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本姑娘不伺候了
“死了?誰死了?”
被杜衡救起的人杜若看過,雖然當時陷入了昏厥,卻並無性命之憂。故而此刻司馬燚一句“人死了”,讓杜若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披著一身黑裘的司馬燚坐於輪椅之上,門外昏黃的宮燈將他淡漠的眉眼渲染出蕭瑟,乍眼望去有著不言而喻的森寒,“池子裏還撈了個上來,死的。”
夏侯莞一聽,原本蒼白的麵色有愈加白了一個度,驚白的唇瓣微抖,“怎麽……會呢?我當時明明……隻見一人落水!怎麽會多出一個?”
杜若卻忽然明白了,追問司馬燚:“李大人看過了嗎?有說人死了有多久了?”
司馬燚也不曉得是不知還是懶得回答,跟沒聽到似地自顧自地滑動著輪椅轉身就走。
杜若看了眼夏侯莞,“我去看看。”
夏侯莞想要同行,“等等,我同你一起。”
“別,你這身子還是好生養著吧,萬不要再作了。”杜若推著夏侯莞進了屋,“你先在這兒歇著,回頭我同昭儀娘娘說一聲,讓人來接你。”
“誒,杜小姐,我……”
夏侯莞話未落音,杜若竟不走腦子地順手帶上了門。被杜若強行推進屋的夏侯莞與正圍在火盆前取暖的杜衡麵麵相覷,一時間沒有血色的麵上竟泛起了微妙的潮熱。
杜姑娘啊杜姑娘,你莫不知這個時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不妥的?
“啊秋!”杜衡打著噴嚏,見夏侯莞進來,愣了一下,“夏侯姑娘,你還沒走?”
夏侯莞的手在袖中緊了緊,低聲道:“呃,杜姑娘讓我在此稍候,她與睿陽王去……”
夏侯莞聲音越來越小,臉越來越紅。
“什麽?這個死丫頭又與五爺……啊秋!”杜衡作勢就要起身,可接連幾個噴嚏生生讓他一時間沒站起來,隻打得他有些發懵。
夏侯莞有些好笑,忍笑道:“杜公子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受了點涼。”杜衡揉著一直發癢的鼻子,有些難堪。
夏侯莞為了避嫌後退了幾步,貼著門道:“聽睿陽王方才說,禦花園的池子裏撈起來個死人。”
“死了?”杜衡有些意外,“那咱們今晚上不是白忙活了?我家那死丫頭不是說人還有氣死不了麽?”
“被你救上來的沒事,後來又撈起來了一個。”夏侯莞解釋。
“什麽?”杜衡意外,“什麽時候死的?”
夏侯莞搖頭。
不知,確實不知。
杜若三兩步毫不費力地追上了坐著輪椅的司馬燚,“誒,到底死的是什麽人?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吧?”
司馬燚停在了原地,睨了她一眼,發起了號令:“推爺走。”
杜若左右看看,才意識道司馬燚今兒身邊居然沒有帶人。她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這位爺,你是讓我推你?”
司馬燚一臉理所當然,“這兒除了你還有誰?”
杜若不情願地上前推了他一把,結果隻聞“哢”地一聲,木輪子竟然不巧卡在了石縫中。
“誒,你又不是不會走,每次一進宮就裝模做樣地坐個輪椅做什麽?你這是欺君知道嗎?”
“你可以去告本王欺君。”司馬燚聲音冷得跟摻了冰渣子似的,“隻要你不怕死。”
“喲嗬,還威脅我?你有本事自己站起來走啊,本姑娘還不伺候了呢!”杜若說著還真就撂了手,遠遠地袖手站在旁邊看著司馬燚,“現在宮裏頭本就風言風語不斷,對你我二人各種版本的傳言都有,為了五爺您的清譽,我覺得自己還是與殿下您保持點距離好。”
司馬燚沉了眸色,“那你覺得那些風言風語因何而起?”
“這我哪兒知道。”杜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五爺自個兒心裏頭不清楚嗎?”說著,杜若徑直越過司馬燚,獨自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她又笑盈盈地回頭,“對了,那個天天跟在你身邊的寶貝疙瘩呢?怎麽不見?真罰了人家?看來咱們的睿陽王殿下不僅薄情還很狠心呢!”
司馬燚眼睜睜地看著杜若那被宮燈拉長的影子,眼中滿是慍色。他沒想到她還真有膽子把他撂在原地!
“站住!”
嗬,你讓站住就站住,你以為自己是誰呢?
“哎呀,我這耳朵也不知怎得,今兒一直嗡嗡地耳鳴,什麽都聽不清楚。”杜若裝模做樣地揉著耳朵,“五爺您說啥?哦,沒事啊,那我就先走啦!”
