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李家宴會
媚姨娘驚恐地看著晨兮,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她拚命的撲到了楊大成的腳邊,瘋了似得磕著頭。
楊大成鐵青著臉,冷笑道:「媚娘,你真是太惡毒了,居然懷了野種想要混淆我們楊府的血脈,確實是其心可誅!」
聽了楊大成的話,媚姨娘魂飛魄散,手緊緊地抓著楊大成,眼中撲哧撲哧的流著淚,她張大了嘴,啊啊啊的叫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她這樣子,楊大成不禁有些疑心了,不管怎麼說以媚姨娘的個性就算做出了這種事也還是會辯解一二的,怎麼卻不說一句話呢?
「啊…血!」晨兮突然叫了一聲。
楊大成眼看向了媚姨娘的裙擺,只見一股股血水如泉般涌了出來。
就在他看過去的那瞬間,曲嬤嬤不動聲色的將一顆葯彈入了媚姨娘的唇間。
「將軍,救妾身,妾身懷得真是您的孩子…。」突然能說話的媚姨娘用盡全身的力量衝出了這句話來。
楊大成頓時身體一僵,一種羞辱的憤恨浮上了眉間,厲聲道:「媚姨娘,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么?」
「不。將軍…」媚姨娘痛苦的伏在地上,大眼全是傷痕,死死地盯著楊大成哭道:「這全是…全是…大小姐的詭計…。那方大夫是被大小姐收買的…。救…。妾身…。救孩子…」
「媚姨娘,你說什麼?」晨兮不可置信地瞪著媚姨娘:「雖然我剛才懲罰了你,但也是為了將軍府的規矩,可是你明明有錯在先卻還污衊於我,這簡直太惡毒了!」
「無恥?」媚姨娘只覺頭一暈,沒想到楊晨兮這個最惡毒的人竟然好意思說她惡毒!她踉蹌著腳步,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敢說你沒有收買方大夫么?」
晨兮不再理她,走到了楊大成的身邊垂淚道:「父親,既然媚姨娘這麼說,女兒請父親重新請一個大夫,免得女兒蒙受不白之冤!」
楊大成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微頓,突然大叫道:「來人,去請大夫來。」
「是。」侍衛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后問道:「將軍,請哪家的大夫?」
「隨便,就近請,能請幾個請幾個!」
「是。」
晨兮冷笑,父親終是不相信她。
不過沒關係,她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司馬爺爺的葯說你懷了幾個月就是幾個月,天下還有什麼人醫術比司馬爺爺的醫術還高么?
何況…
她冷冷地看了眼媚姨娘,對楊大成道:「父親,還是扶媚姨娘進屋吧,免得大夫來了心裡生出什麼不好的想法來。」
「嗯。」楊大成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這總是醜聞,不能傳了出去:「你安排吧。」
晨兮微一遲疑。
這時媚姨娘的一個丫環沖了出來對楊大成道:「將軍,求求您,讓奴婢給媚姨娘換件乾淨的衣服吧。」
楊大成看了眼躺在地上汩汩流血的媚姨娘,心中一軟,不管怎麼說這個媚姨娘也服侍了他兩個月,讓他感愛到了極致的快樂,當下擺了擺手道:「去吧。」
晨兮站在一邊,只作未聞。
她走到了春兒的身邊,對風兒與曲嬤嬤道:「你們把春兒送回兮園,讓方大夫給春兒好好看看。」
楊大成聞言看向了春兒,看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春兒皺了皺眉,並沒說話。
風兒與曲嬤嬤見狀招呼人擔出春兒回兮園了。
一時間院中靜得連一根針都能聽到。瘦弱輕盈隨風飄然的是晨兮,十數步外氣宇宣昂的是楊大成。
父女之間就這麼隔了十數步,卻彷彿天涯海角,心離得很遠很遠…。
慢慢地,楊大成轉過了臉,看向了晨兮,目光炯炯盯著晨兮,晨兮則淡然地笑著,一如風中清荷,不卑不亢,不喜不怒,靜得沒有一點情緒。
眉微微地皺了起來,楊大成突然感覺他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女兒,這個女兒一如她的母親,讓他有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就是這笑容,這份疏離與冷淡也跟她的母親林氏如出一轍,讓他實在不喜。這也是雖然林氏長得比他任何一個小妾都美,而他卻不願意碰林氏的原因!
