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馮貴妃進來之後，向林曇投去狡詐又快意的一暼。
林曇微微笑了笑。
馮貴妃向周太后見過禮，便親親熱熱的把那名女子拉了過來，「太後娘娘您看，這孩子生的如何？可合您老人家的心意？」
周太后隨意瞅了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不過，用不著了，養寧宮不缺人伺候，人手夠使的了。」
馮貴妃本來是笑容可掬的，聽了周太后這話，臉色僵了僵。
那女子雖然頭是低垂著的，可是林曇依然敏銳的看出了她的羞赧之態。她大概也沒想到，周太後會把她說成是是想要進養寧宮服侍的宮人、女官之類的人吧。
林沁一臉天真，「祖母，這是貴妃娘娘給您找來的新宮女么？我看她不錯呀，要不您就把她留下吧，她長的好看，您天天看看她，心裡舒坦。」
周太后嘴角抽了抽。
這樣的女子，我天天看著她，我還心裡舒坦啊？我……
林沁忽閃著大眼睛，看向周太后的目光中滿是信賴。
周太后心中一動，臉上有了笑容，慈祥的問著林沁，「那，祖母便把她留下？」
林沁神情熱切，「嗯，留下吧。」
梁綸和高元煜、九公主向來是和林沁一夥的，同心協力的躥掇，「對啊，留下吧。」
周太后看看馮貴妃，再看看馮貴妃身邊的女子，似笑非笑，慢條斯理，「養寧宮並不缺人使喚，不過，若是你執意要孝敬個人，哀家也不是一定不能收。」
這下子可把馮貴妃給急壞了。什麼，進養寧宮？人家十八-九歲的姑娘進養寧宮做什麼啊？她確實想服侍位貴人，日後好一飛衝天，直上青雲。可是，她也不想侍候一位太後娘娘是不是？再說了，這麼個身份，又是這麼個相貌、才氣的女子找一個出來可是真不容易，說什麼也不能讓她折在養寧宮啊。馮貴妃越想越著急。
她乾笑了兩聲，「太後娘娘，這位姑娘是普定侯府的三姑娘，今年十八了，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又有才華，人又和氣，京城之中無人不稱讚的……」
「這樣的人才配到養寧宮服侍祖母啊。」林沁大為讚歎。
「對，這樣的人才配。」她身邊馬上響起熱切的附和聲。
把馮貴妃給氣的。你說說這些個孩子才多大，怎地便這般不省心，大人說話，他們總要胡亂插嘴呢？你們知道什麼啊，便說配到養寧宮服侍太后了，許三姑娘這樣的人才服侍太后，那不是暴殄天物么。
馮貴妃陪著笑臉，「太後娘娘，是這樣的，康王妃賢惠大度，因她自己懷了身子，慮著康王身邊沒有合適的人服侍，便想替康王再納個側妃。她是一片痴心為康王著想，臣妾也不忍拂她的意，便由著她在京城的閨秀當中挑選。她挑了好幾個備選的，到時候臣妾把人領過來，您老人家給康王掌掌眼，如何？」嚇的她不敢再提許三姑娘了，顧左右而言他，讓周太后幫忙給康王挑個側妃。
周太后怫然，「康王挑個側妃，這是什麼大事了，也要哀家親自過目？這種小事，康王妃看著辦便是了。這孩子也真是的，平時看著倒也能幹，真遇著了事也是個沒用的。」
「是，是。」馮貴妃尷尬的應了兩聲。
「這種小事也要勞祖母的大駕，不像話。」高元煜在旁添油加醋。
馮貴妃心裡不由的罵了高元煜一聲。你母親柏妃倒是哪邊也不偏幫，你總偏向著林家和懷遠王做甚？懷遠王是你大哥，康王難道不是你二哥么？康王對你不好么？沒良心的臭小子。
馮貴妃有些狼狽的訕笑，「到底年輕，到底年輕。」
許家三姑娘一直柔順的低著頭，沒有作聲。
如果她不是見到周太后嚇的不敢說話了，那麼，她的耐性倒是極好的。便是周太後有意要讓她到養寧宮服侍的時候，她也沒有著急，沒有反駁。
馮貴妃今日是在宮后苑群芳閣中辦了賞花宴的，請周太后賞光去坐坐，「群芳閣中如今百花盛開，景色正美，也人多熱鬧，孩子們定是喜歡的。」周太后笑了笑，「哀家倒是不愛在屋裡悶著，正要出去走走，散散心。」馮貴妃見周太后答應了，大喜，「那臣妾便去群芳閣準備了，恭候太後娘娘大駕光臨。」周太後點頭。
馮貴妃帶著許家三姑娘告退。
許三姑娘走路的姿勢很好看，裙裾不動，步子輕盈中帶著柔媚，嬌嬌弱弱的，讓人看了便生出憐惜之心，想要疼愛她，想要保護她。
周太后看著許三姑娘的背影，直搖頭。
「今天天氣好，咱們賞花飲酒去。」周太后笑道。
「賞花，飲酒，作樂！」林沁等人都精神了。
