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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他的獨特

  帕英-德-雨果今天依舊起得很早。自早點吃完,他就頂著愈發熱辣的日頭,站在長滿雜草和些許矮被植物的山坡,也不躲入友善擴散枝葉的樹蔭內,就這般站著,在陽光裏死死站著,饒是滿頭大汗,也不帶擦拭。


  伯韓湖依舊波光粼粼。


  有人說男人的深情是次等,但若是有了上好皮囊,也就足以勾起人心底的惻隱。


  不再注意對麵山坡那個小黑點。安娜這幾天看望了幾個親族和朋友,今天也照樣。日子是沒有什麽大改變的,陽台上的花要到了時日才盛開,許多人事,也要到了那一天才會明朗。


  莊園內一律忙忙碌碌的樣子,動作都很輕,不敢多叨擾站在陽台邊上的殿下。


  “第幾天了。”安娜伸手放在護欄上,看著下方花園,找到某株心儀的顏色。


  “已經是第四天了。”羅斯瑪麗出聲回應,“因為那句多嘴,親王大人取消了他的許多名額,而且,這還沒有結束。”


  安娜聞聲看向女巫,停了會兒,嗓音柔婉地啟唇道:“把棋從占星閣裏拿出來,就放在下麵花園。”


  “好的殿下。”羅斯瑪麗點點頭,身後影子逐步隱入地麵。


  帶有些水珠的果盤上桌,安娜看眼裏麵成色;挑了枚極甜的小果放入嘴裏,慢慢嚼,還是有了些失望。


  其實她已知道上次那好吃的紅果該從哪裏尋來。可她依舊拒絕了老女巫的提議,不知是擔心期望落空,還是覺得某人親手捧上來的,會更甜一些。


  每每想到那張狼狽的清雋臉龐。她眼裏的笑意總會多一點。亦如此時,讓旁邊女巫深深埋下了頭:“陛下,這是加爾傳來的書信。”


  “嗯。”安娜伸出玉手,看著這株茉莉的搖曳,把剩餘的甜也吃了下去。


  她開始查看這份字跡有些潦草的信紙,也不知是被哪個詞逗樂,順手遞回給了女巫:“回信給他,說不用那麽麻煩了。”


  “好的。”瑪麗羅斯將信紙遞給身後影子。


  信紙在燭台上燃起輕煙。天色愈陰暗了,幾片雲遮住陽光,送來風,把滿目姹紫嫣紅吹得東搖西晃,夾著芬芳和頑皮的氣色,將下方花園弄得一團糟。


  “他一直沒出過門嗎?”安娜忽然問。


  “是的殿下,那天之後,也極少與人聯係。”老女巫點點頭,興許是猜到了公主陛下的念頭,悄然歎口氣,終歸是對王都那個活蹦亂跳,且到處惹事的人感到了深深的無奈。


  “擬一份請柬。”安娜側過頭,看著老女巫的神色,“定在明天,我從塔裏回來的時候。”


  “我知道了。”羅斯瑪麗誠惶誠恐的躬身,很快消失在了陽光裏。


  安娜轉回目光,也沒了賞花的性子,離開陽台回到畫室,找到那副未完成的畫,隻站著捏住一根油畫筆,按照剛才所見的印象,繼續完善起來。


  瓦楞上已經熱出扭曲的灰,房裏也映得明光鋥亮。極輕盈的風鈴在屋簷邊搖搖晃晃,油畫上的顏色被抹勻——在七彩的背景中央,多出一片更深的藍。一切的筆觸頗為雜亂,像剛才那株茉莉,又像單拎出的花瓣、像一隻翹尾的魚,又像一根上挑的嫩枝。


  這本就是極難猜測的。


  風有自由,雲有溫柔。


  安娜放下手中的油畫筆,用尾指擦了擦這片藍,最後取出手帕,將指上顏料擦拭幹淨。


  “讓他進來吧。”她宛如自言自語。


  貼在地上的影子點點頭;拉伸身子穿過畫室的門縫,隻過了一會兒,便能聽見一道包含感情的醇厚男聲,在陽台下方響起了。


  他在歌唱:


  我怎麽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呢?


