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梁綸卻對襄陽長公主說道:「娘,您這些天若要請客,給林家二小姐貼子,好不好?」襄陽長公主隨口便答應了,「好。」答應過後才覺得奇怪,「綸兒,你說的林家二小姐是羅夫人的小女兒吧,她幾歲了?娘記得她彷彿還很小。」梁綸點頭,「娘記性真好,林家二小姐確實年紀很小,應該快四周歲了吧。」襄陽長公主不由的笑了,「這麼大一點兒的小姑娘要什麼貼子,和羅夫人一起來便是了。」梁綸也笑,「娘,還是單獨給她吧,她人雖不大,主意卻不小,很喜歡充大人的。」襄陽長公主頭回見梁綸關心起一個小姑娘,嫣然而笑,「好,依我綸兒,單給林家二小姐貼子。」


  「謝謝娘,娘真好。」梁綸高興的笑了。


  他一張面孔本就生得精緻絕倫,笑起來更是容色照人,襄陽長公主看得呆了呆。


  這位林家二小姐想必很可愛吧,所以綸兒才會這麼惦記她。


  想到自家寶貝兒子已是知慕少艾,襄陽長公主笑咪咪。


  襄陽長公主不許懷遠王走,要他留下來一起吃晚飯,「你個臭小子多久沒回來了,還不多陪陪姑母。」懷遠王微笑,「您不是總嫌我悶么?我可不想招您煩。」襄陽長公主嗔怪,「你就不會說說笑笑隨隨和和的么,總板著張臉。」嗔怪過懷遠王,襄陽長公主便命侍女,「多擺一張椅子,懷遠王也要留下。」侍女躬身領命。


  懷遠王自然一起留下吃晚飯。席間,襄陽長公主看到他悶頭吃飯,少言寡語,嘆了口氣就把碗放下了,「高元燿,我真替林家大姑娘擔心呢,你說說,她整天對著你這樣的人,吃飯會不會沒胃口啊,吃完飯會不會胃疼啊。」懷遠王怔了怔,「姑母,和我一起吃飯真的很難受么?」襄陽長公主煞有其事,「那是自然。你埋頭吃飯不理人,臉色又不好,吃的又快,唉,和你一起吃飯真是找罪受啊。」懷遠王默默無語,若有所思。


  高元煜賭氣把碗推開,「不吃!」襄陽長公主淡定看看他,「這個臭小子今兒是怎麼了,居然跟他鐘愛的飯食較上了勁?來,把他喜歡的金銀小饅頭和酸甜乳酪都擺到他面前,看他吃不吃。」侍女很聽話,在高元煜面前擺滿了各色美食。


  「愛吃不吃。」擺好后,襄陽長公主便不管高元煜了。


  高元煜白白胖胖的小臉上滿是掙扎之色,一會兒伸手,一會兒又縮了回去,十分糾結。


  梁綸體貼的勸他,「阿煜,你不吃晚飯是怕胖對不對?其實用不著這樣的,你晚飯少吃兩口便可以了,只用少吃兩口。」高元煜眼前是各種各樣香噴噴的食物,雖然決心很堅定,最後還是被梁綸說服了,「嗯,我少吃兩口。」乖乖的吃起飯。


  襄陽長公主不由的一笑。


  高元煜你個臭小子居然聲稱不吃飯,鬼才信你。


  晚飯後,襄陽長公主和懷遠王說了好一陣子的話,才放他離開。梁綸和高元煜捨不得懷遠王,要求他留下來同睡,懷遠王拒絕了,「阿綸,阿煜,我還要事要處理,到子時才能歇下。」梁綸和高元煜很失望,「這樣啊。」襄陽長公主不屑,「這兩個倒霉孩子還想和懷遠王殿下共寢呢,也不想想,懷遠王殿下這快要娶親的男人,還想和他們一起睡么?」懷遠王被打趣得臉通紅,匆匆告別,落荒而逃。


