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豈有完卵
第一百三十六章 豈有完卵
「大人饒命,奴婢說,奴婢說。」宋春香嚇的死命點頭。
王琴則不斷的磕頭:「大人,奴婢全說。」
「還不從實招來。」關鴻光喝道。
當兩人敘述完如何逼死郭嬤嬤,又如何派來熊、薛、林三人進入禮儀司去虐待眾人,最後又如何將三人趕出宮的事說完后,段景煥劍眉一蹙,問道:「為何要虐待禮儀司的眾人?」
「奴婢不知,當時娘娘只要奴婢找出六尚里最厲害的人派去禮儀司接替郭娟月的位置。」宋春香低頭答道。
段景煥看向了陸卿雲,等待著她的回答。
「臣妾……」陸卿雲嘴角抽了抽,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若說自己是在嫉妒一個宮女而連帶的為難一個司的人,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皇貴妃嫉妒一個下等宮女?
香貴人微微一福:「這個問題,奴婢可以回答。」
段景煥的眸光轉向了香貴人。
「還是因為蘇眉笙,就連之後謄嬤嬤的出現,也是因為蘇眉笙。」香貴人道。
眉頭挑了挑,段景煥雖一言不發,但眸光依舊落在香貴人的身上。
「此事,應從蘇眉笙入宮之後開始說起,眾人皆知皇貴妃娘娘一向善嫉,而蘇眉笙又天資過人,貌似天仙,她的存在無疑觸及到了皇貴妃娘娘的禁忌,才會想方設法的陷害與她。便有了從恭向雪,到碧香,到花枝,到徐悠素等人的一次次陷害,這些都是皇貴妃娘娘在背後的暗中指使。
后因這些陷害都未得逞,加之蘇眉笙又深得皇上欣賞,受宮中所有人的喜愛,名頭蓋過了娘娘,越發使得娘娘嫉火中燒,才會變本加厲的遷怒與整個禮儀司,只要與蘇眉笙有關聯的人她都不放過,因此也就有了熊、薛、林、謄四位嬤嬤的出現。」香貴人有意隱瞞了自己與陸卿雲之間的私人恩怨,將所有的衝突都指向了陸卿雲與蘇眉笙之間的矛盾。
「你……」越聽越氣的陸卿雲赫然而怒的指著香貴人,卻半天說不出個下文。
面對陸卿雲的橫眉怒眼,香貴人平靜的問道:「皇貴妃娘娘,奴婢說的不對嗎?」
不對嗎?這些事確實是她陸卿雲所為。
對嗎?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種似對非對的感覺讓本就處於了劣勢的陸卿雲有一種有話道不明,有理講不清,只能被香貴人牽著走的被動感。
香貴人看似平靜的等待著陸卿雲的說話,可她的嘴角早已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
這種微笑對於已經鬥了這麼多年的陸卿雲來說,心中明白,香貴人這是在告訴她:你輸了。
「當真如此?」段景煥清冷的聲音響起。
面對皇上的問話,陸卿雲不得不答:「臣妾確實有做過,可……」
可什麼?她始終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這口氣,這把悶火,使得從未如此憋屈過的陸卿雲此時此刻也只能憋著。
「謄秀妹,皇貴妃找你時說了些什麼?」段景煥不想再聽陸卿雲的任何狡辯,頭也不轉的喊了謄嬤嬤的名字。
「那日皇貴妃娘娘找到奴才……」跪在地上的謄嬤嬤敘述著當時的原話。
被陸卿雲直接授意的熊、薛、林三人已不在宮中,謄嬤嬤就是最後能證明這一切都是陸卿雲在針對蘇眉笙的證人。
聽完后,段景煥沒有再說話,只是垂下眼帘,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誰也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
皇上不說話,關鴻光也不敢說話。主審官沒有發問,其他的人就更加不敢開口,一時之間,整個大堂里沉靜異常。
既而,段景煥再次問道:「為何要殺害仁貴人腹中的皇子?」
「臣妾沒有!那全是她們的構陷。」憋了這許久,心裡發虛的陸卿雲終於底氣十足的可以為自己辯解了,「臣妾為何要當眾做出如此愚笨之事?」
「奴婢是親眼目睹這一切的人,可以詳細說明當時的一切。」香貴人開口道。
「你閉嘴!」陸卿雲對著香貴人就是一聲怒斥,她已經忍了香貴人很久了。
「是!」香貴人孱弱的低頭道。
「讓她說。」段景煥沒有抬眸,依然看著指上的扳指。
「皇上,臣妾跟了您這麼多年,臣妾的為人您還不知嗎?後宮懷有龍嗣的嬪妃那麼多,臣妾幾時對龍嗣下過手?」陸卿雲一臉受委屈的表情。
「你為了除掉一個宮女,如此煞費苦心。有此心機,還有何事做不出來?」
「臣妾……」剛有了點底氣的陸卿雲,只要一提到與蘇眉笙有關的事,她的底氣就會瞬間瓦解。
「香貴人,快說出實情,皇上等著了。」一旁的李德海忍不住催促道。