他張了口張,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可以跟這個女兒說的。
晨兮則睜著孺慕的眼神眼巴巴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他的疼愛…。
外面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楊大成立刻轉過了身體看向了門外,眉間的皺紋瞬間散了開來,說實話,他竟然不知道怎麼向這個女兒表達為人父的情感了。
他亦不知道當他轉過身時,晨兮也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那仰慕的眼神立刻變成了淡淡的譏誚,若流星一劃而過。
從門外湧進來十幾個大夫,高矮胖瘦年老年輕的,各有千秋。
楊大成不禁眉頭又皺了起來,喝道:「怎麼請了這麼多?」
「回將軍,奴才怕一人學藝不精,所以多請了些。」
楊大成無力的抽了抽唇,不得已道:「既然如此,一個個給媚姨娘請個脈吧。」
一個個大夫魚貫而入,一個個又出來了,每一個人的診斷都如出一轍,楊大成的臉越來越暗了。
送走了所有的大夫,這時只剩下最後一個老大夫了,那老大夫走出來后沉吟了半晌才道:「將軍,依著老夫看這位姨娘似乎懷了三個這位姨娘似乎懷了三個月的胎滑了胎了,可是…。」
「可是什麼?」楊大成心一緊,眼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晨兮,見晨兮神情不動,又息了微起了疑惑。
「可是…。唉…。可能是老夫學藝不精,總覺得似乎有些怪異,如果這胎還在身體里的話,倒是好診斷了,但已然滑了胎就不怎麼好說了。」老大夫想了想為難的搖了搖頭。
這時晨兮道:「老大夫,媚姨娘曾經吃過好久的避子湯,是不是因為這些影響了你的判斷呢?」
「避子湯?」老大夫眼一亮捋須道:「聽小姐這麼一說倒有些可能,當然最好讓老夫看一下滑下來的胎。這樣才能確定。」
楊大成沉聲道:「把滑落的胎給老大夫看看。」
「是。」先前服侍媚姨娘的丫環拿著一捧血塊跑了過來。
楊大成嫌這穢氣早就走得遠遠的了。
這時老大夫拿了根樹葉輕輕地扒拉了下,看到裡面有一個銀魚般的白色物體,已然圓圓頭部上嵌了兩顆芝麻大的黑眼珠子,身體還沒發育開,拖成了一條長長的尾巴。遂扔掉了樹枝,點頭道:「回將軍,老夫能確定了,這確實是三個月到四個月的胚胎。」
饒是早有準備,心裡已然確定了,楊大成依然有種被欺騙的怒意,他沉著臉對老大夫道:「有勞了。」
老大夫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父親,女兒告辭了。」晨兮盈盈地行了個禮也安靜的離開了。
走了十幾步,只聽楊大成怒氣沖沖地吩咐:「綁了沉塘!」
腳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臉上面無表情,這時風微微吹拂而過,她輕嘆了口氣:何時她才能強大起來,遠離這腌臢的地方,天天這般勾心鬥角於宅門之中實在非她所願!
