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皆有定數
杜若身處幻境之中,意識模糊地縱身一躍,然後並未得到解脫。
??她感覺周圍的場景又在變換,這是她夢中無數次出現的場景,她帶著那個孩子不停地奔跑著,身後是永遠不知疲憊的追兵,她沒有停下喘息的機會,隻能帶著無盡的恐懼,不停地奔跑著……
??陷入了這個噩夢中的杜若,心底的恐懼無法抑製地爬滿了全身。她不知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隻知道一直不停地奔跑,逃躲,無休無止。孩子在她身旁乖巧地沒有哭鬧,隻是虛弱地低聲問她,他們什麽時候能停下來休息?
??杜若無法回答孩子的問題,因為她心中也沒有答案,她對於這種無窮無盡的奔逃也充滿了絕望,尤其是有個聲音總在她耳邊不停地重複著那句:你在等誰?他不會再回來了,他永遠也回不來了!永遠不會……
??天是暗的,前路亦是暗的,手中攥著的那隻小手越來越涼,氣息也越來越弱,杜若絕望地呼喊,引來的卻是更多的追兵。轉眼她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懸崖,麵對的仍舊是那個身披銀甲的人。
??那個人對她說,“回去,饒你不死!”
??杜若聲嘶力竭地衝著銀甲人喊道,“不!你休想……”
??絕望的恐懼就這樣一幕幕地循環上演,讓人一遍遍地不斷遭受著精神上的折磨。而旁觀的鬼醫巫雲褚,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陷入了沉思,不由摸著下巴自言自語,“臭丫頭,看你年紀不大,究竟經曆過什麽,怎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巫雲褚正嘀咕著,忽然身後密室的門被打開。他警覺地轉身,看清匆匆闖入的風影,他不由冷笑,“是你小子?嗬,勸你小子不要多管閑事!自己都死過一次了,就該好好惜命!”
??風影直接拔劍,劍鋒直指巫雲褚,“老毒物,你也知道我是走過一趟黃泉路的人,又豈會再怕死?你以為這些年我躲在睿陽王府中都在做什麽?我又為何拚命地研究你留下的那些毒?如今你有毒,我亦有解。而現在我有劍,你赤手空拳,你覺得勝負究竟在何人之手?”
??巫雲褚冷笑,“好小子,這些年倒是長了骨氣,比從前硬氣了不少。”他說著毫無懼色地上前一步,“那你可要想好了,如今你想幫關雲穀那老怪物除掉我?還是想幫司馬燚那臭小子救這個丫頭?”
??“有何區別麽?”風影麵不改色,握著劍的手卻有些微抖,“老毒物,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禍害?你難道不厭惡自己這副尊容嗎?你難道覺得這輩子與你師兄同門互殘真的有意思麽?”
??“有意思!怎麽沒意思?”巫雲褚興致勃勃地笑著,那笑容無比瘮人,“那老怪物成天一副悲天憫人大義淩然的模樣,好像自己是救世的天神一樣。而我不過是以毒入藥,就被他瞧不起,被看作是邪門歪道。嗬,我今生就是要讓這所謂的醫神跌落神壇,我的毒他永遠別想解!這世上的神隻有巫醫王一個,他算什麽?他自詡什麽醫神?呸!簡直就是不要臉!”
??“任何與你意見不合之人,你都要勉強脅迫人屈從於你。而勉強不來的你就要除之後快。你自以為是地揣測於人,不過是因為自己心胸狹窄,思想齷齪黑暗!”風影毫不掩飾自己對巫雲褚的厭惡,而然他握著劍的手卻並不果決,始終有些猶疑,“老毒物,你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
??“嗬!老子該不該出現,還輪不到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來說道。”巫雲褚囂張地拍了拍心口的位置,“有本事你就一劍從這裏刺下去,了結了我。不然的話你就別礙手礙腳,阻礙我的正事!”
??“你的寒蟬之毒,折磨了一個無辜之人那麽多年,如今還要徹底毀掉人家解毒的希望,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太過卑鄙了?”風影的劍鋒抵上了巫雲褚的心口,“你這輩子害了那麽多人,就不能行善積德一回?好歹那些都是你唯一的徒兒在意之人!”
??巫雲褚猖狂地笑了,“我徒兒?嗬嗬,真是我的好徒兒啊!這些年我的好徒兒何曾認過我這個師傅?處處與我做對,恨不能手刃我這個師傅!”
??風影盡力穩住手中的劍,對巫雲褚說,“那你可曾想過,為何你的徒兒要如此?你又對自己唯一的徒兒做過什麽?既知那些人是你徒兒在意之人,你卻偏要用自己的最烈之毒來威脅人屈從,還直接毀掉了解藥,如今還要再毀一次解藥,讓人一生都無法擺脫你的製肘!老毒物,這些都是你自己種下的惡果,你還好意思提起!”
??巫雲褚眼露寒光,“嗬!你們把一個活人養成解藥的行為,未必就比我高尚!還有,不要以為我不會對你做什麽,我的心腸可沒有你這麽軟。”
??“我自然相信老毒物你不會對我手下留情,可老毒物你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對我下手的機會?”風影的抵著巫雲褚的劍鋒一偏,忽然改道指向他的眉心。
??巫雲褚一邊後退一邊大笑,“哈哈哈,果然你還是不敢要我性命!怎麽?還是想要生擒於我?小子,你做夢吧!”
