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攔不住的
夜漸漸深了。
長安城中除了城門關閉,東西市場夜間閉市之外,其餘諸坊是沒有宵禁的。
此刻,圍繞著皇宮周邊的諸坊已經是燈火大盛,這附近居住的不是達官,便是顯貴,代表著長安城最有權勢的一群人。
此刻肅王府燈火輝煌的前院寂寥無人。
後院暗道之中。
“你這兩天是在做什麽?”
密道深處身著黑衣的男人出聲斥責說道。
而站在他麵前的,正是肅親王蘇通。
“先前在北境的布置已然被父皇知曉,接下來倘若父皇繼續追究下去,難免會發現什麽……不能再等了!”
那人冷哼一聲,“這就沉不住氣了?北境邊軍被人出賣,這件事也不過就在一些宿將之間有所聽聞,尋常將士是不知道的,這般情況下,皇帝不可能將你和康王的事情鬧大的!”
肅王沉著臉不說話。
“讓你的人都住手,不準再亂來了,在我來這裏之前,陸文雙、趙子嘉他們已經進宮了,不妨再等兩日,明白了嗎?”
“事情還不到最後……你一旦動手,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蘇通微微說道:“明白了。”
今天他已經聽說康王進京後,同樣被撤去本職,禁足王府。
現在想想,若是父皇真的不再深究,那就此罷手也未嚐不是最好地結果。
雖然沒有陷害老二成功,但還算持平,沒有實質損失……
緊接著肅王開口說道:“這段時間禁軍裏調動不斷,你看這件事?”
“皇帝想要把禁軍十六衛完全收回來,重新整頓……這件事沒什麽阻礙了,他若是連這件事都辦不成,他就不是那個穩坐帝位二十餘年的人了。”
說到此處,黑衣人語重心長地對肅王說道:“這一點,你得好好學學!”
“你父皇這麽多年一步步走來,能將諸多高門搞得分崩離析,人心不齊,確實不簡單,這就是帝王製衡之道啊!”
蘇通緩緩點頭,雖說眼見父皇占據著皇位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動彈的意思,他雖然心急,但絲毫不敢懈怠,每每奏對都是戰戰兢兢。
“行了,你父皇既然想要收回禁軍,這於你而言不算壞事,日後奪取皇位,登基之時,這也是一股助力……這段時日不妨想著在禁軍年輕一代多物色一些人,日後自然用得上。”
不用多說,肅王也知道,禁軍十六衛是爛透了的。
父皇想要整頓禁軍,那從都督府到衛府將軍,恐怕基本都得撤換一遍。
但再怎麽罷黜撤換,禁軍十六衛的將領也不可能全部棄之不用。
禁軍中統領、參將、副將這幾個級別的仍舊有不少高門子弟,他們比起那些長輩來,尚有一定可塑性,父皇必然會留用相當一部分,不然整頓之後的禁軍無將可用。
密道之中兩人很快離開,肅王也開始盤算著如何滲透進整頓後的禁軍,埋幾顆釘子了。
想必現在想到這一層的已經不止他們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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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宮中。
“文雙在北境坐鎮的這幾年還算有功於朝廷,不過此番大戰之時,殺虎口之戰,竟然是方勝所為……這等事恐怕不好給榆寧鎮諸將交代啊!”
蘇弘坐在龍椅之上喟然歎息說道:“此事細細追究下去,恐怕還會牽扯撤出不少人來,依朕看,文雙不妨趁機機會離開榆寧,避一避的好……”
殿內陸文榮眉毛一挑,皇帝這意思是北境的事情到此為止,不追究了?
不追究到陸文雙的條件是,他安安生生地挪個地方……
如此也不是不行,陸文雙在榆寧鎮最為心腹的莫過於方勝了,方勝能做到夏州刺史的位置,陸家這些年也沒少出力。
方勝一死,陸家在北境的經營就崩了一半。
此時順水推舟,答應皇帝,對陸家來說是合算的,關鍵在於……皇帝打算將陸文雙調到哪裏?
隴右?
還是說折損了副都督的河東?
如果真是調到河東,那陸家還算小虧了的。
“依朕看,文雙就到河東鎮去做大都督吧!”
蘇弘笑道:“官升一級,如此可好?”
陸文雙麵色一變,“陛下,這河東軍向來是家侄陸琨坐鎮,如今……”
蘇弘揮了揮手,“陸琨這些年在河東軍暗中編練平燕衛,這件事可是超出兵部編製的,不曾在朝中報備……你們兩個可知道?”
陸文榮連忙搖頭,“臣自是多年不問兵事的。”
陸文雙跟著說道:“臣坐鎮榆寧數年,不知河東情形。”
“私自編練數萬私軍……這等情形如同謀反!”
蘇弘大聲訓斥說道,轉而語氣稍稍溫和:“不過,陸琨此番在河東戰事中,親率平燕衛直抵晉陽城下,一路破關斬將,立功無數……”
“念在他編練平燕衛是為了滅燕大計,姑且就饒過他這一次,官降一級,做你的副都督吧。”
這話聽得陸家兩兄弟愣愣的。
陸琨親率平燕衛身先士卒,殺敵無數,開疆擴土,不但不封賞,還官降一級……
平燕衛的事情,陸文榮不信皇帝之前不知道,就是欺負自家侄子人老實!
“臣遵旨!”
陸文雙俯身領命,這邊陸文榮也俯身告退。
不等陸文榮離開景陽宮,蘇弘淡淡說道:“陸相,明日政事堂議事,莫要誤了時辰!”
“陛下,明日議事,是為了……北境之事?”
蘇弘點點頭,“該有了結果了。”
“臣知道了,臣告退!”
陸家兄弟相繼走出景陽宮,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這事說到這也是沒辦法。
又是北境出事,又是河東出事,又是禁軍出事,陸文榮已然感到頭大,難以兼顧。
此刻皇帝讓這麽辦,陸文榮也隻得從命。
畢竟河東軍還算在陸家掌控之中,皇帝沒有更多的意思不是?
至於禁軍……陸文榮似乎已經看清了皇帝的打算。
但他已經是有心無力了,可以想見這兩天皇帝在景陽宮中和那幾家的人都說了什麽,這時候誰再上疏質疑整頓禁軍的話,就是蠢了。
先前在來宮中之前,陸文榮還召集了幾個言官在府中等他,他還打算明日對禁軍之事做些手段。
一晚上站在景陽宮外,陸文榮算看明白了。
沒必要了,攔不住的。
不知道左家、喬家、秦家幾家怎麽想,不知道左夢橋從皇帝這裏討到了什麽,陸文榮隻感覺世態炎涼,冬天的夜更涼。
八成自家已經被賣了,那幾家悄摸摸自己找到了出路,誰還管陸家在禁軍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