今日請了這麼多的大夫來,相信父親不會再懷疑方大夫了,若不是感覺到了父親對方大夫的疑心,她根本不會讓媚姨娘再開口,更不會有機會讓媚姨娘藉機檢舉她,從而讓父親對她心底埋下了疑慮。
可是比起父親對方大夫的信任來說,這點懷疑根本無所謂了。
她快步走到了兮園,來到了春兒的屋裡,方大夫正在給春兒開藥。
「方大夫,春兒怎麼樣了?」
「無妨,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修養幾日就好了。」
「如此多謝方大夫了。」
「大小姐客氣了。」方大夫笑了笑,拿起了藥方遞給了她叮囑道:「這葯分兩次煎服,先後順序我也標註了,千萬不要弄錯了,等吃完后,哪天去藥房拿些生肌活血的藥膏給這位姑娘抹上,免得留下疤痕。」
「謝方大夫。」晨兮接過藥方看了眼對風兒道:「風兒送送方大夫。」
風兒將方大夫送了出去,晨兮走到了春兒身邊,慢慢地坐了下來,輕嘆了口氣:「你怎麼這麼傻?你可知道我有千百種方法可以置她於死地,你為什麼不能等等呢?」
春兒抖著唇扯出一抹孱弱的笑:「在奴婢的心裡大小姐比天山的雪蓮還要高潔,卻要受這種女人的氣,奴婢怎麼也不能認同,所以奴婢就算是受點苦也心甘情願!」
晨兮眼中劃過一道不贊同之色,正色道:「春兒,你以為你是幫了我么?」
「奴婢…。」春兒定定地看著晨兮,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一刻她有些迷惑,不是一切都按著她們希望的進行了么?為什麼大小姐不滿意她的行動?難道只是因為她自作主張么?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誠惶,她知道大小姐不希望手下的人不聽話。
她的神色全都被晨兮看在眼裡,卻疼在心裡,她抓住了春兒的手,柔聲道:「傻丫頭,你多想了,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
「心疼奴婢?」春兒如遭重擊,她自當奴婢后就知道奴婢的命根本不值錢,是隨時要為主子奉獻的,雖說大小姐對她不錯,甚至比府里的任何一個主子都好,她也一度慶幸有這麼好的主子,可是她亦從來沒有奢望過大小姐會為她心疼。
可是今天她親耳聽到了大小姐的話,她的心被狠狠的撞擊了,心潮澎湃,淚一下流了下來。
「你知道么?」晨兮拿出了絲絹輕輕的掖著春兒眼中的淚:「在這府里我雖然有好幾個妹妹,可是她們卻把我當成了眼中釘,時時刻刻要看我的笑話,背後里更是使出陰狠的手段來算計我,只有你,全心全意地對我好,幫著我,甚至可以為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你對於我來說根本不是丫環,而是妹妹,我心裡一直把你當成妹妹,試想,我怎麼忍心讓你為了達到我的目的而傷害你自己的身體呢?你可知道看到你血淋淋的樣子我差點想親手殺了她,我實在無法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受到一點的傷害,你知道么?」
聽了晨兮的話,春兒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蜂湧而出,這一刻就算要了她的命,她都甘之如飴。
絲絹擦著春兒的眼淚卻擦越多,晨兮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瞧瞧你,明明比我大還要我來哄著。」
春兒破涕為笑道:「大小姐您剛才還說把我當妹妹的,自然要哄著我。」
晨兮擰了擰眉,嬌憨道:「可是你明明比我大啊。」
春兒笑容一僵,是啊,為什麼她明明比大小姐大,平日卻總是感覺大小姐比她還大?
見春兒歪著頭想不明白的樣子,晨兮啐笑道:「好了,瞧你,了,瞧你,又哭又笑的小貓撒尿!」
「小姐!」春兒臉脹得通紅,大小姐居然用這種話來取笑她,竟然說她流的是貓尿,這太欺負人了!
「噗!」晨兮笑了起來,溫柔的掖乾淨的她的淚,這才堅定堅決道:「春兒,下次你絕不能用自己的身體當誘餌了知道么?你可知道你受了傷反而會讓我失了理智?而且事發突然我差點來不及準備知道么?」
春兒連忙點了點頭:「知道了,奴婢以後絕對不敢了。」
「嗯。」晨兮拍了拍她幽幽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難道不了解父親的心么?你這麼做如果不是我將計就計,那麼你這頓打就白挨了。」
春兒心中一凜,是的,依著辰國的律法,一個婢妾如果打了嫡小姐身邊的大丫環是要受到嚴重的懲罰了,所以她才以身試險,用自己當誘餌逼得將軍去懲罰媚姨娘,甚至把媚姨娘趕出府去,可是她卻忘了,將軍府何時遵守過這種律法?連寵妾滅妻的事都能有,何況打她一個丫環?