??風影不停地向巫雲褚揮劍,卻並沒有一劍刺中,且招招避開巫雲褚的要害。
??巫雲褚看出了風影的破綻,笑得更加囂張,“哈哈哈,小子,你狠不下心,終究還是要吃虧的!看來你便是走了一遭黃泉路,依舊未曾長記性!早晚有一天,你還是會因為你這臭毛病再踏上黃泉路。到那個時候,怕是你不一定有那個運氣,能再碰上將你從奈何橋邊拉回來的人。”
??風影的臉色不好看,心中憋著一口氣,卻出手始終猶疑不定,下不了狠手。此時陷入幻境的杜若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整個人如同一張繃緊的弦。
??她身上的衣服與頭發都被冷汗浸濕,麵色慘白,唇色鐵青,全身抖得像篩子一樣,整個人仿佛剛從冷水裏頭撈起來的一樣。
??看她被折磨成這副模樣,風影心內焦急,卻又始終對巫雲褚下不了死手,全然不似平素對人心狠手辣的模樣,實在有負那毒醫之名。
??巫雲褚看穿了風影對他並無殺心,愈加有恃無恐,一邊逃躲一邊還不停地順著那些藥瓶挑挑揀揀,“烏骨追?梁伯散?嗬,你小子居然還存著如此過時的毒藥!看來你真是將我研究得透透的啊!那就看看你能不能解開我的新毒——如夢來!”
??巫雲褚說著,忽然指縫間騰出一陣白煙。風影見狀立馬用袖口掩住口鼻,執劍之手用力一甩橫推出一陣劍風將白煙震開。
??可巫雲褚早有後手,就在風影將白煙震開的瞬間,又一陣青煙從另一手揮出並朝著風影撲麵而來。
??風影躲閃不及,眼見就要中招,還不知那所謂的如夢來究竟為何物,若當真著了此道,怕是一時難解,那還如何能救杜若?
??就在這時,旁邊的杜若忽然發出驚聲的尖叫,連續不斷地聲嘶力竭呼喊著一個名字,“司馬燚——!啊——司馬燚!!”
??巫雲褚與風影被杜若忽如其來的呼喊聲給驚了一嚇,巫雲褚因此而手下一滯,未將藏於袖中的毒粉全然拋出,下意識地望向門口。而風影也得此機會屏住呼吸,將毒煙避去了六七成。
??片刻之後,當二人都意識到司馬燚並未出現之時,又連忙驚詫地轉身望向不遠處的杜若。
??要知道,杜若被喂食的藥乃是鬼醫親研的毒方,即便風影努力鑽研,卻並未能完全破解其藥性,隻去除了毒性,然這致幻的作用卻一直無法撼動。因而此藥才被司馬燚定為睿陽王府對隱衛的懲戒之一。
??這麽多年來,若無解藥,無人能從藥物的幻境之中脫身。會一直被內心深處的恐怖幻境反複折磨,直至精疲力竭,最終完全崩潰失控。
??而此時理應在幻境之中飽受折磨的杜若,為何會在關鍵時刻呼喊司馬燚的名字而博得關注,因而助風影在危機之時脫身?
??風影與巫雲褚看向杜若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怪異,而巫雲褚更是陰森直白地衝著杜若喊了一句,“臭丫頭,你是一直在故意假裝?”
??風影也忍不住開口,“杜丫頭,你……”
??可杜若卻仿佛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無比痛苦地放聲嚎哭,仿佛整個世界已經天崩地裂,一邊哭一邊繼續大喊著司馬燚的名字。
??巫雲褚也不知杜若這究竟是藥物所致,還是裝模作樣,一時間被她莫名其妙的表現給唬住了。
??風影也不知杜若這嚎哭究竟是真是假,隻能繼續衝她喊著,“杜丫頭,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杜若也不知是聽到了風影的聲音,還是悲傷過度嚎哭完了,忽然安靜了下來。她目光呆滯其望著牆壁,忽然說了一句,“你不要我了,我也要跟著你,你別想擺脫我,生生世世我都要纏著你!”
??風影忽然明白了,杜若剛才的呼喊純屬巧合,她還沉浸在恐懼的幻境之中。她此時心底的恐懼,源於對於司馬燚的感情。
??或許曾經她追在司馬燚身後的那些年,司馬燚的冷淡與無動於衷在她心底留下了太多的不安與惶惑,因而最終在她心底生根發芽,長成了她心底最恐懼的魔咒。所以她才會在幻境中呼喊司馬燚的名字,所以她才會做出這樣的表現。
??風影想明白了這點,趁著巫雲褚愣怔與困惑之際,連忙奔到了杜若身邊將她扶住。可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沒來得及給杜若喂下解藥,意外就發生了。
??要知道,此杜若非彼杜若,她並不那個當年追在司馬燚身後做小伏低的將軍府小姐,她對司馬燚也從來沒有過那麽長久且濃烈的心思。
??所以,自以為是的風影其實並沒有猜中其中的緣由,因而當意外發生之時,他才會如此措手不及。
??殊不知,一切皆有因果定數。周而複始,終而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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