子前程。
想到這裡,溫太太越發害怕。
與溫景隨的前程相比,不要說丟了面子,縱然丟了性命,她也是甘願的。
「柳先生——」她忽略了柳氏的送客之語,十分不安的道:
「上次我們本來說好要行拜師之禮,只是當時來得匆匆,未能準備禮物,不如我們今日早些定下時日——」
柳氏有些訝然的看她,幾乎要被溫太太的厚臉皮氣笑。
可她目光看過去,就見溫太太臉色蒼白。
兩個女人面對面的站著,柳氏身形高大結實,幾乎將溫太太的視線全部擋住。
為了看到柳並舟,她越過柳氏身體,幾乎半個身體淋在了雨中。
雨水將她臉上的脂粉沖花,使她的臉看上去十分的狼狽。
柳氏愣了一愣,接著心裡的厭惡散去,化為憐憫。
兩人年歲相當,都有兒有女,她自然知道溫太太這般焦急所為何事。
她的目光落到了溫景隨的身上,暗暗的嘆了口氣,將欲說出口的諷刺咽回了肚中,不再出聲。
柳氏此時不阻攔,也不幫忙,全看父親自己的意思。
溫景隨臉色蒼白,去拉自己的母親:
「娘——」
「景隨,快,你給先生叩頭——」溫太太反手拉住兒子,連聲催促。
溫景隨苦笑了一聲,心生不忍。
他娘向來要臉面,平時出門最是注重規矩、得體,深怕給溫家丟了人。
此時雨水淋得她臉上脂粉都花了,她要哭不哭,聲音有些尖銳。
「溫太太。」柳並舟出聲道:
「今日不宜說這些。」
他仍一如既往的溫和,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似是十分的平易近人:
「先前我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今夜會出大事,你還是趕緊回家準備。」
溫太太第一次發現這位看似柔和的老先生也自有自己的傲氣。
他定是厭惡了自己!
「柳先生——」她還不死心,想要多說幾句,柳並舟眼神一沉:
「如今災難就在眼前,不是說這些私事的時候,有些緣份在,便是斬也斬不斷,若是無緣,強求也沒用的。」
他說完,喊了柳氏一聲:
「玉兒,送客!」
「啊?誒!」
柳氏應了一聲,看向溫太太,她還想說話:「柳先生,是我有錯,但錯不及兒子,我的兒子天資聰穎,又心懷抱負——」
「溫太太,先回去吧,你也聽到了,大災將至,還是先準備應急之事。」
柳氏一掃先前的兇悍,好言勸解了幾句。
溫景隨也拉了母親,輕聲道:
「娘,我們先回去再說。」
「景隨,景隨,你跟柳先生說,娘只是,只是——」
「娘!」
溫景隨大聲的喊了一句。
姚家已經在逐客了,他此行是為了與姚家交好而來,不是惹人厭惡的。
更何況長輩們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事到如今,再糾纏也是無用,不如先回去,後面再想其他辦法。
溫太太急促的說話聲頓時就停了。
她不敢去看兒子的眼睛,怕在他眼裡看到指責。
「我們回去吧。」溫景隨的語調軟了下來,輕聲哄了她一句。
溫太太強行忍住恐慌,又道:「可是……」
「先回去吧!」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逐漸強硬。
若是以往,溫太太定不允許他做主,可此時她已經亂了章法,再加上兒子的表現似是與以往不同,她失去了強硬的底氣,最終只能含淚點頭。
柳氏雖厭惡溫太太言語教訓自己的女兒,但也憐憫她此時的模樣。
更何況溫太太縱然有錯,但她養出了一個好女兒,又是姚若筠未來的岳母,看在她一雙兒女的份上,柳氏此時便不再與她計較了。
她轉身吩咐兒子:
「若筠,送溫太太他們回去。」
姚若筠點了點頭。
溫獻容有些忐忑,他以眼神安撫,幾人來時歡喜,卻沒料到回去時是這樣的結果。
一行人出了門,溫獻容不安的小聲問:
「若筠,柳姨她——」
她害怕柳氏會因為今日的事厭惡自己。
「沒事的。」姚若筠偷偷拉了下她的手,感應到未婚妻手掌冰涼發抖,便牢牢將她握住,似是要將自己體內的熱量傳遞給她:
「我娘的性格你也清楚,她對事不對人,不會生你氣的。」
溫獻容也是關心則亂,聞言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她自己的心事一放下后,便想起先前在姚家發生的一幕,頓時眼圈一紅:
「我娘她——」
