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準備周全
今天朝會的氣氛有些沉悶,文武百官察覺到一個細節,自從朝會開始之後,皇上就冷著張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攝政王殿下,嘟著的小嘴幾乎能掛個油瓶,就連「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的那句「平身」,都是在老太監福順的提醒下才記起來說。
朝會結束之後,徐遠牽著徐荺的手離開宣政殿走回養心殿,一路上徐荺連連看向皇叔,張了幾次嘴可每一次都欲言又止,每一步都故意用了全身力氣,走得震天響。徐遠看在眼中,笑而不語。一直到回了養心殿,見小丫頭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打趣道:「又是誰我們家筠兒生氣了?告訴皇叔,皇叔打他去。」
徐荺小嘴一癟,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眼眶突然間紅了,低著頭道:「皇叔,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徐遠蹲下身子柔聲道:「這一次皇叔就去三個月,等夏天皇叔就回來了,皇叔向你保證。」
徐荺可憐兮兮道:「皇叔上次走的時候,父皇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皇叔很快就回來了,結果一點也不快。皇叔,你不要去好不好?以前白鹿洞初夏文會,父皇不也只是讓太傅去。」
徐遠不知道該如何向徐荺解釋這其中的原因,總不能說皇叔我這次去是為了多招幾個白鹿洞的士子回來,取代盧杞那老王八蛋在六部安插的諸多棋子。他只能含糊道:「這一次的情況和以前有些不一樣,所以皇叔要和太傅一起去。筠兒乖,皇叔最多三個月就回來了。等皇叔回來了,給筠兒帶禮物好不好?」
徐荺賭氣不說話,半晌方才眼淚汪汪地開口道:「父皇駕崩的時候,母后騙我說父皇只是和皇叔一樣出去玩了,很快就會回來的。後來太傅有一天跟我說,父皇再也不會回來了,從明天起,我就不是公主,而是大徐的皇上了,要有皇上的樣子。父皇他在天上時刻看著我。皇叔,你如果一定要去的話,能不能答應筠兒,一定要回來。」
對於現在的徐荺來說,還不能正確地理解死亡,在她的認知里「死亡」和「離開」是一件事,死就是再也見不到一個人了。這個理解從某個角度來說沒錯,但是也沒那麼正確。
徐遠笑著輕聲道:「筠兒,皇叔只是去參加白鹿洞初夏文會而已,這和死是兩碼事。每個人都會死,皇叔也不例外,但這是很久以後的事。」
徐荺憂心忡忡道:「太傅說,一個人死了就是你再也見不到他了,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徐遠輕聲道:「筠兒,你閉上眼睛。」
徐荺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徐遠繼續道:「你現在去想皇兄的樣子,你看見了什麼?」
徐荺睜開眼睛,有些不確定道:「父…父皇。可是我明明閉上了眼睛,為什麼還能看得見父皇?」
徐遠柔聲道:「當一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死了的時候,如果你愛他,他也愛你,當你想他的時候他就在你心裡。總有一天皇叔也會死,你要記住我沒走遠,就在你身邊。活著的人,用眼睛可以看見;死去的人,用心可以看見。」
徐荺沒有說話,默默抱住了徐遠。
用過午膳之後,柳元和白翦雙雙來到,他們二人一個是為給徐荺講學而來,另一個則是專門來陪徐遠去挑選這一次同他一起前往白鹿洞的扈從。
這一次去參見白鹿洞初夏文會和上一次偷摸著去武當山不同,這次可是光明正大的,隨行的高手和精銳鐵騎免不了。這兩件事本都有兵部安排,可徐遠突然心血來潮想要見識見識宮內素來神秘的大內高手,所以提出了這一次的隨行高手由自己親自挑選的要求。
