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審視

  夜深人靜，夢境流轉。花園裏，風站在花房外，風吹起他身上的長袍，卻吹不盡他心裏的哀愁。


  原來活成一個人，這麽難，心裏的喜怒哀樂，都是懲罰。之前他活得太好了，如今體驗一遭，確實別有一番滋味。


  身後有人靠近，風沒有轉身，他知道是誰，現在他還是不想麵對他，他也不想麵對自己。


  雲站在風身後，他不想上前，也不敢上前，他知道，風不趕他走已經是風對他仁慈了。風總是在包容他，而他總是在傷害他。


  看著風額間的白發越來越多，雲隻覺得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原來看著親人慢慢變老這麽痛苦，看著親人因為自己受傷害會這麽痛苦。


  那之前丫頭看著阿漠，青衣看著白朗，看著翼辰的心情，他全都了解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看著他甚至想把它們砍下來，因為那上麵沾滿了鮮血。


  這上麵，又丫頭阿漠，青衣翼辰的血，他的罪孽是洗不清了。


  越想他越覺得自己做了這麽多到底是為了什麽呢。當初為了圓秦漠北的心願，拆散了阿漠和丫頭，後來又因為自己的一己邪念，竟差點害了青衣和翼辰，哈哈哈哈，丫頭說得不錯，這世上最殘忍最無情的人就是他了。


  “我來猜一猜”風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想了許久，為什麽，你會借方雨薇的手對青衣和翼辰下手，你很愛她，甚至比我還愛她，她是你最愛的孩子，我相信，你寧願放棄一切也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青衣和翼辰的相遇，其實不是你安排的對吧，因為你安排不了，因為你也沒有料到，青衣在遇到翼辰之前，她真正意義上遇到的，是少承，所以，他們三人隻見的相遇，你安排不了”


  “那一天，青衣先遇到了少承，隻不過他們擦肩而過，那一天，青衣遇到了翼辰，他們一眼萬年，這都是天意，雲，連上天都在幫你，他們之間的緣分真的是天意，你提供了一切可能的因素，你雖抹去了青衣和少承命中相羈絆的感應，但你卻並未為青衣和翼辰兩人特意增加羈絆和糾纏。因為，你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再怎麽精密的布置，總會有破綻，再怎麽完美的安排，有時可能會因為一場風一陣雨而打破，所以，你也在賭，賭青衣和翼辰，丫頭和漠北，這一次他們會先找到彼此。最後你賭對了，他們真找到了彼此，你很開心，因為你終於完成了漠北的心願也為自己報了恩。你也感謝上天，如果真的沒有因緣際會，那他們也不會找到彼此”


  “可是，你賭對了，你並沒有完全地開心，因為，你的心有一半在為青衣和翼辰歡呼，有一半卻在為自己和少承自責，還有隱藏在心底最隱晦最肮髒最卑鄙的邪念，那邪念不停地告訴你，你做錯了，你不該讓青衣和翼辰過得那麽幸福，不該讓他們就這麽順順利利的相愛，更不該讓你自己那麽心安。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心裏邪念越來越重，越來越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已經控製不了它，後來，你變了，變成了一邊在光明裏和我們打交道的雲一邊在陰暗裏使壞的雲。我說得對嗎？”


  風慢慢轉過身，他明亮的眸子就像天上的月光聖潔威嚴，它審視著雲，讓雲無所遁形。


  雲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著，牙齒不停在顫抖，身上的血液似乎在逆流，整個後背升起陣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