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燈火竹林（炎之章二）
四號仍然沒有說話，只是努力讓自己的尾焰燃燒得更旺一點。
「說起來，現在回過頭再去看看自己當時的選擇，真心有點可笑啊。明明出發之前我還什麼都不知道，所有的知識都是從書上看來的，卻還是認為自己一定可以。呵呵……或許這也是一種逃避吧？」
普雷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閉上眼睛。
「這段時間以來遇到的事情，承受的壓力，我早就該預料到的才對。可是啊，這種現實真是冰冷沉重得超乎想象。說到底，我什麼都做不到呢……我只是個一個……毫無自知之明的幼稚傢伙吧……」
普雷的自述到此結束，他側過頭來，用一種近乎祈求的神色盯著四號，期待著對方的回應。
「什麼啊，普雷所煩惱的，原來就是這樣的事情嗎？」
「誒？」
四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不是嘲諷或者輕視的意思，而是純粹的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它看著普雷一瞬間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來：「比起當初我發現自己不能進化的時候，普雷真的要好多了。」
不等普雷反駁，四號便繼續說了下去：「其實說到底普雷只不過是沒有信心，不夠相信自己而已，而不是真的遇到了什麼無法逾越的障礙吧？」
「你仔細想想，現在白骨隊有要逼著你立刻加入他們嗎？還是有什麼理由你一定要現在就超越館主們？」
「但、但是這種事遲早也要面對的吧？如果現在不及時做好準備的話，以後說不定就——」
普雷有些倉皇而急切地反駁著，不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駁倒一號，還是希望一號能駁倒自己。
「哈哈，一號說的沒錯呢。『普雷總是很容易想太多，所以有時候會顯得優柔寡斷』。」四號笑著說道，「之前我有和一號聊過，這就是它對普雷的評價呢。」
「想太多……么。」普雷沉默了。
「不過一號後面還有一句話，」四號朝著普雷眨眨眼，「它說，『就算如此，普雷的心中也隱藏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勇氣和毅力。一旦他真正意識到了這一切，恐怕就是他迎來蛻變的時候。』」
四號的話讓普雷一驚，自己都不知道的勇氣和毅力……一號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彷彿是猜到了普雷的心思，四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也不知道一號為什麼會這麼說，不過如果是它的話，我就放心多了。從我加入大家以來，一號在這樣的問題上可是從來都沒出過錯的！」
「那……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猶豫了一下，普雷還是本能地將這句話問了出來。正如精靈們所洞察的那樣，普雷已經有點頂不住如此巨大的壓力了。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啊。」四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普雷不是說要繼續尋找樹果嗎？接下來再找一個樹果不就好了？反正白骨隊不是說了那些樹果對他們沒什麼用處嘛。」
普雷無言以對，沉默了片刻，他從地板上坐起來，走到欄杆邊上，對著視野里燦爛的光影，帶著些許無奈地說道：「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事情要是真能如此順利就好了……四號，我也很想讓自己相信，這次可以順利地取得第二個樹果。並且只要一直這樣努力下去，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但是這麼理想的故事，存在嗎？」
「如果連普雷都不相信自己能夠做到，那我們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四號搖搖頭，有些親昵地蹭了蹭普雷的臉頰。
「普雷一直都是一個很理性的人，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所以大家也很放心將指揮交給普雷，相信普雷的判斷。不過啊，普雷在這樣的宏觀決策方面，反而有些感性過頭了哦？」
「四號……」
「啊啊，可能我比較膚淺吧，想不到普雷那麼多的心思，不過我至少明白一點。」四號看著普雷，一字一頓地說道，「在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就下判斷，甚至連自己都沒有真正為之去努力過就下判斷，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誒？！」