  「大表哥,明天再來看我啊。」梁綸和他依依惜別。


  「大哥,明天再帶我騎馬啊。」高元煜不停擺著手,殷切期盼。


  襄陽長公主一手牽著一個,把他倆帶回內室,「時候不早了,阿綸,阿煜,洗漱睡覺。今晚你倆有伴了,可以睡一張床。」梁綸和高元煜都很興奮,被保姆帶去洗漱過,歡呼著上了床,擠進同一個被窩。高元煜抱住梁綸蹭了蹭,一臉滿足,「表哥,你好香。」梁綸笑著打他,「去,大男人別摟摟抱抱的,哎,你別抱我,熱呼呼的。」兩人打鬧了好一陣,一起睡著了。襄陽長公主親來看過,見兩個孩子睡得很熟,命保姆,「小心陪著,不可睡太死,晚上要茶要水或是要起夜,你們警醒些。」保姆唯唯答應,襄陽長公主輕手輕腳出去了。


  直到人定過後,駙馬梁無病才回到襄陽長公主府。


  「你還知道回來啊。」襄陽長公主倚在美人榻上,似笑非笑。


  梁無病訕訕的,「沒法子,娘的胃疼病又犯了,請醫延葯都無效,我給揉揉肚子,倒還略好些。」見襄陽長公主臉色尚可,梁無病慢慢挪到榻前,小心翼翼的跟她商量,「公主,娘病了,照理說做子女的應該侍疾……」襄陽長公主哧的一聲笑了,「做子女的應該侍疾,做兒媳婦的當然也是,對不對?你當我跟那些傻子一樣呢,貴為公主,還要到公婆面前做規矩裝賢惠去?梁無病我告訴你,我不讓你爹娘在我面前行臣子禮已是仁至義盡,讓我裝小媳婦,你休想。你也不想想,鎮國公夫人哪裡是真的病了,分明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無事生非。」


  梁無病是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的小兒子,也是最為疼愛的兒子,鎮國公夫人原本打算為他迎娶一位溫柔順從的淑女為妻的,沒想到梁無病被皇帝看上了,選為妹婿,成了駙馬。這真是鎮國公夫人生平最不如意的一件事了,常常和鎮國公嘮叼,「普通人家都是妻子聽從丈夫的,可駙馬總是低公主一頭,無病真可憐。」雖然襄陽長公主和梁無病婚後十分恩愛,鎮國公夫人這想法一直沒改,見了小兒子便覺得他被欺負、被壓迫,可憐極了。既覺得小兒子可憐,做母親的總要設法為他出頭,鎮國公夫人便隔三差五的病上一病,把梁無病從襄陽長公主叫走,叫回鎮國公府去。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襄陽長公主一直也沒理會。這不,今天鎮國公夫人大概是出了新點子,梁無病回來之後便提出了這個要求。


  梁無病嘆息了一聲,翻身倒在了榻上,「唉,夾在母親和妻子之間的男人,可憐啊。公主,請你可憐可憐我。」


  襄陽長公主以手臂支頭,笑吟吟看著他,「這可不怪我,你明知道做駙馬可憐,為什麼在要在陽春三月的宮后苑中,沖著我拈花微笑,賣弄風騷?」


  梁無病躺在榻上,眉目間春意蕩漾,「我哪裡有賣弄風騷。公主,那不過是因為你命宮女送了枝桃花給我,我心地仁善厚道,不忍辜負了你,遂投桃報李罷了。」


  「我才沒有讓宮女送桃花給你。」


  「送了。」


  「沒有。」


  「送了。」


  「沒有……唔……」襄陽長公主的唇猝不及防被堵上了。


  再分開時,兩人眼眸中全是溫柔。


  「你不想回鎮國公府便不回,我兩頭跑便是了。」梁無病柔聲道。


  「可是我捨不得。」襄陽長公主小聲嘀咕,「你會累的。」


  梁無病笑,「你心疼我,娘也是一樣的,總有心軟的一天。」


  襄陽長公主笑笑,依偎在他懷裡,漫不經心把白天的事一一說了說,「……高元燿帶綸兒和煜兒去了123言情侯府,也不知怎麼玩的,回來后一個要我送貼子給個四歲的小姑娘,一個便賭氣不吃飯了……123言情侯府老二被帶到順天府,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我想想便覺有趣,無病你記得不?123言情侯府從前出醜的一直是老大,我聽人說過,再這麼下去,123言情侯府的世子遲早得換人。」


