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40.興師問罪
十幾分鍾的路程，沈明蘭和沈明珠走到了陳建國家。正巧他在門前的空坪上劈柴，聽到腳步聲，他抬頭，很意外的表情。
“這不是明蘭和明珠嗎？你們怎麽來了？”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放下了手上的劈柴刀迎了過來。
“建國伯伯。”沈明蘭喊了一聲，路上想好的說辭，這會兒見了他人又有點張不開口了。貨在他家還好一點兒，他肯定是給忙忘了。貨要是不在他家，那他就要跟著我一起著急。
“對了，我也是健忘了，明蘭，你來得正好……”陳建國像是想起什麽，說著轉身往屋裏跑去。
沈明蘭和沈明珠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心中都暗喜，看來貨真的在他家。姐妹倆伸長脖子看著屋門口，很快的，陳建國就拿著幾本書從屋裏出來了。
“家斌去縣城上學了，讓我把這幾本書拿給你的。”陳建國把幾本書遞到了沈明蘭麵前。
沈明蘭一眼看到最上麵那本書的封麵，《紅樓夢》三個字，很古老的版本了。她內心一震，顫著手接過了陳建國手裏的書。
那是一整套紅樓夢，沈明蘭心裏多麽清楚，一九八八年能擁有這麽一套書有多麽不容易。陳家斌把他珍藏的紅樓夢送給了她，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少年的赤子之心多麽珍貴。
“這，這多不好意思啊。”沈明蘭嘴裏言不由衷的客氣著，雙手卻牢牢地抱緊了那些書。
“你們姐妹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吧？”陳建國笑得憨厚。
“也沒有什麽事情，就是過來看看家斌哥哥開學了沒有。”沈明蘭臨時扯了個謊，她實在不想讓陳建國背上心理負擔。
沈明珠暗中扯了一下沈明蘭的衣袖，沈明蘭沒理她。
“我和明珠回去了。”沈明蘭說著就轉過了身。
“蘭……”走了幾步，沈明珠有點急了。
“回去。”沈明蘭低聲道。
她咬著唇，隻好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明蘭啊。”姐妹倆走到路口時，陳建國又喊了一聲。
沈明蘭停住腳步回頭。
“那天帶回來的毛線，是你伯母幫著收起來的，這天氣有點熱，怕是不好賣，你要找個妥當的地方收起來。”陳建國叮囑道。
“我哪個伯母？”沈明蘭心驚肉跳起來，莫不是高所安的老婆？除了她，我倒也還有幾個堂的伯母。
“就是玉秀啊。”陳建國一副這傻孩子的表情。
“謝謝建國伯伯。”沈明蘭道過謝後小跑起來，她頓時心裏就什麽都明白了，她還想著那麽大的兩袋貨能藏到哪裏去？原來是被王玉秀那個婆娘給順手牽羊了。
這個王玉秀可真是過分，鄭月秀新死，別說屍骨還沒涼透，那墳前的黃土上還留著她跪過的印子呢。她居然膽敢把沈明蘭的兩大袋貨據為己有，敢情她以為鄭月秀死了，從此以後，她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去沈家來搬東西了？
“蘭，貨被玉秀伯母拿走了嗎？”沈明珠問。
“有可能。”沈明蘭跑得更快，心裏憋著的那股氣一直往上冒。她媽過世前跑到高所安家吵架，因為她媽發現家裏喂雞的碎米少了好多，要平時她媽也不會找過去找高所安。那天是因為她帶著沈明珠不打招呼就跑去了縣城，加上她爸責備了她媽幾句，她媽才氣憤難平。
較真了說，鄭月秀的死，確實不能把帳算到高所安頭上。那是意外，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誰也無法阻止或安排。
但王玉秀現在要私吞她的貨……沈明蘭咬了咬牙，別以為她媽過世了，她就好欺負，她今天非要叫王玉秀見識一下，她家的東西沒那麽好拿。
沈明蘭腳下生風，頂多泡杯茶的功夫，她就跑到了她家屋後，然後她把一套紅樓夢往沈明珠懷裏一塞，道：“明珠，你把書抱回家，別讓明芸和明山看到，我怕他們給我弄破了。”
“你要一個人去玉秀伯母家嗎？”她驚慌地問。
“你別管我。”沈明蘭說山上的另一條小路跑去。
“蘭。”沈明珠大聲喊起來。
“我讓你先回去。”沈明蘭氣得吼了一聲。
沈明蘭到高所安家時，他們一家子正準備吃午飯。隻見沈明蘭兩個堂哥一人端一碗絲瓜拌飯湯蹲在門前的大石塊上，高所安坐門檻上搓著草繩。
見沈明蘭來了，端著飯的兄弟倆一臉愕然，配上他們灰不溜丟的衣服，他們的樣子看著滑稽極了。高所安起了身，不知道是不是懼怕鄭月秀慣了，見了沈明蘭，他竟也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明蘭啊，你吃飯了嗎？”高所安訕笑，露出一口被卷煙熏黃的牙。
“沒有，我找我伯母。”沈明蘭語氣不好不壞的。
“她在樓上，我喊她。”高所安往屋裏走，他家沒有吊腳樓，上樓靠的是竹子紮的那種簡易樓梯。
“不用，我自己上樓找。”沈明蘭幾步就衝到了竹梯邊，抓著兩邊的扶手，她手腳並用。十來個梯子，她身手靈活地爬了上去。
王玉秀坐在一堆毛線中，看著沈明蘭從樓梯那兒爬到了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抓著手裏的毛線，她跟個傻子似的愣在了那裏。
“伯母。”沈明蘭皮笑肉不笑的。
“明蘭，你怎麽來了？”她很慌，伸手想把麵前的毛線收起來。
“伯母，這毛線是我的吧？”沈明蘭磨著牙問。
“什麽你的，這是我的，我弟弟送給我的。”她抱緊手裏的毛線，不敢看沈明蘭，嘴裏小聲嘀咕著。
沈明蘭本來以為抓了個現形，王玉秀會羞愧難當，哪知道她欺負她是小孩子，青口白牙說毛線是她弟弟送的。
“伯母，這毛線是你弟弟送給你的？說瞎話，我媽可是會來找你的。”沈明蘭拉下臉，“你弟弟在沙石場打石吧，一個月工資有沒有一百塊？自己家還有三個孩子要養，他吃了豹子膽敢給你買這麽多毛線？”
“就，就是我弟弟給我買的，不是你的。再說了，這毛線寫你名字了嗎？你憑什麽跑到我家來說你的？”王玉秀惱羞成怒，衝著沈明蘭就嚷了起來，“明蘭，你一個小孩子沒大沒小，我可是你伯母。看我不跟你奶奶告狀。”
沈明蘭呆了呆，她還真是小瞧了王玉秀。前世的時候，她隻記得王玉秀是一個好吃懶做的婆娘，當年最有名的事情就是家裏都斷炊了，王玉秀硬了從高所安那裏搜刮到一毛線，然後拿著那一毛錢走了十裏地去鎮上買了一大把瓜子，一路磕回了沈家村。因為這事兒，活活被沈家村的人笑了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