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林沁對這位酋長的外孫女也很好奇，「她多大了？美么？和氣么？容易接近么？」
到了齊雲進校讀書的那天，林沁和山溱溱、向攸寧等人一起去圍觀。
人太多了，林沁年紀又小，個子不高，便看得不怎麼清楚。踮起腳尖，使出渾身力氣望過去，也只看到一個窈窕的背影罷了。小孩子的興趣來得快也去得快，既看不到齊雲，林沁和兩個小玩伴都覺得沒勁，議論了幾句，便回去上課了。接下來有林沁喜歡的棋課和琴課，她學的很專心，很快把這位酋長的外孫女忘到了九宵雲外。
齊雲卻找到林沁面前來了。
晌午放了學，林沁左手拉著山溱溱，右手拉著向攸寧，一邊笑嘻嘻的說著話，一邊快步往飯堂走-——慕賢書院在校舍後頭設有飯堂，每到中午，飯堂必定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去早了是有好處的，能吃著好菜——才走出教室不久，齊雲便來了。
「林二小姐么？我是齊雲。」她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
「齊雲啊。」林沁和山溱溱、向攸寧一起驚呼。
原來這便是傳說中那位酋長的外孫女了。
齊雲長的很漂亮，皮膚雪白，五官精緻，那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好像燃燒著火焰似的，熱情、誠摯、燦爛、醒目，非常的明艷動人。
「齊雲姐姐，你這雙眼睛會說話啊。」林沁羨慕的說道。
齊雲笑了，眼睛彎彎的，如同月牙，「謝謝，你生的也很好看，我一見便喜歡。林二小姐，既然你叫我姐姐，那我也不客氣，便叫你林妹妹了。」
林沁喜悅的點頭，「好呀好呀，齊姐姐，我一見你便很喜歡呀，你叫我林妹妹，這真是太好了！」表達過自己的喜悅，她便很自來熟的介紹自己，「我姓林，名叫阿沁，是沁人心脾的沁，不是林檎果的檎。我家裡人有時開玩笑也會叫我林檎果的，或者是開心果，或者是小福星，不過平時還是叫我阿沁比較多。」
「阿沁這是又碰著熟人了。」山溱溱和向攸寧已經習慣了林沁的的習性，這時都是笑咪咪。
齊雲見林沁人生的甜美，性情又這般嬌憨活潑，非常喜歡，「林妹妹，你在群芳閣的事我聽說了，很欣賞你呢。你出的那三道題，前兩道題我也不會，唉，京城果然是人傑地靈，人才輩出，邊疆之地是比不了的。」
「哪裡，哪裡。」林沁做出謙虛的模樣。
山溱溱和向攸寧見她這素日好吹牛皮的人硬要裝謙遜矜持，不由的心中暗笑。阿沁，你憋的辛不辛苦啊，不能眉飛色舞的跟著把自己吹噓一通，是不是很難受啊？
這會兒正是下課吃午飯的時候，如果放到平時，肯定是人人爭先恐後的往飯堂趕，唯恐去的晚了，好菜沒了，只能隨便吃點什麼胡亂墊墊肚子，一直熬到下午放學才能出來祭五臟廟。今天卻不是，齊雲一來，好多人明明應該去吃飯的，都邁不動步子了，三三兩兩，或近或遠的往這邊張望。
這就是土司王的外孫女啊？很標緻的姑娘呢。
齊雲請林沁到附近的涼亭小坐。
齊雲身邊有兩位身材輕盈苗條的少女，服侍她們坐下之後，提來兩個食盒，又打開一個能摺疊的小桌子，把食盒裡的菜肴擺好，「小姐，林小姐，山小姐，向小姐，請用餐。」
林沁和山溱溱、向攸寧看的都呆了。慕賢書院一向是不許帶使女的，也不許自己帶午餐啊。如果自家能帶，誰還下了課便往飯堂趕啊，當然是讓家裡送過來的，又潔凈又好吃，還能由著自己的心意點菜……
「齊雲姐姐，你能帶使女啊？」林沁小臉蛋上滿是艷羨之色。
「不是使女。」齊雲微笑，「這兩位也是來上學的，也是慕賢書院的學生。」