這一次姚若筠沒有再說話,溫獻容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卻也並沒有再多說,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姚若筠將溫家人送到門口,打了傘站在屋檐下,看溫獻容捨不得離開,便微笑著催促了她一句:
「回去吧,外面雨大,又冷。」
他說完,見溫獻容神情有些怯生生的,眼圈泛紅。
她長了一張滿月似的圓臉,杏眼桃腮,平時最是愛笑,待人接物都很落落大方,很少有難過的時候。
姚若筠最終不忍,說道:
「守寧性格大度,不會生你的氣。」
說完,又酸溜溜的補了一句:
「再說了,她今日騎鶴而飛,不知道有多威風,說不準早將這些小事拋到腦後。」
他這話音一落,溫獻容便忍不住破涕為笑,重重的點了點頭:
「嗯!」
她說完,又臉蛋紅紅,小聲的說道:
「其實我覺得,你也很好。」
他身材瘦高,又文質彬彬,今日發生吵鬧,她自詡待人接物都進退有度,但當時卻也被兩位長輩嚇住,有些不知所措。
偏偏姚若筠能站出來,既是願意守護妹妹,又沒有與溫太太起大衝突,溫獻容是真的覺得他很好。
「你要喜歡仙鶴,將來我們成婚後,也養一隻就是了……」
她一句話說得姚若筠臉頰通紅,卻眼睛發亮,應了一聲:
「好。」
「獻容!」溫太太走了數步,見女兒沒跟上來,回頭便見這兩人正躲在一把傘下說著悄悄話。
姚若筠將傘往溫獻容方向傾斜,自己大半身體都淋在雨中,卻似是毫無察覺,低頭側耳聽著溫獻容說話,十分有耐心的含笑點頭。
溫太太看到這裡,突然就覺得自己是真的錯了。
如果姚家無意再親上加親,今日自己又憑什麼上門挑挑撿撿,並教訓人家的女兒呢?
她當家作主慣了,又將姚守寧當成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便對她要求格外嚴格,卻沒想到這樣一鬧后,自己的女兒如果嫁了人,也像這樣被婆母挑剔,又該如何是好呢?
想到這裡,溫太太更覺得悔恨。
她喊女兒時,兩個正在說悄悄話的年輕人同時抬頭,溫太太就歉疚的道:
「若筠……上次的事,你要怪就怪我,不要生獻容的氣……」
「不會的。」姚若筠笑眯眯的道:
「上次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家裡還有要事,我便先回去了。」
說完,又想起柳並舟提醒的洪災之事,叮囑溫家買些柴米等物,以便熬過災季。
他態度坦然,又語帶關切,顯然是真的不記仇。
溫太太見他大度,心中喜歡的同時,更加愧疚,忙就點了點頭。
……
這邊姚若筠送走了溫家人,而姚家之中,柳氏等客人一走,便迫不及待的問:
「爹,您說的今夜會有洪災,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
提到『洪災』,柳並舟神色嚴肅:
「這種事情不是開玩笑的。」他說完,轉頭看了姚婉寧一眼,直看得姚婉寧膽顫心驚,彷彿自己所有的秘密在外祖父面前無所遁形一般。
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心中如揣小鹿。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身後的『河神』陰影似是感應到她的不安,本能將她嬌小的身體納入懷中。
『嗤——』
在蘇妙真的耳邊,那狐妖的笑聲又響起來了:
「一個死了多年的老骨頭,未曾想陰魂竟然還未全散,仍有意識殘留,竟然學會憐香惜玉了。」
它聲音尖利,接著又看向柳並舟:
「老儒生,老儒生!」
柳氏等人對這尖利聲充耳不聞,她有些忐忑:
「那我還得再多買些米糧。」
「能買多少買多少!」
柳並舟正色道:
「這場災難,只是一個開始罷了,白陵江的水,不是那麼好退的,那一位,還沒有出手啊——」
說到這裡,他面露憂色:
「希望守寧這一趟前去,能如『她』所說一般順利,否則——」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柳氏聽得雲里霧裡,還想再問,柳並舟已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你快去做你的事,不要打擾我。」
「……」
柳氏翻了個白眼,怏怏道:
「不打擾就不打擾。」
她交待曹嬤嬤去取錢,曹嬤嬤哪裡有不應的,正在這時,柳並舟也取出一疊銀票,放到了桌子上,並敲了敲桌。
