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卻之不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卻之不恭
蘇眉笙想用絲帕為他擦擦嘴角的血跡,手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她現下是曦妃娘娘了,很多事情都要有所顧忌。
此時的段景逸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身著華服的她令他眼前一亮,一直看習慣了她的素顏素裝,如今華麗打扮之下,倒是更有一份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優雅並存的婷裊奪目之感。
良久,他才說了一個字:「你!」
「我?」蘇眉笙一陣愕然。
「你為何不等本王?」這句話段景逸說的很輕很無力,他以為她會在年滿后出宮,他以為自己能等到她出宮的那一日。可誰知,已經沒有了這一天。
蘇眉笙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著這樣的蘇眉笙,段景逸笑了,笑的很凄涼:「原來你還不知道。」
在笑的同時,一滴淚水劃過他的臉龐,緩緩滑落在了蘇眉笙的手背上。
淚水很燙,燙在了她的手上,也燙在了她的心裡,她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陣刺痛。
「我知道。」蘇眉笙輕輕收回了自己的手,低下了頭。
段景逸微微動了動眉頭:「你知道什麼?」
「那日,我們在冷宮喝酒吃烤羊羔時,您喝醉了,當時曾說過若是我願意,你會奏明皇上來娶我為妻。從那時起,我就知曉晉王對我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懷。」
段景逸的眼神閃了閃。
「可您知道嗎?我蘇眉笙雖出身外室,可心比天高,從來不願意就此一生的都被人踩在腳下。入宮后,我便想盡一切辦法的曲意媚上,攀龍附鳳,只為達到我出人頭地的目的。而這時,晉王您出現了。您的王爺身份,您對我的好,都讓我曾心動過。」
段景逸渙散的眼神在慢慢聚攏:「曾心動過?」
「是的。畢竟我只是從小地方出來的野丫頭,沒見過世面,見到如此丰神俊逸的晉王,自然免不了會與其他的女子那樣有所心動的胡思遐想。可在見到大慶朝的皇上之後,我瞬間便被深深吸引……」
段景逸慢慢聚攏的眼神逐漸變得鋒利起來。
「晉王您一直對我很好,我也銘記在心,可我蘇眉笙不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子。因此權衡之下,才發現皇上能給予我的會更多。」說到這裡,蘇眉笙慢慢抬起秋目,嫣然一笑:「看看這些……」
她有意伸出一隻手臂展露出用金絲銀縷做出來的泛著絲光的衣袖,又抬手拔下旗頭上的一隻朱釵,捏在手裡不斷把玩著,「眾人皆知我蘇眉笙擅長沽名釣譽,愛勢貪財,如今我已坐上妃位,受千人禮拜,這才是我想要的。」她的臉上盡顯貪婪和得意的笑容。
言下之意,晉王只是個王爺,而皇上才是大慶天子,她蘇眉笙要找的也只會是一國之君,而非位極人臣的王爺。
此時,段景逸眸中的眼神即時變得鋒利如刀:「這就是你一直拒絕本王想要你出宮的原因?」
「是的。」蘇眉笙再度垂下眼帘,毫不否認,「只因王爺您為人太好了,又多次出手助我,念在這些情分上,我不忍心直接拒絕您。」
「不忍心?」段景逸嘲諷道,「只因為不忍心,你才會用今日你曦妃的身份來狠狠的扇本王一巴掌?」
卷翹的睫毛在微微顫動,垂目的蘇眉笙沒有回答。
段景逸借著樹榦之力,緩滿的站起。他抬手一抹嘴角的血跡和臉上的淚痕,冷淡道:「多謝曦妃娘娘今日打醒了本王,本王日後定會銘記於心。」說完,踉蹌而去。
蘇眉笙再次抬起秋目,目送著逐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貪婪之色漸漸褪去,恢復了以往的本色。
錦兒走過來,無奈的嘆了一聲:「眉笙,你這又是何苦呢?」
蘇眉笙與晉王的說話,站在外圍的錦兒多少聽到了些,她心裡清楚,蘇眉笙並不是她自己說的那種人。
「晉王是全京城所有女子都想嫁的如意郎君,他就應該娶公傾貴胄家的金枝玉葉,而非我這樣的粗鄙女子。」蘇眉笙站了起來。
她不笨,段景逸一次次的相助,一次次的相救,對她的關心和柔情,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自己的心自己知道,段景逸點點滴滴的柔情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滲進了她的心,只是她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更不敢放任這種感情去滋生擴大。
之所以一直在逃避著他的情感,並非完全是因為黎靖之,也並非她故作清高,而是因為她的身份和地位不配。
她能做的就是囚禁住自己內心的這份還在萌芽階段的感情,用另一種方式去償還他的這份深情。
「可你今日這番話,豈不是要讓晉王恨上你一輩子?」錦兒不解的問道。