  梁無病道:「蕭夫人也算厲害的了,步步為營,原配留下的兒子被她養成廢人,她還得了仁善的名聲。今天她算是一腳踢到鐵板上了,吃了個大大的悶虧。說來也是活該,誰讓她遇上懷遠王了呢。」襄陽長公主很同意,「對,誰讓她遇到我家高元燿了呢,要和我家高元燿做對,哼,讓她等著吧,好事都在後頭呢。」又幸災樂禍的笑道:「蕭氏這個人我便不喜歡她,笑的很完美,很假,好像臉上浮著一層什麼似的,伸手把上面的捋掉,下面才會露出真面目。她當年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設法把原配的女兒嫁了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誰知原配的外孫女太出色,被懷遠王惦記上,要做王妃了呢。」


  梁無病遲疑了下,道:「可是公主,蕭夫人的外孫女,將來也是位王妃吧?」


  襄陽長公主皺眉,「你說的是沈家那個沈明嫿,對不對?馮貴妃和高元煒確實看上她了,遲早會求為康王妃的。」


  梁無病不解,「那麼,原配的外孫女和蕭氏的外孫女都是王妃……」


  襄陽長公主撇嘴,「二皇子妃和大皇子妃能比么?差遠了。」


  梁無病忖度著她話語中的意思,不解,「同樣是侄子,公主似乎很偏愛懷遠王。」襄陽長公主微笑,「你只需算算他們兩個的年齡,便會明白了。高元燿今年二十二歲,高元煒只有十七歲,高元燿是老大,高元煒是老二,也就是說,在高元燿出生的前五年,他是我唯一的侄子。」


  「如此。」梁無病恍然大悟。


  懷遠王曾有幾年是皇帝唯一的兒子,之後康王高元煒、穆王高元煥、岐王高元熾、庄王高元烺、曹王高元燁相繼出生,年紀都差不多,得到的關注度自然遠遠不如老大。雖然懷遠王母妃不顯,沒有得力的外家相助,不過對於襄陽長公主這位並無功利心的姑母來說,他顯然是最為親近的侄子了。


  「睡了睡了。」襄陽長公主笑吟吟牽起梁無病,「早睡早起,明兒個有好戲看!」


  「什麼好戲?」梁無病問道。


  襄陽長公主一樂,「明兒個皇帝哥哥要親自審案,就是林楓貪墨一案。這哪是審林楓,這分明就是高元燿和高元煒之間的一次戰爭。無病,咱倆賭上一賭好不好,我賭高元燿贏。」梁無病聲音弱弱的,「可是,我也想賭懷遠王贏。」襄陽長公主很蠻橫,「不行,你要賭高元煒贏!無病,咱們賭千兩黃金,誰輸了誰給錢,要是沒有錢給……」上下打量梁無病,目光很是不懷好意。


  梁無病腦子一熱,挺胸道:「賭便賭!我若賭輸了,又交不出錢,任由公主發落便是!」


  「便是這麼說定了。」襄陽長公主笑咪咪——


  123言情侯府,蕭氏忍著一口惡氣再三安撫九老太太,不知陪了多少笑臉,說了多少好話。


  她心中有深深的屈辱感。


  蕭氏生平陪笑臉說好話的時候也多了,可是眼前這位九老太太又窮又橫,蕭氏實在不屑與她為伍。


  九老太太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呸!這會兒你也會說人話了!我小孫子被羅文祒那小子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你怎麼就會裝傻,就會裝烏龜不出頭,卻逼著族學的趙先生和我胡攪蠻纏?我小孫子吃的虧,不能就這麼算了!」


  「九老太太,你想怎樣?」蕭氏心裡把九老太太罵了一千遍一萬遍,陪笑問道。


  沒辦法,她再恨這個老太太也得先把她安撫了,然後才好到順天府衙想辦法。九老太太算是苦主,蕭氏深知要想了結一件案子,除了要打通官府,另一個就是要安撫苦主,但凡苦主不追究,那便什麼都好辦了。


  「羅文祒把我小孫子打得頭破血流,還逼我小孫子叫他爺爺!讓他叩響頭賠罪,也叫我孫子爺爺,少一樣都不行!」九老太太殺氣騰騰說道。


  蕭氏氣得頭都昏了。


  全氏尖聲叫道:「讓我祒哥兒叩頭賠罪,還要叫爺爺,你這是大白天做夢呢,休想!」恨得咬牙,恨得想上去把九老太太撕了!