柳氏轉頭看見這一幕,不由嚇了一跳,上前取了一看,吃驚道:
「怎麼這麼多?」
這疊銀票粗略一數,至少三千兩以上了。
柳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可柳並舟不入仕、不為官,也不顯露才華,僅靠家中田產過活,家境只是殷實,並非富得流油。
這樣大一筆錢,縱然不敢說是柳並舟一生積蓄,恐怕也是他大半的現銀了。
「您拿這麼多錢出來做什麼?」
「你不是沒有錢了?」柳並舟頭也不抬,回了她一句,柳氏想起自己與曹嬤嬤先前的對話,臉不由一紅:
「我是沒錢,但也用不著拿您的錢。」
「拿著吧。」柳並舟說道:
「先買米糧儲存了再說。」
「我——我若拿了您的錢,回頭您女婿必定怪莪。」柳氏搖了搖頭,想要將錢推回去:
「再說了,您這麼多錢要是給了我,將來回南昭,您怎麼生活?」
「回南昭?」
柳並舟聞言,苦笑了一聲,輕嘆了一聲:
「能不能回去,還不知道呢……」
若姚守寧今日無法說服長公主出手疏散城中百姓,若神都城熬不過這一場浩劫,他可能會身死道消,隕落在神都城中。
他出來之時,是帶著自己的師父當年的遺願,帶著長輩的期盼而來,已經做好了不能活著回去的準備的。
柳並舟的神色逐漸堅定,道:
「你拿著,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柳氏見他神情堅定,又想想此時家中確實需要錢,便不與父親推辭,收下之後坦然道:
「將來事情過了,我再還您。」
柳並舟點了點頭。
這一幕落在蘇妙真眼中,令她咬緊了牙關,眼中露出怨恨之色。
……
而此時的另一邊,姚守寧騎鶴而飛上天際,從神都城上方掠過時,引起了好些人的關注。
神都城皇宮之中,正守護在皇帝寢宮之中的陳太微感應到了力量的波動,身影一閃,已經穿牆而過,邁出了宮門,站在高高的宮台之上。
他的眼睛能透過朦朧的雨霧,看到一個小黑點往內城方向疾馳而來。
那是一隻以浩然正氣所召喚而成的仙鶴,鶴背上匍匐著一個少女,映入他的眼中。
「姚守寧?」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看來那個小書生,還是沒能忍住,顯露了這麼一手。」
上次在將軍府見面時,他力斗天妖一族的狐王,顯得有些勉強,力量似是不足,還令陳太微有些詫異。
他對儒門的手段十分熟悉,深知他們可以不受年紀、身體的限制。
對武者而言,年紀越大,氣血難免有所衰竭,除了修行之人,一般上了歲數的人實力是不處於巔峰的。
但儒家不同。
他們是年紀越長,才氣越高,力量越強橫。
陳太微在三十一年前就見過柳並舟,這個年輕人非常有才華,且很有天份,被張饒之親自帶在身邊教導。
照理來說,張饒之不會看走眼的。
人是受天道喜愛的萬物之靈,修行遠比妖類要便利得多。
柳並舟蟄伏南昭三十年,有這樣的心性、毅力,陳太微不信他連斗妖王的殘影都如此吃力。
那附在姓蘇的小姑娘身上的天狐王只是一魂分身,又非本體,縱然當年再是強大,七百年時間過去,早就實力跌落。
「看來果然有蹊蹺。」
陳太微含笑說了一句,似是極感興趣:
「當年的應天書局上,張饒之是騙了我——」
「他說下一代辯機一族的傳承力量會在姚家的獨女身上覺醒,可姚家分明有兩個女兒——」
說完,又皺眉頭:
「可是不對呀,我以甲骨占卜推理過,姚家確實應該只有一個女兒,我替柳致玉、姚翝觀過面相,這對夫妻註定只有一子一女送終,占卜之術也並沒有說過柳氏會喪失愛女呀——」
如果不是當年張饒之的話說完后,他又占卜推理,確認張饒之的話並沒有錯,後來妖族也不會向姚婉寧下手。
「要是我的推算出錯,那這個麻煩就大了。」
他抓了抓耳朵,長長嘆了口氣:
「一步錯,會步步錯的啊!」
「張饒之說,天時、地利都有了,卻缺少『人和』,難道他布下的這個姐妹局,就是我缺的『人和』?」
「哎呀,煩死了!煩死了!」
「實在不行,考慮第二個方案算了——」
這年輕的道士喃喃自語,眉頭緊皺著,一會苦惱,一會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還有第二個方案,就是有點不太甘心,不過往後再說,儒門有意思,沒想到繼當年張輔臣后,還出現了這麼一位死了也能給我使絆子的人。」
「輔臣啊,輔臣,若你在天有靈,恐怕是會得意的。可惜我道家了——」
他初時有些好笑,說到後來,神情卻逐漸變得寂寞。