杜若走得大搖大擺,司馬燚的臉色比這漆黑的夜色還黑。
博騖忍笑現身,將卡住的輪子從石板縫裏頭抬了出來,一聲不吭地推著司馬燚前行。看自家主子的臉色,博騖深知這會兒多說多錯,還是把嘴巴閉好保險。
宮裏不知不覺地死了人,本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主子們尋個由頭隨手處置個宮人宮婢,那是常有的事。卻不會有人把尾巴留在宮裏,還讓人這樣不明不白地揪出來。
撈起來的屍體一身宮女裝扮,死了有約莫十多日的樣子,因天氣寒涼所以屍身腐化得慢,所以一直沒有浮出水麵。若非今夜有人不慎落水,還怕是還不會那麽早被發現。
“是溺水而亡?”杜若也不嫌瘮得慌,上前仔細打量著水裏撈起來的屍體。
李太醫道:“不是,後腦有傷,是被鈍器傷及頭部昏迷之後失血而亡。死後才被扔進池子裏的。”
“大人,您看這宮女……”杜若用一根木棍挑起那衣袍的一角,頓時一陣惡臭襲來。
內務副總管韋陽捏著鼻子甩了甩拂塵,“真是晦氣!趕緊的,去查查哪個宮裏頭有小宮女失蹤了的,查到了立馬來報!”
“韋公公,這事情怕是沒這麽簡單。”李太醫上前,同韋陽低聲耳語一句,韋陽的臉色頓時變了,連忙也顧不得什麽惡臭不惡臭,非得親眼看個明白才甘心。
隻一眼就足夠驚心,韋陽深覺不妙,眼珠溜溜直轉,“竟是如此?李大人,那此事可就嚴重了,雜家得趕緊稟告陛下。”
“不過死了個宮女而已,何須驚擾父皇?”三皇子司馬彰忽然出現,圍著的人紛紛讓出一條道來,“韋公公,你還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三殿下,實在是這事兒……奴才做不得主啊!”韋陽為難地上前行禮,“這死的若是個尋常宮女也罷,可……”
“不是尋常宮女?難不成還能是哪個宮裏的小主不成?”司馬彰越發好奇,想要上前瞧個明白。
“不是不是,如今此人身份還得查證。”韋陽攔著司馬彰,“殿下還是別看了,免得髒了殿下的眼。”
司馬彰素來不信邪,可濃烈的屍臭味又讓他停住了腳。他順手指了指正蹲在屍體旁查看的杜若,“這是何人?”
李太醫連忙回話:“三殿下,此乃太醫院新入的女醫官。”
“嗬,原來是個醫女,倒是新鮮。”司馬彰指使著杜若,“你,來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杜若低頭回話:“回殿下,死的人並不是什麽宮女,而是個男人。”
此言一出,眾人驚詫。
宮中出現宮女裝扮的陌生男子,還被人殺死之後沉屍在水池之中,這可不是什麽小事。無怪乎副總管韋陽也做不了主,急著要把事情上報給皇帝。
司馬彰心中一驚,“是個男人?”
“是。”杜若依樣用木棍挑起了那屍身的衣角,示意司馬彰自行過目。
司馬彰嫌惡地瞥了一眼,“此事不必驚擾父皇了,本王一直在搜尋那刺客同黨卻無蹤無跡,原來是被沉屍水中。如今刺客同黨落網,本王總算不負父皇所托。”
韋陽豁然開朗,原本是個燙手的山芋,現在忽然被人接了去,而且還成了好事一件,他豈能不懂事?遂成人之美地連忙點頭:“三殿下所言極是,奴才也覺得此人定是那刺客同黨,故而這才準備稟告陛下。”
“明日早朝,本王會親自向父皇上奏此事。”司馬彰大手一揮,“來人啦,把這刺客同黨的屍體帶走!”
“且慢!”杜若忽然攔在人前,“此人身份尚未查證,榮親王殿下卻一口咬定是刺客同黨,未免也太過兒戲了吧?”
“一介醫女,膽敢質疑三殿下,你是不要命了?”韋陽喝到,“把這個以下犯上的醫女給拿下!”
“三殿下息怒!”李太醫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連忙將杜若擋在身後,“三殿下,這孩子今兒才入的太醫院,還不太懂規矩,還望三殿下能饒她一回。”
司馬彰滿心不悅,卻不似韋陽那般沉不住氣,他危險地眯了眯眼,借著昏暗的宮燈打量著杜若,忽然覺得眼前膽大包天的女子有些眼熟。
他伸手一把捏住杜若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眼眸之中利光一閃。
“本王怎麽覺得這醫女如此眼熟,原來竟是大名鼎鼎的鎮南將軍府杜大小姐。”司馬彰詭異地笑開,“嗬!還真是有趣!”
“你!”杜若的腮幫子被司馬彰捏得有些酸痛,“放手!”
掙脫司馬彰的鉗製,杜若後退一步保持警戒,對司馬彰反唇相譏:“嗬!都說榮親王殿下頗有陛下當年的風采,看來不然。臣女可從未聽聞過陛下年輕時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女子動手動腳的毛病。”
“此話倒是不假。”司馬燚坐著輪椅緩緩而來,“三哥自小得父皇青眼,自也是最了解父皇。父皇坐擁天下,確實沒這種陋習。也不知三哥從何處習得?”
司馬彰轉身望向來人,冷哼一聲,頗帶鄙夷之色:“嗬,五弟這是唱的哪一出?莫不是婦唱夫隨?哎,也不知那未過門的睿陽王府正妃南巫公主見著此情此景是何感想。難怪人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