周太后笑的不行，「瞧瞧，我才說了句賞花飲酒，他們便不用人教，自己加上個『作樂』。這幾個孩子啊，真是頑皮淘氣，該打，該打。」嘴上說著該打，可是樂呵呵的，哪有半分該打的意思呢。
襄陽長公主笑著進來了，「母后，女兒來討賞來了。您看看我本事多大，把誰給您帶來了？」
皇帝在襄陽長公主後面含笑走來，「母后，兒子來跟您請安。」
周太后唬了一跳，「哎喲，這不是我們的皇帝陛下么？陛下怎恁的閑了，竟然來見我這老婆子了？稀客，稀客。」說的大家都笑了。
皇帝笑著陪不是，「陪伴母后的時候太少，罪過，罪過。」
「陛下來的正好，我們正要陪祖母賞花飲酒作樂呢。」林沁笑嘻嘻的道。
「作樂，作樂。」阿昕拍起小手掌。
阿昊卻已經手腳並用爬下周太后的長榻，下了地，「阿昕，下來。」他自己站穩之後，便伸出胳膊去抱妹妹，阿昕殷勤的撲了過去，「的的。」阿昊用力把她抱下來，累的夠嗆。
皇帝微笑看著這對小兄妹，神色溫柔。
大家也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
林曇太熟悉自己這一對龍鳳胎兒女了，看到阿昊這樣便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不禁嘴角微翹，眸中含笑。
阿昊喘了兩口氣，歇息好了，拉著妹妹的小手走到皇帝面前，「給祖父請安。」口齒非常清晰。
大家都感動極，「聽聽，這兩個孩子多懂事啊，話說的多好啊。」誇過龍鳳胎，又誇林曇，「皇長子妃怎這般會教孩子，把孩子教的如此可愛呢。」
林沁忙表功，「其實吧，阿昊和阿昕主要是由我做小姨的來教導的，我教出來的，我教出來的。」
哄堂大笑。
皇帝也笑，一隻手拉了阿昊，一拉手拉了阿昕，阿昕靠在祖母身上甜甜笑，阿昊卻幽怨的看了林沁一眼。
「阿昕若像小姨，蠻好。」皇帝微笑，「阿昊便不可以了，男孩兒還是要像父親，或是像祖父。」
林沁嘆氣，「陛下，您不用擔心我把阿昊教壞，我摸摸他的小屁屁他都不許，要我自重呢。」林沁一邊說著話，一邊去拉阿昊的另一隻手，「走吧，阿昊，咱們賞花飲酒作樂去。」誰知阿昊卻板著小臉，很不給面子的把林沁的手甩開了，林沁生氣，訓斥道：「小屁屁不給摸就算了，連小手也不給牽？不像話！」
眾人又是大笑，直笑到肚子疼。
皇帝和襄陽長公主陪著周太后，一行人去了群芳閣。
馮貴妃今天宴請的是宮中妃嬪和朝中十幾位品級很高的貴夫人，沒想到皇帝會親臨，又驚又喜，帶著眾人舞蹈山呼。眾人拜見過後，因為除妃嬪之外還有外命婦在，皇帝便陪著周太後到了地勢最高的紫暉閣中小坐，其餘的人則在院落當中，和皇帝隔的有點遠。
襄陽長公主和林曇也在下面，兩人的坐位緊挨著。
皇帝整天忙於國事，難得有這麼個逍遙安逸時光，陪太后說說家常，再逗逗阿昊和阿昕這一對龍鳳胎，閑適自在。
林沁坐在他身邊嘰嘰咕咕說話，除說了學堂里的趣事之外，還表達了對考試太多太頻繁的無限煩惱，「……半個月便要考一回，唉，真是煩不勝煩。」
「阿沁不喜考試？」皇帝微笑問道。
「不喜歡。」林沁點頭，氣咻咻的，「考考考，都快考胡了。」
「考胡了。」阿昕在旁邊瞎轉悠，學林沁說話。
皇帝和周太后等人俱是粲然。這考試又不是烤東西吃，還能考糊了啊？
林沁說話向來是這樣的，皇帝笑過之後也就算了，並沒放在心上。
馮貴妃在下面又隆重的推出了許三姑娘，像是在對著大家誇獎她。林沁隨意往下看了看，也沒在意。不過，又過了一陣子，她看到下面很多人的目光投向林曇，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對。
「去看看什麼事。」她叫過一個機靈的小宮女吩咐。
小宮女下去查看，不久之後便回來了，「二小姐，貴妃娘娘說康王妃賢惠大度，在京城閨秀中為康王挑選側妃，這位許三姑娘真是又美又聰慧又懂規矩，非常合心意，只可惜她的屬像和康王殿下犯沖，所以進不得康王府。讓皇長子妃把這位許三姑娘給收下呢，說懷遠王殿下還沒有一個側妃，不像話！」
「什麼？」林沁拍案而起。
周太后不由的皺眉，「各王府管好各王府的事才是正理，你管別人府里有沒有側妃？皇長子妃何等能幹，難道自己王府的事她管不好么，要別人來指手畫腳？」
皇帝笑容轉淡，眸光幽冷。
他好不容易在後宮之中享享清閑，便遇上這種事了，心中哪能不惱火。
林沁挽袖子，「打我姐夫的主意，不行！我去收拾她們！」