「我就是要讓他恨我。」蘇眉笙目光堅定道:「欲要其心死,必滅其心念。」不下此狠招,她怕段景逸會一直傷心消沉下去,從此一蹶不振。
已不想再待下去的蘇眉笙從錦兒手中拿回了自己的鞋穿上:「回行宮吧,天色不早了。」
兩人在夜幕中,徐徐離開了御花園。
御花園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隨著黃昏的逐漸降臨,天色也漸漸陷入了昏暗之中。
倏地,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御花園內閃過。
……
當心情沉重的蘇眉笙和錦兒回到景寧宮時,行宮內早已燈火通明。
「娘娘,皇上已在書房內等候多時了。」小翠一見到蘇眉笙就急忙上前小聲說道。
「本宮這就去。」
錦兒忙給她整理衣著。
蘇眉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後走入了主屋。
此時的段景煥正在看著掛在牆上的蘇眉笙和顧婉儀兩人的詩詞和墨畫。
「臣妾見過皇上!」蘇眉笙屈膝彎腰道。
段景煥並沒有回頭,而是伸出一隻手招了招。
蘇眉笙走近他身邊,也抬頭看向了牆上掛的字畫。
「你為何沒有落款?」段景煥問道。
「臣妾沒有起字型大小,也沒有印章。」蘇眉笙所有的字畫都見不得光,也就沒有為自己起過字型大小。
「如此佳作,沒有字型大小,豈不可惜?」段景煥轉過頭來,「子塵!蘇眉笙,朕賜你字:子塵。子亦清雅絕塵之人。」
蘇眉笙的臉上乍現一抹驚容:「臣妾如何當得了『子』這個字?」
子,可是對才子們的一種美稱和尊稱。這個字從段景煥的嘴裡說出來,無疑就是對她才情的最高認可。
都已得皇上的最高認可了,她蘇眉笙就可以傲視天下了。是以,她在聽到這樣的字型大小時,震驚程度自是不言而喻。
「你完全當得了。」牆上的畫果然沒讓段景煥失望,反而驚喜不小。
顧婉儀的評價不及蘇眉笙那幅作品的一半,她只見到了畫的表象,卻未窺得畫中真正的精髓。
「多謝皇上賜字,臣妾就卻之不恭了。」內心狂喜的蘇眉笙穩住穩住心神的再次微微一禮。
段景煥眸光灼灼,卻只是靜默的看著她。
眼前這個女人,總是能驚艷他的目光,總是能震驚他對她的觀念,他忽然有一種得此伊人,此生無憾的感覺,這種感覺連對上官雪兒都不曾有過。
對上官雪兒是幼兒時期懵懂的愛慕,可對蘇眉笙則是石破天驚般一點一點被深深吸引。
只是這樣的感覺,身為君王的他不會說出口,也不屑說出口,她就是他的,而她也已經屬於了他,這就夠了。
「皇上?」面對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的段景煥,蘇眉笙很是狐疑。
段景煥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柔荑,誰知剛碰著她的肌膚,她條件反射的縮回了手。
這一舉動,惹得段景煥眉頭一蹙:「嫌棄朕?」
蘇眉笙慌忙垂下眼帘,搖著頭:「臣妾只是還不習慣這樣被男子碰觸……請皇上恕罪。」自昨晚之後,對他,她確實有了心裡陰影,才會對他的碰觸有了情不自禁的閃避。
聞言,段景煥這才眉頭一松,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看著朕。」
蘇眉笙眨了眨卷翹的睫毛后,一點一點抬起眼帘,看向了他。
她的一雙秋目,水盈盈,亮晶晶。
這才是他喜歡的眼睛。
「往後在朕面前,不許垂眼看地上,一定要緊跟朕的身影。」段景煥霸道的下了命令。
還有這樣的聖喻?
蘇眉笙是第一次聽說。
「嗯?」他的手指用力了幾分。
吃痛的蘇眉笙呲咧著嘴的應道:「是,皇上!」
段景煥這才滿意的削弱了手指上的力道,在鬆開手指前,他一個低頭吻過她的紅唇,戲謔道:「朕會讓你習慣朕的一切。」
頓時,兩朵紅雲染上了蘇眉笙的臉頰,她又想起了昨夜他的瘋狂……
諸不知,這樣的她反而有一種讓人垂涎欲滴的嬌態。
不想太過逼迫她的段景煥只得壓抑住內心的浴望,移開了眸光:「咳,朕餓了,想吃你做的菜。」自從謄嬤嬤出現后,為了計劃,他已有段時日沒有吃過她做的飯菜了。
「是,臣妾這就去做。」蘇眉笙如獲大赦般,飛也似地逃離了書房。
看著那抹倩影,一絲淺笑在他嘴角漾盪,遂,又看向了牆上的那幅《江山雪霽圖》。
「李德海!」
站在主屋外的李大海急忙走了進來:「奴才在!」
「找出那塊剩下的帝石。」
「嗻!」李德海應下后,不解的問道,「皇上,您找那塊不大不小的帝石作何用處?」
這樣的帝石可不是普通人敢用的。
「朕要親自給曦妃刻一枚印章。」
李德海一震:「皇上……」
以無心再說下去的段景煥揮揮手:「退下。」聽到目光一直流連在畫上。
「嗻!」
一炷香之後,蘇眉笙掀開席簾走進了主屋。
「皇上,晚膳已備好。」
一直待在書房裡的段景煥這才走了出來,乍然見到此時的蘇眉笙,不由的微微一愣。
已經換了一身素色常服的蘇眉笙,摘去了旗頭,只是簡單的挽了個髮髻,便去了廚房,此時她也是這樣一身簡裝的出現在段景煥的眼前。
這樣的蘇眉笙倒是讓他耳目一新,只有一份韻味。
「其他嬪妃皆都是華服出現在朕的面前,唯獨你穿常服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