這一刻她才感覺到自己做了一件多大的蠢事,差點把小姐還拉下了水。
想到這裡,她不禁惴惴不安:「小姐,那會不會…。」
「沒事。」晨兮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媚姨娘已經被父親覺塘了。」
「啊?」春兒掩住了唇:「她真的敢懷著三個月的孩子騙是將軍的…。」
晨兮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恍然大悟,她真是傻了,是不是還不是小姐說了算的?
這方大夫是小姐的人,請來的大夫中更有一個老大夫也是小姐的人,有這麼多人言詞鑿鑿,又有事實為證,媚姨娘想不承認都難了!
「你好好養傷,等你好了,我帶你出門透透氣。」
「嗯。」春兒連忙點頭:「奴婢一定快些好,爭取早日服侍小姐。」
晨兮笑了笑。
這時華兒走了進來,一臉興奮道:「小姐,請柬,是李府的請柬!」
——我是淚叻娃娃——我是可愛的分割線——
紫薇初綻,紅的妖嬈,八月桂花,香得盈人,茉莉輕啟,白似落雪,花團錦簇中人聲鼎沸,李府鮮紅的大門大開著,一排排紅衣丫環站在兩旁,隨著每進入一個賓客,藍中的花瓣向這些賓客灑去,衣袂留香,花飄千里,倒透著風雅,透著詩意。
晨兮跨出了馬車,就看到賓客如蛭,摩肩接踵。
是的,能得到世家李家的邀請是無上的榮耀,自然是趨之若鶩了。
華兒乖巧的站在一邊,等候著晨兮的吩咐。
看著人少了些時,晨兮低聲道:「走吧。」
「是。」華兒跟著晨兮慢慢地朝著朱漆大門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步,李家啊,她竟然能走入李家,這真是想也想不到的榮耀啊。
要不是春兒受了傷怎麼也不能輪到她的。
她興奮的到處看著,就如鄉下人進城,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晨兮皺了皺眉,警告道:「目不斜視,別跟個沒見過世面似的。」
華兒一凜,連忙收斂了激動的表情,垂著頭跟在晨兮身後。
李大管家接過華兒遞來的請柬,看了看名字后,眼睛一亮,連忙熱情道:「原來是楊大小姐,快請,快請。」
「謝謝管家。」晨兮十分有禮的點了點頭。
李大管家微一點頭,果然是大少奶奶看好的人,知書達禮沉靜如水,讓人感覺極為舒服。
當下笑道:「應該的,楊大小姐隨奴才來。」
說完將落後楊晨兮半個身子。
楊晨兮一驚,沒想到她竟然得李大夫人這麼看重,連忙謙虛道:「不敢勞大管家,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這怎麼行?大少奶奶特意交待,一定讓奴才將楊大小姐親自引進去的。」
「那有勞李大管家了。」晨兮聽得是李大夫人親自交待的,也不推辭了,微笑著點了點頭,卻並沒有高傲的率先而去。
李大管家眼裡又劃過一道讚賞之意,笑道:「請。」
「李大管家請。」晨兮點了點頭后這才率先走了進去,卻離李大管家不遠不近,保持著一種適當的距離。
她該謙虛時已謙虛了,再謙虛就不必要了,不管怎麼說這李大管家也是管家,她再謙虛下去就顯得掉身份了。
李大管家很是健談,一路走就一路介紹了李家的情況。
李家老祖宗生了五個兒子,李大夫人自然是大兒子李府成的正妻,五個兒子已然分家了,老祖宗跟著大兒子過。
大兒子李府成娶了一妻四妾,李大奶奶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分別是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五小姐,四個妾分別生了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庶子是最小的,現在才五歲。
晨兮不禁暗嘆李大夫人好手腕,竟然牢牢地抓住了李大老爺的心。
要知道富貴人家都有規定,婚前哪怕通房再多也不會納妾,更不會生子,只有娶了妻后才能納妾,而妾要生子必須在嫡妻之後,這是為了保證嫡妻的尊嚴。
