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遺於記載的真實
傍晚時分，普雷終於趕在晚飯前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雲影市。
夕陽西下，天空的西邊有大片的火燒雲飄過，而更遠的東方天際，雲團則被染成了溫暖的橘黃色，看起來有點像蘸了橙汁的棉花，酸酸甜甜的。
雲影市上空常年有大量的雲朵停駐，故而得名。這座城市不算很大，卻是天牧南部地區的重要風景區。
因為想要觀賞聞名天牧的「天際雲海」，就必須前往雲影市郊外的衡雲山。
對於訓練師們而言，雲影市同樣非常重要，因為這裡直接連通天牧南部地區的起點之一——光明鎮，與水月市一起成為了人們第一個目的地的選擇之一。
而且由於發展市的普通系道館一向對新人訓練師們要求寬鬆，以至於被視為必去道館，所以距離發展市不遠的雲影市自然也是他們的目標了。
「辛苦你了，一號，先回來休息吧。」
普雷站在雲影市的大門處，朝著身後沉默不語的一號笑著說道，隨後拿出精靈球將其收入進去。
在天牧地區，很多訓練師比起其他地區更加崇尚自然，所以一般在野外旅行的時候都會將一隻或者幾隻精靈放出來，而不是讓精靈們都在球里休息。這樣做雖然可能無法保證精靈們的狀態時刻保持在巔峰，但無疑有利於自身的安全，而且也可以稍微促進一下自己和精靈的關係。
不過到了城市裡就不行了，除非是一些小體型的精靈，否則為了行動方便，大家還是會傾向於將精靈收進球中。
一號的體型不大，但普雷還是讓他先回去休息了。
原因很簡單，別看一號一路上幾乎沒有說過話，但他做的還真不少。
比如藉助昆蟲的特性偵測危險，嚇退一些不識相的精靈，或者在缺乏地圖的森林中探查出正確的道路……這些對於一名新人訓練師都是非常有用的。
即使一號也沒怎麼表示過自己很累，可普雷至少稍微設身處地地思考一下，就可以明白了。
這個時候，普雷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幸運：儘管他並非是真正的訓練師，卻能夠在旅行的一開始就擁有一隻掌握著不少聯盟嫡系訓練師都眼熱的有用技能的精靈，實在是不容易。
雖然一號也不完全算是他的精靈，而是那個男人在最後一刻交給普雷的。
「……」
想起那個男人，普雷臉上的笑意不由得收斂了一些。即使已經過去了四年，可是與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卻還是無法令他從容對待。
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普雷知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拜那個男人所賜——雖然他暫時還無法確定，這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收起有些紛亂的思緒，普雷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圖，準備先去精靈中心辦理住宿。
實際上，能夠在精靈中心以非常低廉的價格吃飯和睡覺，這才是普雷獲取一張新人訓練師資格證的真正原因。
精靈中心與友好商店可以說是專門為訓練師開設的地方，前者提供了休息，後者則提供物資援助——當然，培育家也可以享受這種便利，畢竟這個職業本身就是從訓練師之中分離出來的。
然而，除了這兩種職業，哪怕是精靈博士也不可能享受其中的便利。
「那麼，這是我的身份證明。」
「好的，謝謝您的合作。您房間的門卡在這裡，晚飯馬上也要準備好了，請盡情享用吧。」
從笑眯眯的喬伊小姐手中接過門卡，普雷微微鞠了一躬，朝著餐廳走去。
「雖然已經知道精靈中心的方便，不過在親眼目睹之後，才算是真正明白到底有多方便啊……」
心中默默感嘆著，普雷放出兩隻精靈，開始吃飯。
「已、已經到雲影市了嗎？還真是快啊……」
一個顯得有些稚嫩的聲音從普雷特別準備的小水缸中傳來。說話的正是水缸里一條不起眼的白色小魚，同時也是天牧地區最常見的精靈之一——弱丁魚。
「真是抱歉了，二號，沒辦法放你出來透透氣。」
看著正好四下無人，普雷便對二號歉意地笑笑，「之後恐怕一段時間裡也必須這樣，委屈你了。」
「啊，普雷不用道歉的說！」二號顯然有些驚訝，連忙在水缸里轉了幾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誰讓我在水域之外的地方都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來著……」
「二號，很有用。」
一號也開口了，一如既往地簡潔。作為一隻比較特殊的精靈，一號只需要極少的樹汁就足夠了，所以他沒有進食的意思，只是趴在一旁看著普雷和二號。