就在這時,身後內侍監大首領馮振尖利的聲音傳來:
「國師,國師,皇上相召。」
「煩死了!煩死了!」
陳太微的神情陰沉了下去,那些所有的表情瞬間消失,變成以往那副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冷漠,接著再深深看了遠處騎鶴而飛的少女一眼,身影逐漸化為煙霧,原地消失了。
……
正如柳並舟所說,那仙鶴似是識得定國神武將軍府的路。
一到將軍府上空,仙鶴便開始發出長鳴。
它脖子細長,音量帶著穿透雲霄的力量,鳴響聲能傳出數里之外,早早引起了將軍府中人的關注。
長公主此時正在練功房中習武,聽到聲響不對,便提槍狂奔而出:
「何方妖孽,膽敢來我府中鬧事!」
她沖入雨里,便見頭頂之上一隻仙鶴盤旋,那仙鶴之後青雲環繞,似是不受潑瓢大雨的影響。
只見鶴上坐了一人,聽到她的咆哮,鑽出了一個頭,露出一張明艷絕倫的少女面容:
「公……主……」
姚守寧似是喊了一聲話,但距離太遠,朱姮蕊聽得不大清楚。
不過她認出了姚守寧的臉,頓時大喜:
「守寧來了!」
她眼角餘光見四周有兵甲出來,不由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後,接著手臂肌肉一松,將提起的長槍『咚』的放落地面:
「快下來,我將你接住!」
說完,馬步一紮,擺開姿勢沖姚守寧擺手。
將軍府內兵甲退去,但仙鶴引起的異動卻使得府中陸管事、杜嬤嬤等接連圍了過來。
遠處陸執與陸無計父子滿身濕透回府,正好便見了這一幕,兩人相互對視一眼,不由加快了回府的腳步。
姚守寧一拍仙鶴身體,那鶴靈性十足,長鳴一聲便低頭俯衝,直落地面而來。
頃刻之間,一人一鶴輕飄飄的落地,長公主大步向前,抓住少女胳膊,扶著她爬下了仙鶴。
那仙鶴目的一達到,便振翅而飛,很快消失於雲端之中。
等鶴一走,長公主才拉了姚守寧回屋檐之下,替她擦了擦頭臉上的雨水,好奇的問:
「守寧今日來得正好!」
她有些興奮:
「近來下了多時的大雨,我兒子和他爹每日出門,留我一人在家中。」
朱姮蕊見姚守寧身上濕了,便連忙令杜嬤嬤去準備衣物,一面又想起自己之前捏姚守寧的手,在她看來過於細瘦,不由說道:
「守寧,我看你身體嬌弱,不如來隨我習武。」
說完,她拳頭一握,那拳頭極大,因常年練武指節粗硬,一握起來力量十足。
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練功服,不止是汗濕了,先前接姚守寧時更是被雨水澆透,此時貼在她身上,顯出她手臂結實有力的肌肉輪廓。
「你看我,這手臂粗大,我跟你說,我這一拳下去,也就我兒子能扛得住,若是一般人,我能一拳打十個!」
「……」
姚守寧正接了杜嬤嬤送來的帕子擦臉,聽到這話,不由自主的想起陸執說他娘愛打人的事了……
「你來得正好,跟我一起練,要不幹脆住在將軍府,讓我來安排你的飲食,最多隨我練上半年,我保你身強體壯,手臂、大腿都能增粗。」
「女孩子怎麼能沒有力量呢?練得強壯了,惡人看到你都避著走——」
「不要!」
姚守寧還沒說話,遠處有人急喊了一聲。
兩個正在說話的女人轉頭,就見陸執穿了一身粗布短打,快步邁入庭院中。
「我們說話,你來多什麼嘴?」
長公主一見兒子回來,先是一喜,接著想起他否決了自己的提議,頓時雙眉一豎:
「你說什麼?什麼不要?」
陸無計跟在他身後,兩父子都是一樣打扮,頭髮挽成一束,身下穿了雙草鞋,似是尋常做活的人似的,只是一個高大威武,一個俊美非凡,一看便非普通人。
「我問的是守寧,你搭什麼話?」
長公主還在對著陸執罵:
「一回來就氣我。」
陸執沒有理自己的娘,而是目光左右轉動,就是不去看站在長公主身側的姚守寧。
他挺直了腰板,極力做出嚴肅樣,但耳朵卻開始慢慢泛紅。
「世子——世子——」
姚守寧一見陸執,十分歡喜,連忙繞到長公主左手邊來想與他說話。
陸執卻是不應聲,又腳步一錯,邁到了朱姮蕊身體的另一側。
「世子。」
姚守寧又繞了回來,陸執還想再跑,兩人繞了數圈,她一直追趕不上,頓時有些惱怒,跺腳道:
「世子你站住!」
陸執提起的腳步一頓,果然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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