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身世
翌日晨起，顧淩真淡妝出門，戴了一個寬大的口罩，順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往東郊去了。
一路上，她的臉色和她的心情一樣低落，窗外下著連綿的小雨，將整片天空渲染得無比陰沉。
她在腦中設想著接下來將要麵對的場景，不覺揪緊了心髒。
一小時後，出租車緩緩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口。
A市心理疾病療養院。
她下了車，穩定了一下心緒，環顧四周確定沒有狗仔之後，快步走了進去。冷風迎麵吹來，她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很快，就有前台的護士迎了上來，“顧小姐，您又來了。”
“恩，她這幾天怎麽樣？”顧淩真的語調是低沉的，一直垂著頭。
護士有些擔憂地說道：“病人這幾天的狀況有些不穩定，醫生建議加大藥量，再配合一些其他的治療方案。”
顧淩真深呼吸一口氣，抬起微涼的眸子，“我先去看看她吧。”
“好的，顧小姐請跟我來。”護士在前麵領路，將她帶到了三樓最西麵一間寬敞的病房裏。
床頭掛著一張卡片，上麵寫著——方敏，重度精神分裂。
明明是白天，屋子裏卻拉著窗簾，顯得更加昏暗沉悶了。
顧淩真剛走進去，看見躺在床上的女人蠕動了一下身子，她的整個頭被蒙在了被子裏，隻露出一截打了結的頭發，淩亂又毛躁。
她輕輕關上門，坐在了床邊，喚了一聲，“媽，我來看你了，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卻停止了蠕動，好像睡著了一般。
“媽，我是小真，我來看你了……”顧淩真的語氣開始微微地顫抖，她強忍著心酸，努力表現得從容鎮定。
這樣的畫麵，她每個月都要看一次，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可終是難以接受。
躺在床上的病人，曾是自己慈祥和善的母親，可如今卻成了這幅樣子，隻能依靠藥物維持短暫的清醒和理智。
這些年自己忙著賺錢替她治病，常常忽略了對她的照顧和陪伴。
一想到這，顧淩真的內疚感湧上心頭，不覺滴下淚來。
“媽，你抬頭看看我好不好，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得雲片糕。”她又喊了一聲。
方敏聽到雲片糕，終於從被子裏伸出了頭，一雙漆黑的大眼在昏暗的屋子裏顯得有些幽森，她怪異地笑了笑，“雲片糕，在哪，快給我！”
“在這，媽，你坐起來吃吧。”顧淩真趕緊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糕點，遞給了她。
“雲片糕，雲片糕，吃雲片糕！”方敏激動得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搶過了她手裏的盒子，把蓋子胡亂的一丟，用手抓著雲片糕就往嘴巴裏塞。
一邊吃一邊大笑，“雲片糕，好吃得雲片糕！”
她的吃相實在是有些難看，髒亂的頭發也被她吃進了嘴裏，可她還是笑得像個得了玩具的孩子。
“媽，你慢點吃，這裏還有好多呢。”顧淩真紅著眼圈，給她把頭發梳理了起來，露出了一張布滿皺紋，略顯蒼老的臉。
方敏年輕的時候，也曾是明豔動人的少女，學校裏有不少男生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可如今誰還能把她跟當年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聯係在一起呢。
“小真，小真……”方敏吃飽了，無神的雙眼看向顧淩真，喃喃道，“小真你放學了，媽給你做飯吃，你想吃什麽，蒸餃還是包子……”
顧淩真摸著她的臉，欣慰地笑了笑，“媽做什麽我都喜歡吃。”
她很開心，自己是母親記憶裏唯一沒有消失的人，她還能認得自己的樣子，還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顧淩真在心中暗下決定，不管怎樣，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小真，你什麽時候帶我走啊，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很可怕，每天都會有怪人來！”方敏蜷縮著身子，不住的發抖。
“媽，那些都是醫生和護士，他們是來照顧你的，我現在每天都很忙，如果你一個人在家，我會不放心的。”
顧淩真也倍感無奈，她也想每天都能親自照顧方敏，可是她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她整日都要早出晚歸，根本沒有時間照顧一個病人。
為了安全期間，她才把方敏送到了這裏，給她請了最好的醫生和二十四小時陪護。
這時，李醫生帶著兩個護士走了進來，給方敏例行檢查身體。
“顧小姐，病人最近情緒不穩，我們想，你最好還是經常抽時間來看看她。”李醫生道。
“恩，我知道，辛苦李醫生了。”顧淩真點了點頭，站起身給他讓出位置。
護士開始拿出血壓計，想要綁在方敏的胳膊上，沒想到她卻在此時突然發病，一把推開了護士，大喊大叫起來，“啊啊啊啊鬼來了鬼來了，鬼來抓我了！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
李醫生和另外一個護士忙上前幫忙，試圖將方敏按回到床上，可她的力氣很大，完全不受控製。掀開了被子在房間裏到處亂跑，甚至砸翻了桌上的治療盤，繃帶酒精灑了一地。
“媽，媽，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好不好！”顧淩真驚慌失措，隻能撲上前抱住她，“我是小真，我是小真啊，醫生是在給你治病，你乖一點好不好？”
“不要，不要，他們都是壞人！都是壞人！他們會打我！”此刻的方敏像是隻受了驚嚇的猛獸，隻會橫衝直撞。
李醫生突然大喊，“不好，她這樣會咬到自己的舌頭，必須讓她冷靜下來！”
情急之下，顧淩真來不及多想，拉起衣袖，把自己粉白的胳膊塞在了方敏的牙齒之間。
劇烈的疼痛感蔓延開來，她的額頭冒出了細密地冷汗，可她仍舊咬著牙堅持著，直到方敏用完了全部的力氣，倒在了自己懷裏。
護士忙上前將她扶回了床上，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
“顧小姐，你剛才的舉動太危險了。”李醫生看著她胳膊上冒出的血珠，無奈的道，“到處置室，我給你上點藥吧，你放心，護士會照顧她的，她現在打了針，不會再情緒激動了。”
聞言，顧淩真才稍稍放心，舉著胳膊跟李醫生到了處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