那兩位少女一個是圓臉，一個是鵝蛋臉，鵝蛋臉的那位道：「家父是鄂西一名土官武將，家兄前來京中求學，我想見識京城的繁華熱鬧，便一起來了。有幸和小姐同在慕賢書院讀書，自然是要服侍小姐的。」圓臉少女笑容明媚，「家父是鄂西土官知府，我也是跟哥哥一起到京城讀書的。不瞞諸位說，我到慕賢書院讀書，最高興的不是能學到中原禮儀，而是有幸能服侍小姐啊。」
這兩位少女言辭之中，對齊雲十分推崇。
林沁和山溱溱、向攸寧俱是驚嘆不已。
土官知府家的女兒在齊雲面前跟丫頭似的，而且以服侍她為榮，這位齊雲姑娘在鄂西該是什麼樣的身份啊。怪不得前陣子慕賢書院許多學生都說她是位外族公主，她這份尊貴，真的也不比公主差什麼了。
「林妹妹，山妹妹，向妹妹，請。」齊雲含笑相讓。
林沁看著眼前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樣樣精緻，也就不客氣了，笑嘻嘻提起筷子，「今天便擾姐姐了。姐姐，改天我還席啊，你一定要賞臉才行。」山溱溱也斯斯文文的開始吃東西，向攸寧卻來了勁，「阿沁你要請客啊？我不介意做陪客的，到時候請邀請我做陪。」林沁一樂，「好呀，就這麼說定了。」一邊拿筷子夾菜，百忙之中還和向攸寧勾了勾小拇指，表示如果請客一定叫上她。
菜味道很好，葷素搭配的很合理，林沁和山溱溱、向攸寧三位小姑娘吃的很是滿意。
這比去飯堂隨便對付兩口可是強多了啊。
「姐姐，書院讓帶食盒么？」林沁好奇的問。
如果能帶，她回家說說，家裡肯定會吩咐廚房天天給她單做份可口的飯菜送到書院來的，那可就方便多了，再也不用上飯堂了。
「書院是不讓帶的。」齊雲明快一笑，「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我從鄂西來，飯堂里的飯菜不一定吃得慣，書院照顧我，便破了例。」
「姐姐是個例外啊。」山溱溱羨慕不已。
「真好。」向攸寧埋頭苦吃，大為滿意。
林沁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仰頭向天，一臉幽怨，「唉，我為什麼不是那個例外啊？」她裝的太樣了，結果便是被山溱溱和向攸寧不遺餘力的笑話了一通。
歡樂的吃過中午飯，兩名少女把盤子碟子依舊收回到食盒中，帶走了。沒過多久又回來，捧回一壺茶和四個茶杯，「小姐，林小姐，山小姐，向小姐，請用茶。」這茶葉是產自深山之中的綠茶，碧綠清香，甘醇高爽，林沁等人品了品，頗覺愜意，高興的稱讚道：「飯後一杯茶，真是好享受呀。」
齊雲看著這三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不禁微微笑起來。
「姐姐，密族人生活起居和京城一樣么？」山溱溱問道。
齊雲笑著告訴她們，「密族人愛住吊腳木樓，一村村一寨寨，所建房屋多為木樓，小青瓦，花格窗，司檐懸空，木欄扶手，走馬轉角。居家有小庭院，院前有籬笆，院後有竹林，青石板鋪路，刨木板裝壁，松明照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田園詩一樣啊。」林沁等人聽的很是嚮往。
「密族確是世外桃源。」齊雲臉上現出驕傲的神色。
很顯然，她以密族為榮。
林沁熱情的吹起牛皮，「齊雲姐姐，其實京城也蠻好的呢，藏龍卧虎、鍾靈毓秀，有學問的人很多的。姐姐，你在京城住的久了，便知道了。」齊雲臉上現在猶豫之色，「我倒真是挺喜歡京城的，很繁華，很熱鬧，天子腳下，英才雲集。不過……」她略一停頓，似乎有些躊躇，不過到底是明朗爽快之人，又自小在鄂西長大，和普通京城閨秀不同，坦白直率，「不過，我們密族是不許三妻四妾的，漢人男子卻不是。我已到了要出閣的年紀，故此在京城是沒有辦法長住的。」