當然楊家是個例外。
而李大奶奶更是厲害了,直到自己生了三個兒子,地位是穩若金湯了,才讓小妾生下孩子,而且還都生了女兒,根本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而更讓晨兮佩服的是李大夫人為了避免他人說閑話,竟然讓最,竟然讓最小的小妾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與她生的兒子差了近十五歲,這個庶子更不可能威脅著她兒子的地位了。
一切都十分的完美,李大夫人不但得了名還得了利,更得了丈夫的歡心,要知道李大夫人能做到這種地步與她丈夫的支持是離不開的,可見李大老爺心裡是多麼敬重這位夫人了。
晨兮靜靜的聽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她當然知道這個李大管家可不是什麼碎嘴子,沒事把李家的情況說給她聽,這一定會是李大夫人授意的,其意就是為了告訴她李大夫人在李家的地位,也讓她安心。
這一刻她對李大夫人又起了親近之心,這李大夫人真是個妙人兒,怕自己說給她聽以為是在顯擺什麼,傷了她的心。
畢竟她楊家的情況有目共睹,萬一晨兮心眼小誤會了什麼倒就不美了。所以讓李大管家傳出這話,也讓晨兮充分的了解了李家的情況。
不過今日李家並不止李大老爺一家,還有李家的另外四個兒子全家,而這四家人就比較複雜了。
李大管家也沒有詳細說,只說三老爺家的三小姐比較刁蠻,脾氣有些驕縱。
言下之意是怕萬一晨兮碰上了,讓晨兮遠離著些吧。
晨兮笑而不語的聽著,心裡已然有了些數。
不一會就到了大廳,李家的大廳與將軍府里的大廳完全不一樣了。
充分的表露出清流之家的雅緻來,裝飾的更是曲徑通幽,鬧中取靜,門廳之前一般人家都用的是屏風,而李家卻用了一塊巨大的山石,山石上更是題了幾行詩。
「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
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晨兮站在門廳處輕輕地吟了出來,吟罷后,贊道:「好字。」
李大總管意外的看了眼晨兮,不禁對晨兮刮目相看了,來李府的人每每看了這四句詩,無一不稱讚李家這種,來得光明,去得磊落,寧折不彎的氣節,唯有晨兮卻捨本逐末評價起字的好壞來。
不得不說晨兮太過聰明了,竟然十分巧妙的迴避了對人心的猜測。
他笑道:「這是大少爺題的字。」
「李大少爺果然多才,這字蒼勁有力,龍飛鳳舞,又有風雪飄泠之意,字如其人有深邃的內涵,這靈動的線條更表達了古典的美,實為不可多得的字,如果我沒有走眼的話,李大少爺以前定然是習過大篆,而且對歐體,顏體,柳體、趙體都有過深入了研究。」
如果說一開始是讚賞,那麼現在就是驚訝了,李大管家瞪大了眼睛道:「楊大小姐真是大少爺的知音啊,大少爺要知道您竟然從這幾個字中看出來他曾經習過的字體,非高興壞了不可!」
晨兮謙虛道:「李管家過獎了。」
「是誰要高興壞了?」這時從內廳傳來慈祥的聲音。
李大管家連忙道:「楊大小姐,快隨奴才進去。老祖宗已經在了。」
「好。」
轉過了大山石裡面豁然開朗,本來晨兮還奇怪用個山石放門口當屏風擋住了光線,可是轉過山石才發現,她真是杞人憂天了,這山石後面,竟然頂上是敞開的,根本沒有半片瓦,而是全用透明的玻璃隔斷,陽光照了進來,將裡面普照的明亮不已,而四周是雕花刻木花窗,一扇扇花窗都通透打開著,風穿堂而過,趨散了陽光照射進來的熱氣。
假山後面是彎彎曲曲的雕花小橋,小橋上都是用漢白玉雕成了各式圖案,每一副圖案都是取自於詩經中的一句話,真是清流之家,果然與眾不同。
小橋之下是潺潺的流水,清可見底,下面鋪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水中游魚自由自在,甚至看到有人走過爭相遊了過來。
睡蓮則慵懶的躺在碧綠的荷葉之上,妖嬈得伸展著她的嫵媚。
獨具匠心,巧獨天工!
