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自作聰明
「元師兄?」
身穿青色書生長衫,長了個鷹鉤鼻的欞星書院學子登時暴怒,五官扭曲,模樣看起來有幾分猙獰和陰鷙,他朝武剛烈怒聲道:「你們將元師兄打成那樣子,還有何顏面說要見他!請你離開這裡,欞星書院不歡迎像你這樣的暴徒!」
武剛烈本想說元明朗的傷不是自己打的,和自己無關,但是轉念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要帶小師弟魏無忌回大聖峰而起,剝絲抽繭歸根結底,自己也應該算是個罪魁禍首,話到了嘴邊生生咽下,變為一聲苦笑,朝鷹鉤鼻學子抱拳道:「若你們見到了他,還請替我轉告一聲,就說我來尋他過。」
說著,武剛烈就要轉身離去,這時鷹鉤鼻學子身旁的同伴突然出聲叫住了他,「等一下,請留步。」
鷹鉤鼻學子皺眉道:「師弟,這等暴徒你挽留他作甚?他在這裡,只會壞了我們欞星書院的規矩和寧靜。」
同伴小聲道:「我記得前幾日元師兄回來時曾說過,若大徐的攝政王或者武剛烈來了,馬上告訴他。師兄,你在這裡盯著他,我去找元師兄。」
鷹鉤鼻學子狐疑道:「元師兄當真這麼說過?我怎麼不知道?」
同伴苦笑道:「當時元師兄被打掉了幾顆牙,說話漏風,再加上你又光顧著查看他的傷勢,咒罵大徐的攝政王下手太狠,自然沒有注意。要不我留在這裡盯著他,你去找元師兄,有還是沒有,你見了他便知。」
鷹鉤鼻學子搖搖頭道:「還是你去吧,我留下。大徐的攝政王殿下狡猾無比,前幾天就有幾個師弟差點被他忽悠得帶他去見堂主。有道是物以群分,人以類聚,能跟他走在一起,這個武剛烈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心思單純,萬一再被他騙了。」
同伴點點頭,朝滿臉苦笑的武剛烈一抱拳,道:「閣下請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通報元師兄。」
說著,他轉身匆匆離去,望著他的背影,武剛烈心中頗有些哭笑不得,對於這樣的誤會他早已習以為常,去武當山上無論拉個誰來問問,上至真人下至普通的掃地道童,提起大聖峰二師兄武剛烈時誰不是往地上狠狠啐一口,然後道:「別看這傢伙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看著挺敦厚老實忠厚純良的,就他師傅和那幾個師姐師弟的德行,這傢伙能好到哪裡去?」
不理會身旁一臉警惕的鷹鉤鼻學子,武剛烈站在原地靜靜等候,等了大約一刻鐘后,離去的學子折返回來,朝武剛烈緩聲道:「元師兄要見你,閣下請跟我來。」
鷹鉤鼻學子臉色微微一變,瞧了一眼笑眯眯的武剛烈,冷哼一聲有些不情願地讓開了道路。跟著二人朝欞星書院深處走去,一路上欞星書院的學子們紛紛駐足朝武剛烈看來,目光不一而同,或厭惡或鄙夷,還有因為瞧見了前幾日元明朗回來時的慘狀而心存畏懼的,待遇堪比「搶」走了君子佩的柳元來到欞星書院。
元明朗的住處位於欞星書院的學舍中,是欞星書院的眾多學子中為數不多擁有獨門獨院而不用擠在小房間里的,這也算是白鹿洞書院為了激勵學子們學習而想出來的一種辦法,四小書院的學舍里都有一定數量的小院,每個季度考校排名靠前者,擁有入住小院的權力。
不少人對白鹿洞書院的這個舉措大加讚揚,認為其增加了學子學習的積極性,大徐,北元,女真和西河四國中亦有不少書院效仿,但在另外一些純粹儒士看來,有了這些獨門獨院后,學子讀書鑽研的目的就不再是為了充實和提高自身,而是為了能夠入住這些小院,這麼做未免太功利了些。
待得兩個學子站在院中通報一聲后,武剛烈走進房中,只見元明朗坐在桌后,左邊臉腫得老高,臉上塗了藥草,烏青一片,依稀可見不少擦傷的傷口。
瞧見這半張臉,武剛烈心中頓時想起了朱粲前幾日武剛烈拖著元明朗一路走出小院的場景,倘若記得沒錯的話,當時元明朗著地的臉就是左邊……
元明朗扶著桌子站起身來,身子右傾,重心全都放在了右腳,左腳虛點地面,兩手從桌上抬起朝武剛烈一作揖,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武…嘶…」
笑容牽動他臉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令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眼睛鼻子嘴擰巴在一起,看起來滑稽得很。過了片刻,等臉上疼痛退去之後他才又看向武剛烈,興許是剛剛的疼痛令他想起了紫陽書院行台里的遭遇,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沒好氣道:「你來這裡作甚?」
武剛烈直接取出君子佩放在桌上,元明朗只瞧了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目光,「君子佩?!」
他隨即抬起頭來看向武剛烈,臉上重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心中喜悅甚至讓他忘記了臉上的疼痛,「閣下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要我說早該如此,如此一來大家皆大歡喜,豈不是美事一樁?」
武剛烈淡淡道:「紫衿佩和魏無忌呢?」
元明朗笑著道:「閣下無須著急,今日你且將君子佩留在這裡,明日我親自帶著紫衿佩和無忌去紫陽書院行台,將紫衿佩和無忌交給你。」
見武剛烈臉上露出一道遲疑的神色,元明朗故意道:「怎麼?閣下難不成說還信不過我不成?這裡是白鹿洞書院,人人都認為柳元才是君子佩佩主,在你們沒有公開將君子佩還給我欞星書院之前,就算我想要昧下這君子佩也不可能。更何況,我元明朗就算再混蛋,也不至於拿欞星書院的聲名當兒戲。」
武剛烈嗤笑一聲道:「你本就是個混蛋。」
說著,武剛烈看也不看桌上的君子佩一眼,轉身大步離去。元明朗拿起桌上的君子佩,低聲喃喃道:「只要君子佩能重歸欞星書院,我一人混蛋又如何?」
將君子佩收入懷中,元明朗招招手示意站在院中,眼神火熱的鷹鉤鼻學子進來,輕聲道:「扶我去見老師。」
………………
書房內。
魏縉盯著桌上的君子佩,沉默了半晌方才緩緩開口,「這君子佩,你是從哪裡得來?」
元明朗臉上帶著幾分得色,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道:「老師不用擔心,學生只是答應了他們讓他們帶著無忌下山去,卻沒有說究竟何時讓他們帶著無忌下山去,明日也是帶無忌下山,等到他自白鹿洞書院完業之後也是帶,只要明日無忌說不願意跟他們下山去,他們奈何我們不得。」
「想不到你竟然想得如此周到。」
魏縉拿著君子佩從書桌後方走出,元明朗見狀笑著道:「這都是學生應該做…」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魏縉突然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元明朗左邊臉上,元明朗慘叫一聲橫飛出去,左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很快腫得和右半邊臉一樣高,哇的一聲吐出一血水,其中混雜著數顆牙齒。
「是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老師,可還有欞星書院的禮數?」
魏縉的聲音里透著前所未有的憤怒,憤怒之餘,還有一道深深的失望,怒聲道:「跟我去紫陽書院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