路過青爐房時,青爐老道聽說攝政王殿下要去挑選大內高手,二話不說放下爐中剛煉到一半的丹藥,死皮賴臉跟了上來。三人來到皇宮武庫,只見武庫前站著七道人影,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其中最小的是個看起來頂多五六歲年紀的娃娃,唇紅齒白,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肚兜,雪白的脖子上掛著一串嬰兒拳頭大小的骷髏。
見攝政王殿下到來,七人同時跪倒在地,恭敬行禮。
徐遠視線掃過七人,臉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扭頭朝白翦道:「就這麼幾個?」
白翦笑著道:「全部的大內高手自然不止這七人,這七人乃是兵部在所有大內高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乃是大內高手中的佼佼者,供殿下挑選。」
「這幫多管閑事的傢伙。」
徐遠不滿地罵了一句,又看了七人一眼,心中一動,他們的屬性面板頓時浮現在眼前。看著他們武功一欄的屬性,徐遠小聲嘀咕道:「這些佼佼者的實力,也不怎麼樣嘛,怎麼都是些六境後期。」
白翦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七境武者整座江湖上也不過是千餘人,這樣的高手大多要地位有地位,要想招攬他們,確實不是一件易事。」
去年八月十五不就來了二十多個。
徐遠記起了去年中秋的事,心中泛起了嘀咕。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江湖和廟堂兩者之間截然不同的緣故。就好像白翦所說的那樣,七境往上的高手要實力有實力,在江湖上要地位有地位,隨心所欲自由自在,要他們放棄江湖遁入廟堂,入宮當個隱姓埋名的大內高手,還要守宮裡的諸多規矩,確實是不太可能。
但倘若宮裡大內高手的平均實力能再往上提一提,從六境變成七境的話,去年中秋也不會被那二十一個七境高手從皇宮外一路長驅直入到宣政殿前而無人能夠發現。
攝政王殿下的心中暗暗發狠,總有一天,要把這幫心高氣傲的傢伙通通招至麾下,然後讓他們通通去皇宮門口看大門去。
收起心思,徐遠看向跪在身前的七人,打量了他們一番之後,他開口問道:「將軍覺得我該帶多少人去合適?把他們全帶上怎麼樣?」
白翦沉吟片刻,道:「依老臣之見,四人足矣。用人在准不在多,再者,殿下此次是去參加白鹿洞初夏文會。若帶的人多了,說不定會讓白鹿洞心生嫌隙。」
徐遠點點頭道:「也倒是,咱是應邀去參加文會順帶招攬人才的的又不是去找事的,人帶得多了容易讓人誤會。既然如此的話,你,你。」
徐遠指向七人中的兩名女子,她們一人是個身穿綠色羅裙的少女,腰間佩劍,五官稜角分明,英氣勃勃。另一人則是個媚意天成的少婦,一襲紅裝將姣好的身段顯露無疑。只不過兩人此時都是神態拘謹,絲毫不敢造次。
看徐遠這絲毫不帶猶豫的樣子,青爐老道忍不住輕聲問道:「殿下,你認識這兩人?」
徐遠搖搖頭道:「不認識。」
不僅僅是不認識,攝政王殿下對兩女的姓名,年紀,武功,來歷一概都不了解。他只不過是覺得從京城出發前往白鹿洞,這一路上緊趕慢趕也差不多要個把月時間,反正都是保護自己的高手,何不找兩個好看的?
剩下的兩個人選,徐遠將其交給了白翦來選擇。白翦沉思片刻后,先是選了那個穿墨綠色肚兜的小娃娃,至於最後一人,他則是指向了青爐老道。
「什麼?我?」
青爐老道一指自己,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老道我還要煉丹呢!更何況老道我丁點武功不會,實在是難當此重任。將軍還是另尋高…」
沒等他說完話,白翦突然一拳搗向他的面門,青爐老道下意識抽身後退,側身躲過了這一拳。徐遠看見這一幕突然眯起了眼睛,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青爐老道只不過是個會煉丹的道士,沒想到武功竟也一點都不弱。
九境武者的一拳,豈是說躲就能躲的?