晨兮只能用這八個字來形容了。
相比於李府,她們楊府就是一個全是銅臭的暴發戶府邸!
可是李家真是如表面那般的清貴么?
她的眼微微一眯,那首詩…。
不是她不評價,而是她從詩中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看到了不甘心,看到了不得志,看到了野心!
誰也不會想到一個清流之家也會有野心,這太讓她震驚了。
她差點一時失態,所以只能用評價字體來掩飾她真實的想法了。
終於走出了這十彎的走廊,遠遠的,她看到了一個白髮蒼蒼的婦人正端坐在高出三個台階的太師椅上,這應該就是李家的老祖宗吧。
她不禁有些疑惑了,離得這麼遠,這老祖宗是怎麼能聽到她與李大管家的話的?而老祖宗又是怎麼會把聲音傳到這麼遠的?難道老祖宗練過武?
這…。可不太象…。
沒聽說清流之家會娶個習武的女人的。
象是感覺到她的疑惑,李大管家笑道:「這大廳里裝了個傳音筒,所以我們剛才說的話能從傳音筒傳到老祖宗這裡,同理老祖宗的話也能傳到外面,這樣就方便了老祖宗使喚人。」
晨兮這才恍然大悟,這定然是在地下埋下了竹筒,通過竹筒將聲音傳了出去。
「真是奇思妙想,今日我卻是開了眼界。」嘴中讚歎中,心中卻更疑惑了,這傳音筒的作用真是僅僅如此么?而且真的只有這一處有么?還是府里處處都藏著處處都藏著這種機關?
如果是這樣,那麼府里是不是就沒有秘密了?作為主子能隨時知道每一處的動向?除非你不說話,你一旦說話,說不定在另一處就被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兮丫頭,你可來了。」這時十米開外傳來李大夫溫柔的聲音。
晨兮連忙走上幾步,對著李大夫人行了個禮:「李大夫人安好。」
「好,好!」李大夫人眉開眼笑道:「還叫什麼李大夫人,叫我姨就好了。」
晨兮難為情的低下了頭。
這時李家老祖宗笑罵道:「瞧瞧你,客人才來,你就把客人嚇著了,哪有你這樣的?」
雖然是笑罵,可是言語里卻透著親切與疼愛。
看來李大夫人還是真得老祖宗的歡心。
晨兮跨上數步,對著李家老祖宗盈盈一拜,輕言細語:「老祖宗好,小女楊晨兮,給老祖宗請安了。」
「好,快來讓老祖宗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丫頭倒讓晴兒這般茶不思飯不想了?」
晴兒是李大夫人的小名。
李大夫人打趣道:「哎呀,瞧老祖宗說的,什麼是我茶不思飯不想的?也不知道是誰聽我說了兮丫頭,就天天嚷著要見兮丫頭的。」
「瞧瞧…」老祖宗大笑,指著李大夫人對眾人道:「瞧她這個巧嘴兒,說了半天倒在敢老身的不是了!」
圍在一邊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來,這時李大夫人也臉紅了起來,啐道:「老祖宗就會拿我打趣,我可不依了。」
「哈哈,真當娘的人了還撒嬌,真是沒皮沒臉的。」老祖宗更是樂了,一指摁在了李大夫人的額頭上。
晨兮站在一邊也抿著嘴笑。
這時李大夫人一把拉住了晨兮的手,笑道:「你這個小丫頭倒會在一邊看我的笑話,虧我這麼疼你,真真是傷了我的心。」
晨兮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有點手足無措了。