  你更可愛,也比更溫婉。


  狂風吹拂五月的嬌嫩花蕾,可夏天的租約時間太短了。


  有時天堂的眼睛灼熱,它那炳耀的金顏又常遭掩蔽;被機緣或無常的命數所摧折,沒有芳豔不凋殘或不銷毀。


  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謝。


  你的美豔亦不會遭到損失,死神也力所不及。


  你在不朽的詩裏與時同長。隻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這詩將長存,並賜予你生命……


  歌聲漸消,帕英-德-雨果仰頭望著城堡陽台,踮腳張手,像是要擁抱天堂。


  花兒都害羞地躲起來。他溫文爾雅的嗓音比枝葉上的鳥啼更為動聽,仿佛一縷夏日涼風那般沁人心脾,讓不少正在工作的女仆雙手合在胸前,用熾烈又壓抑的眼睛,望著這五官俊朗的男人。


  隻是他的眼睛隻能容下那道倩影。熱辣辣的陽光依舊鋪灑在他的臉上,映出許多細密汗珠,卻未摧毀他這幅英俊麵容,反而讓其顯得,更加癡情和忠誠了。


  安娜終於從布滿花朵的廊道內顯露,麵色柔和的望著他,停住步,蕾絲裙擺飄出點點淡香。


  “這好像是莎士比亞-威廉的十四行詩,帕英爵士。”安娜殿下稍稍歪頭,在端莊典雅裏加了點可愛。


  “我讚美殿下的學識。”帕英-德-雨果恭敬行禮,雖在太陽下暴曬了許久,一身衣物未有丁點皺褶,整個精神勢頭,也是極好的樣子,“也隻有莎士比亞大人的詩,才能表達我此刻的情緒。”


  安娜公主伸出了手,接住這輕輕一吻,側頭;風裏的側臉宛如詩歌中的神女:神聖,端莊,像是在幽穀獨自綻放的木槿花,朝開暮落,仍會有溫柔的堅持,永恒不變。


  此時此刻的光線和角度都太過美好,帕英-德-雨果的眼裏盛滿炙熱,已心動到隻能依靠埋頭,才能把滿腔感情關好發酵起來。


  安娜公主毫無所覺的轉回目光,看向不遠處的老女巫,說道:“把棋盤放在這片院子裏吧。”


  “好的殿下。”瑪麗羅斯將提著的盒子打開,用片刻就在白色圓桌上擺好了棋盤棋子,然後與周邊仆人一同站在亭台邊,恭迎殿下的到來。


  安娜公主率先邁步,接過仆人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彎腰坐下,等對麵人完全準備好,才笑著問:“今天下幾局?”


  “嗯……”帕英-德-雨果溫柔一笑,“尊敬的殿下,不如就賭誰先贏十把吧。”


  安娜公主看他一眼,聲音依舊柔婉:“我晚上還有語言課,帕英爵士。”


  “噢?”帕英-德-雨果故作驚訝的抬眸,再眨眨丹鳳眼,散發出獨一無二的魅力,“可能我今天狀態正好殿下,也許並不需要這麽長的時間呢。”


  安娜聞言莞爾。一縷陽光透過簷角落入,浮塵在其內飄舞,刹那間,她好似找到一個眉眼陰柔的人。跟著,她再聯想到了這個人強烈的好勝心,以及不作隱瞞的坦誠,和絞盡腦汁想作弊的狡猾。


  這是多麽的獨特呢?


  她細細的想,忽而感到點點乏味,垂眸斂去眸中光,習慣性的敲敲棋盤,率先搖動了棋。


  漫漫長長的博弈開始,帕英-德-雨果時不時望向對麵人,卻隻找到了沉默和專注,不再如之前那般一邊下棋一邊聊天了。


  於是,他張開了口:“殿下,我確實不應該插手那件事情,隻是真不讚同每逢節日就有流血事件發生,我認為這樣是野蠻的;簡和李都是極好的武道新星,雖然他們都是平民出身,但我認為他們不應折倒在那一夜,”


  搖動前麵的“皇後”,雨果抬起眼,嗓音醇厚令人迷醉:“他們一定會有光明的前途,或許是像簡爵士那樣的查理第一騎士,也或許會成為當地有名的武者。”


  “如果雷利親王因此誤會我,我希望能有一次當麵解釋的機會。”


  “畢竟,”他抿住薄唇,丹鳳眼裏盛滿黯淡,“我並不是親王大人預想的那副心腸。”


  聲落子動,局勢焦灼的棋局忽而出現一道缺口。


  安娜公主安靜的看著,想到目前比分,那點點下棋的興致更淡了:“我相信你雨果,這並不是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大伯對你的懲戒隻是暫時的,他本意是勸導。”


  “這可真是極好的消息。”帕英-德-雨果長呼口氣,手指夾著黑色棋子搭在額頭前,眼神思索,配上英俊至極的相貌,是這樣引人注目。


  安娜公主望眼他,拿起棋子往那個位置一放,宣告本次博弈的勝利。


  帕英-德-雨果故作疑惑的頓住動作;輕敲下大腿,露出帶有幾分懊惱的笑容:“我的注意都被牽引了,這可真是可惜的一局。”


  “我們的比分是六比五。”安娜公主遞回去棋子,跟著往後靠住背墊,端起茶,對明天又多了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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