白翦淡淡道:「李青爐,龍虎山的《丹經》可研究明白了?」
青爐老道身子一震,苦笑道:「貧道定當竭盡全力保護攝政王殿下周全。」
白翦又看向另外被選中的三人,一一道出了他們的底細,綠裙少女名叫詹曉,精通易容術與一門綠柳劍法,別看是一副少女模樣,實際已經三十有七,與嬌媚少婦顧淼兒一邊大。前者精通劍術,後者精通媚術,有一手調教女人的本事,其他各種稀奇古怪的本事也不少,最重要的是內力不俗,雖只有六境後期,但是面對七境武者若能豁出性命也能拖上百招。至於最後那穿墨綠色肚兜的娃娃朱粲,本是三十年前令大半個江湖仰視的魔門長老,好吃人肉,因此在江湖上得了個人肉獸心的綽號,魔門覆滅之後拼盡一身本事逃得生天,為躲正道追殺自願入宮來當了個隱姓埋名的大內高手。
根據白翦的說法,三人修為雖都是六後期,但是又以朱粲實力最強,畢竟是從七境跌落下來的,若是拼起命來,短時間內能夠爆發出七境武者的戰力。顧淼兒的實力次之,而徐遠最為看好的詹曉,則是排在了最後。
徐遠又問起青爐老道的實力,白翦沒有明說,只是說有這老道在,殿下大可放心自己安危。兩邪一正三名高手,再加上一個不知道深淺的青爐老道,這就是徐遠此次前去白鹿洞的所有扈從。
回養心殿的路上,徐遠朝青爐老道好奇問道:「牛鼻子,二十三年前龍虎山失竊的《丹經》,真是你偷的?」
青爐老道臉上露出一絲羞赧,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我,貧道那時只是幫人望下風,然後等那人得手之後,再從那人手裡借來看一看罷了。」
徐遠頓時大感沒趣,他還當會有個驚心動魄的故事,合著是沒有一點技術含量的黑吃黑。
與此同時,皇宮武庫前。
在攝政王殿下離去之後,白翦突然換了副面容,「這趟安排你們七人跟隨攝政王殿下,到時候到了白鹿洞,你們三人跟著上山去。你們四人就在山下候著,一路上絕不可讓殿下發現。做好了,等回來之後想要的東西自然會給你們,朱粲,你不是一直想要恢復實力嗎?龍虎山的七返丹可夠?還有你紀勢的《豢毒經》,你婁子明的家傳劍譜,你顧淼兒的內功心法…」
白翦連續點了六個人,唯獨漏了跪在身前的詹曉,這令中年少女臉色微微一變,眼神里流露出些許傷心之意。白翦彷彿沒有察覺到這些,眯起眼睛道:「可若是殿下出了什麼事,勸你們找個地方趁早給老子吊死,別等著老子出手。還有,別一個個的以為自己孑然一身了無牽挂,只要是個人在這世上就都有些沾親帶故的人,到時候在黃泉路上記得走得慢些,我送他們下去跟你們作伴。」
「出了宮門,無論你們把自己當做江湖高手也好,殿下的扈從也罷。只要遇見了事,就給老子跟瘋狗一樣衝上去,尤其是你們四個在暗處的傢伙。就是明知是死,也要等殿下撤出險境再咽氣。你覺得我說的可對,血衣?」
白翦突然朝身前的詹曉露出一個森森笑容,心中本就有些不安的綠裙少女臉色猛地大變,身上暴起一團血霧二話不說朝著後方遠遁。
白翦冷哼一聲右手探出,抓住了她的腳腕,滾滾內力轟然爆發,瞬間沖碎了少女體內每一道經脈,每一根骨骼。
殺了詹曉,剝下她身上的皮做了一身人皮套而得以混入宮中的刺客好像一灘爛肉摔落在地,若不是白翦有意要留著她做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在混進大內高手隊伍的第一天,她就該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其餘六人頭顱低垂,幾乎貼地,姿態更加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