普雷心中狠狠一顫。他不得不承認，四號的話是真的說到了他的心底。
雖然在煩惱的時候也會有個聲音告訴他，可能一切都是自己把困難給誇大了而已，但為了做好最壞的打算，他還是選擇了忽視那個聲音。
不過如今仔細想想，似乎確實是自己誤入歧途了呢。
四號的聲音還在繼續：「其實我覺得普雷根本沒必要擔心這麼多啊。聽一號說，普雷剛剛出發的時候只有一號和二號兩個精靈，硬實力說不定還不如一些聯盟嫡系訓練師。然而現在，我們已經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團隊了，大家的成長也很明顯……」
「白骨隊什麼的雖然不能忽略，不過至少一時半會還不會和他們正面衝突吧？那樣的話我們還有時間去變強！普雷你看，距離你出發才兩個多月，變化就已經這麼大了，要是再過兩個月呢？你能想象我們都成長到什麼地步嗎？」
「啊……」
普雷愣了愣，心裡一瞬間像是落下了什麼大石一般，輕鬆了不少。
果然，是因為自己想太多了嗎？相信著集體的力量，作為一個團隊而不斷奮鬥，這就是四號，也是大家的願望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去好好回應這樣的願望呢？
「所以說啊，普雷其實也沒必要太勉強自己，總是將自己視為團隊的頂樑柱什麼的真的太累了，偶爾也讓我們在前面頂一下，又有什麼不好呢？」
普雷深黑色的眼眸驟縮，四號充滿認真的語氣讓他一怔，輕柔卻堅定的話語更讓他呆在了原地。
原來，這就是大家的想法啊……
這一刻，普雷的心情是真的豁然開朗了。儘管事情並沒有真的解決，然而四號的這一席話，確實讓普雷的心情輕鬆了很多。原本看起來有些沉悶與孤寂的夜色，此刻也是分明顯得動人了起來。
似乎是確認普雷是真的沒事了，四號這才起身對普雷告別道：「嗯，看樣子已經不需要我多說了呢——那普雷就早點休息吧，明天再見的時候，可要變回我們熟悉的那個自信的樣子哦？」
說著，四號振動雙翅，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暗夜之中，天台上再度剩下了普雷一人。
望著那抹逐漸消失在視野里的身影，普雷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我會努力的……努力真正成為這個團隊的一員，四號。
……
「什麼啊這種山路，又長又難走，氣死了……普雷，我帶你飛吧！」
彎曲的卡斯特雷山道上，一個充滿了怨氣的聲音傳來。
「否決，白骨隊可能在這一帶，飛行容易被發現。」
緊接著傳來的是一個平靜中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的聲音。
「啊……我就知道是這樣！一號你就不能不這麼認真嗎？」
不用說，一行人自然就是普雷和他的精靈們了。昨晚解決了心中的迷惑之後，普雷一大早便帶著精力充沛的精靈們踏上了前往卡斯特雷山區的道路。
不愧是天牧南部最大的山區，雖然早上出發，然而直到中午普雷等人才算是剛剛正式進入了山區——當然其中也有普雷沒有讓精靈們帶著自己飛行的緣故所在。
究其原因，其實很簡單，就像一號剛剛說的那樣，天空中的目標更容易被發現。
而且如果是在陸地上行走，一號可以憑藉自己強大的感知能力提前發現接近的目標，可是到了天空中就是另一回事了——而這方面，無論是三號、四號還是五號都不如一號。
綜合考慮下來，普雷當然採納了一號的意見。
不過為了保持精力們的體力，普雷選擇了讓精靈們輪換出來，現在跟在普雷身邊的就是一號和三號，其他精靈則在精靈球內休息。
「啊啊啊好無聊，」沒走幾步，三號又耐不住寂寞了，「我說普雷啊，上次那個糖你什麼時候才做啊？多做點給我吃的話，我就能變得超級厲害，那樣一來什麼白骨隊，全都打飛給你看啊！」
「噗……」
普雷頓時失笑，「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嗎，通過神奇糖果獲得的力量終究不是屬於你的，一次吃太多的話就沒辦法完全掌控那些力量了。」
「其實普雷你就是嫌貴吧……」三號接著吐槽，「說起來很奇怪啊，做個糖居然要那麼多材料，最後卻只能出來兩塊。也不知道是誰搞的這個配方，就不能一次多出來幾塊嘛……」
「其實三號你就是想偷懶。」一號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它的想法。
「喂喂不要隨便拆台啊！」
眼見兩隻精靈開始了日常的「互懟」，普雷卻忽然沒了笑的心思。
製作神奇糖果時候，每次生成的糖果數量……確實不是他能夠控制的。每一次最少一塊，最多十塊，完全看運氣。
或許……這也是神，對於此等逆天之物的限制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