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9.第589章 執迷不悔

  正因為看過這些簡訊，翻過自己儲存的照片，一切都透著反常，所以這幾來天所有的甜蜜，他都倍加珍惜。


  因為已經有預感，覺得這所有的幸福快樂，都是老天看他可憐，偷偷借給他的，隨時需要還回去。


  這種深深的不安，讓他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看得無比重要，下意識地想用自己的方式，來抓住這些快樂的時光。


  哪怕隱約知道佳雪現在待他一切的好，可能都是出於一種安慰，才會給的假象，他卻還是留連不舍，生怕失去，所以不敢深想。


  可是現在，佳雪卻在主動提這個話題。


  李正明的心急跳不已，他的臉色也有些慘白，喃喃問：「你的照片？你……」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額頭上的汗珠兒便岑岑而落。


  佳雪怕逼緊了起反作用，忙笑笑說：「別想那麼多了，我不太愛照相你忘記了？」


  很多年輕的女孩子，尤其是有幾分姿色的，無不喜歡各種自拍，但佳雪例外。


  小的時候是沒有條件，現在又是個忙人，實在沒有那份悠閑愜意。


  不過也只是自拍不多，照片也不至於都沒有幾張，但此時用來安慰李正明，卻是足夠了，她拿出自己的手機來，解鎖遞過去：「你看我手機里也沒有幾張照片的。」


  李正明看著佳雪言笑晏晏，心裡這才重新安定了下來，他沒有接佳雪的手機，而是拿著自己的手機說：「我們拍幾張照片吧？你看我手機里都沒有幾張合影。」


  －－其實是有的，兩年前的事情了，他們一起出去遊玩時的合影，那次可以說是「集體活動」，人很多：青雲四公子都在，再加上向寒辰的妹妹向絲絡，佳雪的幾個朋友。


  照片里，他們離得並不近，中間隔著向寒辰兄妹倆以及夏飛軒。


  可這看起來並不重要的合影，他卻珍而視之，專門存儲在手機里，自然是會隨時看看的。


  照片里，佳雪的笑容，明亮得可以照進他的生活，讓他的心情都不再有陰霾。


  這麼好的東西，他自然想要更多。


  佳雪笑笑：「好啊。」


  一邊說著，一邊把臉湊過來，兩人頭挨著頭，貼得很近，像真正的戀人一樣自拍。


  「喀嚓」一聲，李正明只覺得心裏面滿滿裝著融化了的糖，咕咚咕咚直冒泡。


  他把手機翻過來，看裡面的照片，笑意盈睫。


  佳雪卻很不滿：「哎呀，背光啊，你看我這麼丑！」


  －－女孩子經常對照片不滿意的，特別是自拍的時候，拍了刪，刪了拍，只為找到自己最滿意的狀態，實在再正常不過。


  李正明的眼裡，卻覺得這張照片很好啊－－至少比他手機里那張合影要好得多。


  照片里就他們兩個，雖然因為背光，有些暗，但他們挨得那樣近，親密無間的樣子，兩人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