老祖宗連忙拉過晨兮,對李大夫人笑罵:「瞧瞧你,把丫頭嚇的,你以為丫頭跟你一樣厚臉皮么?」
「敢情老祖宗看到可心的就埋汰我了么?我可不依。」李大夫人假裝委曲起來,眼睛里卻全是笑意。
老祖宗拉過了晨兮,仔細的端詳了一番后對李大夫人啐道:「兮丫頭自然比你可心多了,哪象你天天在身邊就會鬧心?」
晨兮更是尷尬了,怕李大夫人真的不高興,不管怎麼說李大夫人對她還真不錯的。
這時李大夫人笑了起來:「老祖宗這哪是嫌我鬧心,分明是喜新厭舊偏心眼啊…。」
「哈哈哈…」眾人都大笑了起來。
「噗」老祖宗也忍不住地笑了起來,對晨兮道:「你莫理她,她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晨兮俏生生地站在那裡,說實話,前世她雖然也曾在幾萬人面前站著,可那些人都是匍匐在她的腳下仰視她的,而現在她竟然以這種狀況接受數百雙眼睛的審視,讓她真的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是害怕,而是不習慣。
不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親近,也許她天生冷清慣了吧。
「嘖嘖嘖」老祖宗看了一會贊道:「真是越看越喜歡,果然好顏色,好氣度,好風儀,好風骨!」
這時一旁的一個婦人笑道:「老祖宗要是喜歡就長留在身邊罷了。」
老祖宗臉色一沉,眼中一直含著笑意的李大夫人也眼中一冷。
「二娘,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沒有人當你的啞巴!」老祖宗毫不猶豫的斥責。
那二娘尷尬地笑了笑,眼裡劃過一道憤怒。
晨兮心中一動,這二娘應該是李二老爺的妻子,聽說不得老祖宗的喜歡,當初是李二老爺一定要娶的,並非門當戶對。
說來這李二奶奶也是為了討好老祖宗,卻不知是拍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這種話說得略顯輕浮了。
李家號稱清流世家,一言一行都是得經得起推敲的,說什麼長留在老祖宗身邊,這一個女子長留代表著什麼?代表著嫁入李家!
這種嫁娶之事對於李家來說是個慎重不已的事,怎麼可以用來開玩笑呢?傳了出去會讓人認為李家家風不正的,更會損了清流的名聲,怪不得李老祖宗說出這麼重的話呢。
李老祖宗說完后,臉上又變得慈祥和善,她從腕上褪下個血紅的手鐲,拉過了晨兮的手道:「丫頭,你初次來李府,老身也沒有什麼好送的,這個血玉鐲就送給你作個紀念。」
「兮兒如何敢收老祖宗這麼貴重的禮?」晨兮連忙推辭不受。
李祖宗臉一板道:「丫頭可是嫌棄老身的東西太寒酸?」
晨兮一愣,連忙道:「怎麼會?老祖宗的東西都是無價之寶,就是因為太貴重了,所以兮兒不敢受啊。」
「什麼貴重不貴重的?」老祖宗轉怒為喜:「這東西是死了,只有戴在合適的人身上才顯出它的價值來,來,丫頭,不要推辭了,快戴上吧。」
「是啊,這是老祖宗的一番心意,兮兒不要推辭了。」李大夫人也勸道。
這時一道尖銳酸楚的聲音橫插過來:「是啊,這血玉鐲老祖宗戴了幾十年了,還從來不捨得給任何人,楊大小姐有福了,就別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