「怎麼收拾？」高元煜跳出來要幫忙，「林沁你說，我幫你。」
「阿沁，這不是衝動的時候。」梁綸勸道：「這是小事，姐姐能應付好的。」
九公主也猶豫著去挽袖子，小聲嘀咕，「如果不是打架，我也能幫忙……」
皇帝氣笑了，「阿沁，你去幹嘛？」林沁神氣活現的看了他一眼，「陛下，您瞧我的！」揮揮手，帶著梁綸、高元煜和九公主，氣勢洶洶的就下去了。
馮貴妃拉著許三姑娘，一臉的溫良淑婉，「皇長子妃，你府里一直冷冷清清的，把許三姑娘接進去做個側妃，豈不是兩全其美？她出身雖高貴，卻願意服侍一位英雄，你呢，也有人幫著分擔府中事務，有人幫著服侍皇長子了。唉，若不是許三姑娘和康王屬像相剋，康王妃定是已將她接走了，這等好事，哪裡還輪著你呢？」
襄陽長公主不滿，「誰說皇長子妃府里冷冷清清了？她家裡有一對龍鳳胎呢，一天到晚的不知有多熱鬧！」
林曇微笑，「貴妃娘娘方才說了這位許三姑娘諸多的好處，卻不知三姑娘會照看孩子么？不瞞諸位說，皇長子回府之後是要親自照看我那一對龍鳳胎的，若要服侍好他，不會照看孩子可不成。」
林曇這是□□裸的炫耀了，饒是馮貴妃自命為涵養好，也氣的白了臉。
從前懷遠王一直在沙場征戰的時候，在朝中名聲極差，又沒有幾個文官支持，真是對康王一點威脅也沒有。後來卻不行了，懷遠王娶了林曇這文官家的女孩兒為妻，婚後和王妃十分恩愛，又生下一對可愛的龍鳳胎，以慈父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登時便贏得了許多文人士子的擁戴和熱愛。而康王呢，婚後卻是側妃、夫人的一個接一個接進府，這府里女人多了就難免互相嫉妒、中傷，就算沈明嫿有手腕，康王府的後院也是夠亂的。不是沒有女人懷過孕，可是能順順利利生下來的就很少，康王現在只有一個女兒，而且還是庶出，而且還身體不好。若是康王和懷遠王比兒女，那是自取其辱。
「皇長子妃就痛快給句話吧，這側妃你到底要還是不要？若要，便體體面面的辦席酒將人接回去。若不要，大家也知道你是什麼樣的性情，今後不敢再好意為你著想了。」馮貴妃酸溜溜的說道。
沈相的夫人鄭氏也在座，溫和的對林曇說道：「女人哪有不嫉妒的呢？皇長子妃不樂意接側妃回府，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妒可是七出之一呢，不可不慎。我沈家教女嚴格，康王妃便是再有什麼不好之處，妒忌之情，她是絕不會有的。」
襄陽長公主一笑，「男人納妾，當然不是為了好色，而是為了子嗣，對么？鄭夫人好像忘了，皇長子妃已經有子，而康王妃膝下猶虛。」
鄭氏臉上現出羞慚而惱怒的神情。
沈明嫿是沈家最璀璨的明珠，可是這顆明珠若到了林曇身邊，一定會被襯得暗淡無光。現在不說別的，單單比比孩子，林曇已經傲視沈明嫿了。如果再比比丈夫，懷遠王的全心全意和康王的三心二意哪個可貴，哪個難得，傻子都看的出來。
襄陽長公主口中駁斥著鄭氏，心中有些煩燥。
馮貴妃這伎倆雖說低劣，勝在見效。如今正是諸皇子紛爭的時候，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錯處都可能被對方抓住無情攻擊，因而造成難以想像的後果。懷遠王獨寵王妃一人，有問題沒有？當然沒有。可是，如果換句說法，皇長子妃嫉妒不容人，卧榻之旁，不許他人酣眠，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有什麼辦法能把馮貴妃這撥人擋回去，又不讓林曇出面，讓高元燿和他的小媳婦毫髮無傷呢？
襄陽長公主正在思索這個問題，林沁和梁綸、高元煜、九公主四個人大搖大擺的過來了。
「……像許三姑娘這樣的人才，若不是立意要嫁位蓋世英雄，哪能給人做側室呢？」馮貴妃正說的唾沫橫飛，「你還不快快把她接回去，以後姐妹相稱，親如一家……」
「想給我姐夫做側妃，先要考試！」林沁高視闊步，趾高氣揚，「考試通過了，便接進府去；考試若不通過，打回娘家，重新再考！」
「對，考試！」
「必須考試！」
「考不過打回娘家！」
梁綸和高元煜、九公主馬上為林沁搖旗吶喊。
「考試？」紫暉閣中的皇帝得到回報，差點氣樂了，「做懷遠王側妃要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