  佳雪卻伸手來搶手機，李正明哪裡肯依，拿開了些不給她，嘴裡說：「佳雪，讓我留著吧。」


  在他眼裡，佳雪不喜歡照相的原因，是因為固態的照片，顯現不出她的美。


  可儘管如此，照片也已經很養眼了。


  佳雪看出來他在怕什麼，咯咯笑了：「我說你擔心什麼呢？我是說重新照！」


  李正明還要爭取：「挺好的啊。」


  佳雪嘟起嘴：「好什麼好啊！快給我，重新照，我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好！」


  看著她淺怒薄嗔的表情，李正明只能無條件地妥協。


  佳雪接過手機，先把他的輪椅給調轉了個方向，然後才彎下腰再次湊近他。


  這一次，是佳雪舉起他的手機，輕輕按下了快門。


  拍完檢查一下，佳雪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還湊和，先留好了，呆會兒再挑挑。」


  這麼說著，她又燦爛地笑了起來，指揮著李正明擺各種姿勢，接連拍了好多張照片。


  照片里，他們甜蜜地笑著，佳雪還不時做著些搞怪的動作。


  在李正明的印象里，幾乎很少有她這麼活潑可愛的一面。


  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離她很近很近的感覺。


  －－她很放鬆，完全解下了心防，展現出了自己在最親密的人面前，才會流露的小女兒情態。


  拍的照片李正明其實一張都不捨得刪，但手機在佳雪的手裡，他做不得主，只好看著佳雪挑挑撿撿，最後居然只留下了四五張。


  「都挺好看的啊，為什麼一定要刪掉呢……」李正明心疼得直嘀咕。


  佳雪安慰：「就幾張照片而已，你想要隨時想照多少有多少！」


  這樣的話李正明聽得心曠神怡，他笑：「這可是你說的。」


  佳雪鄭重點頭：「我說的啊。」


  李正明握著手機，只覺得是握著非常重要的東西，儘管在這裡根本用不上。


  送了李正明回房，兩人鬧了一陣，都有些累。


  佳雪還非要逞強說不累，要多陪他一會兒。


  可是這話才說完沒幾分鐘，她居然就趴在床邊打起盹來。


  李正明想要叫醒她，提醒她回去休息，卻又覺得此時此刻，她離自己那麼近，是那麼地難得。


  猶豫了一下，他支撐著坐起來，拉過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


  佳雪的手機，居然因為出現在李正明的視線里。


  其實，佳雪遞手機過來的時候，他是真的很想看的。


  只不過心裡卻有著莫名其妙的擔心，總覺得手機里會有很多很多他並不想見到的東西。


  －－也許是佳雪提起他沒有她的照片這樣的疑問，明白她是想提醒他什麼，便害怕她繼續，害怕手機里存儲的東西。


  可現在，佳雪睡著了。


  李正明看了手機很久，好幾次想拿過來，思想劇烈地鬥爭，簡直不知道腦子裡都在想的什麼。


  最終，他還是伸出手來。


  佳雪的手機鎖定並沒有設置密碼，很隨意按著解鎖提示就打開了。


  他的心都開始跳了起來，有些激動。


  先看相冊，居然是空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又去翻視頻記錄，還是空的。


  李正明皺眉，打開簡訊箱。


  －－居然還是空的！


  她都刪乾淨了，才給自己看的嗎？


  這也太……


  李正明忍不住就去看了通話記錄。


  居然還是空的……


  他腦子裡嗡嗡響，有些不死心地翻通訊錄。


  －－還是空的。


  佳雪這個手機，根本就是全新的！或者被恢復過出廠設置。


  不知道裡面有沒有卡？

  他正準備拆，腦子卻清明了些。


  一些記憶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來，他想抓住，卻又都是支離破碎的細片。


  忽然一個情形具像化了，從中閃現而出，讓他得以明白想起來的是什麼了。


  是佳雪的手機摔掉，是槍聲響起。


  他撲過去將佳雪緊緊地護在了懷裡。


  兩人一起滾下山坡。


  －－佳雪真正在用的手機，根本就沒有來這間醫院。


  這個情形閃現之後，更多的記憶碎片得以讀取出內容來，儘管零散不堪：


  「如果我現在死了，你是不是會一輩子記得我？」


  「佳雪，讓我等你，好不好……」


  「有一句話叫做……我愛你……與你無關……」


  「佳雪……如果有來生，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為什麼？我就這麼不堪入目？難道我和他是雲泥之別？」


  記憶里的那個自己，帶著那樣哀絕的心，痛苦地掙扎著，說的，都是這樣的話。


  「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一世，除了向寒辰，我再無別的可能……」


  「你對我那麼好，我卻無以為報……」


  原來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句話是有，卻並不是對他！


  李正明緊緊地抱住頭。


  可是腦子裡，卻還是有很多場景爭先恐後地浮現了出來。


  佳雪說：「我不會出國。」


  佳雪說：「我愛他。」


  佳雪說：「李正明，這一輩子，我都不會離開向寒辰，不論遇到怎樣的阻撓和困難。」


  佳雪說：「生是向寒辰的人，死是向寒辰的鬼，從一而終，至死不喻。」


  佳雪說：「我心目中，女人的幸福，定義很簡單，一輩子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一輩子只睡在一個男人身旁。」


  睡在一個男人身旁……


  李正明還想掙扎抗爭，可是渾身無力。


  這些天的幸福，果然都是偷來的。


  現在，他就已經要還回去了！


  幸福來得那麼猛烈那麼突然，卻又那麼地短暫！


  李正明軟軟地躺在床上，任那些明明已經被自己拋卻了、忘記了的痛苦回憶，突然間潮水一般湧上來，把他整個兒淹沒。


  痛苦，也隨之沒頂而過。


  他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已經失去。


  只因為太痛。


  向寒辰，向寒辰……


  那是一個怎樣的幸運兒啊，他得到了佳雪全部的愛。


  可是自己，卻是一個可憐蟲，不得不遠遁他鄉，想要借著遠離這一切來忘記。


  可愛上一個人，根本連理由都不需要，那樣地簡單，想要忘記一個人，卻是那麼難。


  留學兩年，他一直都靠他們相處時那麼短暫的美好，來安慰自己孤寂的心靈。


  手機里那張照片，陪他度過了無數輾轉難寐的夜晚！


  其實他根本就不曾得到過幸福，這些年，為愛，過得那麼辛苦。


  可即使在痛苦中沉淪，他卻也不想掙扎離開，寧可就在此間，守著這些記憶，不再接受別的可能。


  苦也好，痛也罷。


  執迷，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