  九老太太聲如洪鐘,「這口氣我從去年憋到今天,快把我憋死了!羅文祒仗勢欺人,族學只知道奉承巴結你們,我小孫子白白受了氣,病了一場,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才好!蕭氏,全氏,今兒個羅文祒要是不叩頭叫爺爺,我便到順天府出首,告羅箴忤逆、以下犯上、欺凌族中孤老!」一口氣給羅箴安上了許多罪名。


  「想叫羅箴出來,便照我說的做!你們想清楚了!」九老太太把狠話撂下,怒氣沖沖的攜了三老太太、六老太太的手,一陣風似的走了。


  羅夫人一笑,「恕我先失陪了。」帶著兒女、僕婦回了自己出閣前居住的地方,琳琅軒。


  蕭氏和全氏兩婆媳險些被氣得背過去。


  羅箴的大兒子羅文禮臉色變了,叫過羅文祒責問道:「你在族學打人了?還逼人家叫你爺爺?」羅文祒縮了縮脖子,小聲辯解,「也不是我一個打,阿祉他們全動手了,不是我讓他叫爺爺的,是他被打怕了,自己叫的……」見哥哥目光嚴厲,嚇的轉身想逃。


  羅文禮叫住他,「你留下,你不在,這事不能善了。」一邊喝住弟弟,一邊走到蕭氏和她小聲商量,「祖母,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早點設法了結此事才是要務。九老太太家裡有什麼人,除了她小孫子,還有什麼心愛之人?咱們投其所好,先堵住九老太太的嘴,把父親撈出來,有什麼過後再說。」蕭氏感慨的拍了拍他,「祖母也這麼大歲數了,竟沒你想的清楚明白。禮兒,你說的對。」羅文禮心中難受,低聲道:「祖母怎會想不到?您是被這撥人氣壞了 。」蕭氏苦笑,「祖母進到123言情侯府也三十多年了,沒遇到這樣的事,今兒個是頭一遭。」嘆息著,命人往九老太太娘家、東城巷的錢家送了銀錢,又往九老太太兒媳婦嚴氏的娘家送了幾筐新鮮果子、菜蔬,央錢家、嚴家從中說合。


  錢家、嚴家拿腔作勢的不肯,蕭氏一再加錢加物,方才肯答應了。


  林開和林曇也命人給九老太太傳話,「莫和小人結怨過深。」九老太太見這麼多人勸說,有了台階,也就下來了,敲詐了蕭氏一筆厚厚的醫藥費,又說好了讓羅文祒當眾向九老太太和她的小孫子賠罪,叩頭叫爺爺什麼的,也就算了。


  羅文禮押著羅文祒去向九老太太和她小孫子祖孫二人賠了禮、道了歉,又送上了百兩白銀的重禮。


  九老太太方才鬆了口。


  蕭氏鬆了口氣。


  九老太太不彆扭,她便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把羅箴順順噹噹帶回家。


  可是,人可以帶回家,羅箴曾經因官司去過順天府的這件事實,她是抹不掉的。


  被她保護得很好的羅箴,如純白宣紙一般的人生當中,出現了一抹令人難以忍受的污跡。


  「娘,這口氣我忍不下,實在忍不下。」全氏跪在蕭氏面前,哭得氣噎淚乾。


  「哭什麼,哭會有用么?」蕭氏聲音冷冷的,「有你在這兒哭的功夫,還不如去想想法子,把害你的陰險小人給治了!」


  「怎麼治?」全氏跪爬兩步,眼淚汪汪的看著蕭氏。


  屋角有長形几案,線條優秀,造型別緻,几案之上,金色和紅色相間的寶瓶狀香爐裊裊吐著香煙,香氣淡雅幽長。內行的人聞了就會知道,這樣的香珍貴難得,屬私家秘方,外面無論花多少錢也是買不到的。


  蕭氏凝視著裊裊升起的煙霧,淡淡道:「命人傳話到沈家,明天金殿審案,務必一棍子將林楓打死,再不能給他迴旋的餘地!」


  她聲音和平時一樣優雅、從容,聽在耳中,卻讓人生出陣陣寒意。


  「是。」全氏身子抖了抖,低聲答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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