林沁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齊雲微笑，「也就是因為這個，我一聽群芳閣的故事便很讚賞林妹妹呢，我阿娘也是一樣。不瞞你們說，我阿爹和阿娘是很好的，可是我祖母常常嘮叼，說哪個做了高官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啊，逼著我阿爹納妾，我阿娘因為這個好不苦惱。」
林沁暈。
她伸出小手拍桌子，氣憤極了，「是誰這麼敗壞漢人男子的名聲，是誰？我爹、我哥哥是也姐姐口中的漢人男子呢，這事簡直不能忍！姐姐，我告訴你，根本不是這樣的，正經人家的男子都很自愛的，我身邊的人先就不說了，我給你數幾個史上的名人來聽聽……」掰起指頭一一曆數，「就說那個最有名的美男子潘安吧，每回一出門，擲果盈車，潘家都不用買果子了，可這位潘安先生和夫人很好的，終身不二色；王荊公，司馬溫公，這兩位更不必說了，便是夫人硬塞過來的妾侍，也是堅拒不肯，守身如玉；我爹爹有位同仁，髮妻過世之後執意不肯再娶，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的養大了一兒一女；這些人都很好的呀，就連秦檜那個賣國賊，大壞蛋，對妻子也是忠貞的！誰說漢人男子一定要三妻四妾啊，男子難道沒有節操的么？太歧視他們了！」
「對，不能歧視男子，人家也是有節操的么。」向攸寧大為贊同。
山溱溱細聲細氣道：「我爹原來是福建巡撫，現在是戶部尚書，正二品官員，官不算小了，他也很潔身自好的啊。」
「真的么？」齊雲聽的很是動心。
「當然是真的。」林沁連連點著小腦袋。
齊雲若有所思。
林沁殷勤的問她，「姐姐，只有你祖母這麼說對不對？請問姐姐的祖母是什麼樣的老人家啊？」
齊雲有些不好意思，「我祖母原是村婦，我阿爹中了武舉、做了將軍之後，才給祖母討了封誥的。我祖母……沒有讀過書，有一點點人云亦云……」
「這樣啊。」林沁恍然大悟，「原來姐姐的祖母沒有讀過書，那怪不得了。如果學識廣博，她便不會這麼說啦。」
林沁小姑娘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熱心的給齊雲出著主意，「姐姐，你讓你祖母讀書吧。書讀多了，她眼界便開闊了，便有見識了，不會再跟……再跟……」眼珠轉了轉，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向攸寧猜度著她的意思，試探的替她接著往下說，「不會再跟無知村婦似的只會添亂，對不對？」林沁訕訕的笑，打了向攸寧一下，「哪裡，哪裡，不是啦，不是無知村婦，不是無知村婦。怎麼能這麼說齊姐姐的祖母呢，攸寧你快道歉。」向攸寧吐舌，「我是個笨蛋，竟然把這個茬給忘了，真該死！」忙向齊雲陪不是。林沁和向攸寧不好意思的小模樣倒把齊雲逗笑了，「林妹妹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向妹妹也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只是心直口快，並非有意不敬。成了，我回去之後便勸我阿爹阿娘，讓他們給祖母請位先生，讀讀書，說不定往後便好了。」
「她若是年齡大了讀不了書，請個說書先生也行啊。」林沁好心好意的說道。
齊雲本來只是開玩笑的口吻，聽了林沁這話卻心中一動，「是啊，祖母年紀大了，很頑固，可是愛聽戲愛聽說書，常常聽得津津有味的。如果請位說書先生給她老人家說說道理，沒準兒真能說通了呢，往後不跟我阿爹阿娘裹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