香貴人這才復又開口:「那日在御花園,奴婢正巧與仁貴人遇上,知她懷有龍嗣,便想著陪她一起走走,也好有個照應。之後就遇見了皇貴妃娘娘和黛嬪娘娘、婉嬪娘娘和安貴人。大家說了幾句后,黛嬪娘娘等人便離開了。奴婢和仁貴人也想離開,誰想皇貴妃娘娘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只因仁貴人曾是重華宮的宮女,如今封為了貴人,還懷有了龍嗣,皇貴妃娘娘看不順眼便譏諷了起來。奴婢等人都只是貴人,不敢以下犯上,就只能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興許是因仁貴人身懷有孕,情緒不穩,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這一下越發惹惱了娘娘,她一把將仁貴人推倒在地,奴婢想扶住仁貴人,卻被皇貴妃娘娘一腳踹倒。皇貴妃娘娘拔下頭上的金釵插在了仁貴人的腹部上,說仁貴人是賤人賤命,不配懷有龍種……那時奴婢想要護住仁貴人已是來不及了……」
「胡說,她在信口雌黃,臣妾至始至終都沒有碰過仁貴人。」口沸目赤的陸卿雲氣得胸口不斷起伏,「皇上,臣妾有婢女明珠可以作證。」
「你的婢女自然會為你作證,不可信。」段景煥一句話就駁回了陸卿雲的請求,「那隻金釵查的如何?」
關鴻光急忙答道:「經查,那隻金釵正是皇貴妃娘娘之物。」
聞言,陸卿雲一愣:「本宮的?不可能。」
關鴻光也不多說,命人將金釵呈了上來。
托盤裡放著一隻金鳳簪,鳳頭上鑲嵌著一顆通體幽綠的翡翠玉珠,金鳳熠熠栩栩生輝。這樣的金釵,一看就不是俗物,也非一般嬪妃所能擁有。
只可惜,這樣精美絕倫的金釵下端還殘留著乾枯的血跡,破壞了這隻金釵原有的不俗之氣。
一看之下,陸卿雲當場震在原地。
「聽說,這隻金鳳釵還是皇貴妃娘娘當年被冊封為貴妃時,皇上送給娘娘的……」香貴人適時說出了此釵的來歷。
一直未曾抬眸的段景煥微微動了動劍眉。
「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此時的陸卿雲失魂落魄的盯著那隻金釵。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直珍惜收藏著的這隻金釵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那日仁貴人莫名其妙的用金釵自己插、進了自己的腹部,慌亂之下她也沒去細瞧那隻金釵。
這時,段景煥慢慢抬起眼眸,看向了陸卿雲。
這樣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神讓陸卿雲渾身發冷,如墜深淵。
一向性子好強,性格乖張的陸卿雲忽然「撲通」跪了下來,雙目含淚的哽咽道:「皇上,臣妾沒有做……」
她的話顯得蒼白無力,語氣里充滿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委屈。
段景煥緩慢的站起來,雙眸平視前方,面無表情一字一句道:「皇貴妃刻薄寡思、暴戾恣睢,德言喪失,已失大體,即日起,褫奪封號,打入離心冷宮。其他人等,論責定罰。」說完,他抬腿離開了大堂。
「嗻!」李德海彎腰應道。
「恭送皇上!」一屋子的人全都彎腰行禮。
眼淚不爭氣的涌了出來,仍然跪著的陸卿雲看著逐漸遠去的段景煥,她沒有大喊,沒有大哭,只是這樣的看著,默默的流著淚。
聖諭已出口,大喊大叫也無濟於事,從小養成的驕傲更不允許她做出如此沒有尊嚴之事。哪怕已經不再是皇貴妃,她也要保持自己的驕傲。
直至沒有了段景煥的身影,陸卿雲才緩緩收回自己的視線,低頭擦著淚水。
大堂里的人,該入牢的入牢,該定罪的定罪,該離開的離開,片刻之後,整個大堂里就只剩下了三個人:陸卿雲、香貴人、李德海。
「李總管,可否通融通融,奴婢想和皇貴妃娘娘說幾句話。」香貴人伸手將一錠銀子塞入了李德海的手裡,她知道李德海留下來是在等著送陸卿雲去冷宮。
李德海握緊了銀子,忙點頭:「好、好,老奴就在外面等著。」
大堂里就只剩下了兩人。
一雙繡花鞋出現在了陸卿雲的眼中。
「皇貴妃娘娘,哦,不,陸卿雲,你也有今日!」香貴人的聲音從陸卿雲的頭頂傳下來,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柔柔的,溫婉而無害。
「咯咯咯咯……」低著頭的陸卿雲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都在抖動。
香貴人倒也不驚訝,平靜的看著這樣的陸卿雲。
一陣發笑之後,陸卿雲喘了會氣,才抬起頭:「子車古香,你我鬥了這麼多年,今日終於分出高下了,你可還高興?」
「高興!當然高興。」香貴人嘴角帶笑,俯視著眼前這個一直都在藐視後宮的女人,「今日這一刻,讓我等的太久了。」
陸卿雲慢慢站起來,對視著她:「你也想坐上皇后之位?」
香貴人微笑不語。
「哼,不用在我面前假裝清高。」陸卿雲露出了一臉的鄙夷,「你若不是對皇后之位有覬覦,又怎會與我鬥了這麼多年?」
香貴人收回與她對視的目光,轉身走了幾步:「在我入宮之前,就聽聞皇上與准皇后兩人的伉儷深情,身為一國之君還能有如此深情,令我嚮往不已。因此,在我入宮后,我並沒有任何野心,一心想著能成為皇上身邊的一名寵妃,不圖其他,只求能獲得皇上一絲半點的柔情,便心滿意足。」
說到這裡,香貴人猛然轉身,指著陸卿雲,狠聲道:「是你,是你破壞了我的一切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