「是啊，不用小看自己。」
普雷還打算說點什麼，不過這時餐廳的門口又走進來幾個風塵僕僕的訓練師，他只好閉上嘴，專註地對付眼前的一盤炒飯。
然而就在這時，門口那幾個訓練師的談話卻吸引了普雷的注意。
「喂，聽說了沒有啊，後天就是樹果節了，雲影市要舉辦調和大會呢！」
「哦哦，就是那個比賽用樹果製藥的大會吧？這可是難得的盛況，不如我們就稍微修改一下計劃，等後天的大會結束了再走吧。」
「不用你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哼哼，因為我可是掌握了秘密情報哦，據說大會第一名的獎品，可是……」
後面的對話普雷就聽不清了，說話的那名訓練師也是多少有些防備之心的，他已經看到了還有別人在場，所以在說到最重要的事情時，故意壓低了聲音。
不過就算如此，其他兩人在聽到之後，還是爆發出一陣驚叫。
「什、什麼？不是開玩笑的吧？第一名的獎品居然這麼珍貴？」
最先爆料的訓練師哼了一聲，得意地說道：「怎麼可能是假的，我叔叔就是大會的工作人員，是他告訴我的。」
「那，我們要不要參加一下啊？萬一真的得到第一名，有了那傢伙，接下來別說是發展市的道館，就算是再接下來的烽興市道館，也是手到擒來的事嘛！」
三名訓練師坐下之後，其中一人猛地一拍大腿，建議道。
「那還用說。」之前爆料的訓練師點點頭，「調和大會畢竟只是天牧南部的小型比賽，想來也不會出現什麼高手。我們可是從小就接受樹果調和訓練的，絕對比別人更強！」
「而且第一名的獎品對那些真正的高手估計也沒什麼吸引力，剛好便宜了我們。」另一個訓練師附和道。
「嘿嘿，沒想到我們居然這麼幸運。這下回去就讓那些自以為是的聯盟嫡系看看，我們這樣的草根訓練師也是可以超越他們的！」
接下來，三人就開始專心吃飯，不再說話了。
不過這一番話，卻在普雷心中激起了一層漣漪。
「調和大會？用樹果製藥？第一名的神秘獎品？」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動心了。
那三個訓練師雖然警覺，可惜總歸是十六歲的少年，哪怕刻意隱瞞了獎品的內容，普雷也足以推斷出其真身——不是精靈蛋，就是精靈。
而且，絕對是那種潛力不低的珍稀品種！
不然的話，普雷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東西能夠直接增加他們對於挑戰道館的信心了。
實際上，普雷到了現在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完全屬於自己的精靈。一號和二號雖然各有所長，某些程度上甚至比起新人訓練師們的御三家還強，可他們終歸是那個男人交給自己的。
倒也不是普雷一路上不想收服幾隻精靈，擴充自己的戰隊，可惜從光明鎮走到雲影市，遇到的全都是小拉達、綠毛蟲還有尾立這樣的普通精靈，河裡則只有鯉魚王。
就算知道鯉魚王是可以進化成暴鯉龍的，但從魚到龍所需要的投入實在是太大，更何況就普雷所知，天牧地區擁有鯉魚王的訓練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最終能夠得到一隻暴鯉龍的訓練師不會超過一隻手之數！
最重要的是，暴鯉龍雖強，卻也並非准神。放在等級不夠高的訓練師手裡，最多只能用來欺負一下更弱的精靈而已。
不過後天的調和大會，似乎是一個擴充戰隊的好機會呢……
晚上回到房間里的時候，一號似乎是察覺到了普雷的心思，又開口了：「要參加嗎，普雷？」
「當然。」普雷微調了一下旅行日程，又仔細為一號和二號安排好了之後的訓練計劃，這才收起筆記本來。
「不然的話，不就有點浪費那個『賜福』了嗎？」
——這是普雷沒有說出的話。
睡覺的時候，普雷忍不住又一次想起了當日在密室中發生的事。
「契約完成。」
隨著白色精靈的話音落下，普雷便感覺到自己腦中似乎多了一點東西。
「神奇糖果的……製作方法？！」
普雷睜大了眼睛。
「準確地說，只是其中最關鍵的一步。」
普雷瞬間恍然大悟，為什麼那個男人會有這麼多看似不該出現的書，為什麼會選擇如此避世……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要求另外一項賜福。」精靈繼續道。
「那麼，就給我與精靈交流的能力吧。」
「可以。」
「以及……我的代價是什麼？」普雷這次沉默了更長時間，才開口問道。
「你很敏銳。」
「等價交換而已，天經地義。」普雷的神色不變。
「第一，你不可能活過五十歲。第二，你將永遠失去生育能力。第三，過去的所有快樂記憶，你都會失去，未來的所有悲傷記憶，你將永世不忘。」
「……我知道了。」
注視著房間里熄燈后的黑暗，普雷忽然有種流淚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