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加快腳步
空地之上，幾樽火盆熊熊的燃燒著火焰，發出明亮的光和熾熱的暖意。
在這等幾乎可以與白晝媲美的明光之下，幾片毛氈被鋪在地上，三桶血淋淋的鮮肉被傾倒出來，在毛氈上扇開一片。
濃鬱血腥味沖霄而起，讓圍觀的女人們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她們也算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女人了。跟著軍隊走，各種不堪的事情也見了許多，死屍也算是目睹過。可是面對眼前的肉塊，尤其是想到這些肉塊里有屬於人的部位，她們的肚子里還是忍不住泛酸。
她們在一邊定定的看著，在外圍排成了幾圈，將這裡圈住，遮擋了某些人探尋的目光。而在她們圍起來的中央，李珏皺著眉頭和小姑娘楊柔一起蹲在地上細緻的研究起地上的肉塊來。
肉塊的血腥味比以前所見的牛肉、羊肉都要膻腥許多，這似乎也證明了這裡面加了一些不為人所知的東西。
「看到那個了沒有……」在一片猩紅之中，小姑娘楊柔倒是十分大膽的指著一邊的一個有些纖細的小指頭血色肉塊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片指頭。」
「指頭？」李珏眼睛微微一凝，肚子里的酸氣也跟著翻騰起來。
眼前的東西的確和人的指頭很像，但是只要一想起它屬於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還是屬於一名女子，李珏就覺得有些噁心和憤怒。
他看了一眼之後，就撇開了眼睛，儘力不去想這件事情。而就在他覺得難受的時候，小姑娘楊柔又在那些雜碎里有了新的發現：「……這應該是屬於小臂接近手腕的那一塊！」
「好厲害！」李珏心中佩服，口中不由自主的問道，「你就一點也不怕么？」
「這句話你已經問過第三回了啊。」小姑娘楊柔翻了一個白眼，面不改色的說道：「我父親很佩服華佗先生，他立志成為華佗那樣的人。為此，他向縣衙里的仵作求教，學習屍體相關的事情。托這位不像話的爹的福，我自小就被他帶在身邊，這樣場面我已經見慣了。事實上，更難看的東西，我也見得多了。」
「真佩服啊！」再次聽楊柔如此說，李珏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這不單單是針對楊柔的，還有針對她的那位父親。
想象一下吧！究竟是那個膽大包天的爹會在學習外科知識的時候膽大包天的把自己小小的孩兒帶在身邊？這需要何等的勇氣！
這樣的事情，李珏自認自己是做不到的。
想必自己以後有了兒子，只怕也不會如此做吧。
「能在這麼血淋淋的場面之中全須全尾的活到現在，還沒有顯出癲狂，這小女孩的神經也真是粗大的夠可以了。」李珏看著楊柔嘆息一聲，裝模作樣的低下頭去，沒有端看這裡的修羅場，而是靜待楊柔那邊的結果。
他能夠殺人，但是把人擺弄成這等模樣，卻是他無法做到的。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和楊柔相比，他確實絕對的門外漢。
所以他安心的等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楊柔的聲音略有些低沉的響起：「查得差不多了。這裡大概有五分之一都是人的樓，而且都是年輕女子的……」
「是嗎？」李珏輕輕的道了一聲，旋即便站起了身子往人群之外走去。
「你去哪裡？」楊柔在後面叫住他。她對李珏這樣的舉動很有些不解。
「我去了解一下情況。」李珏平靜的回答道。
「那這裡呢？」楊柔指著那邊的血腥問道。
「把屬於人的部分收拾起來，找一個地方埋了。至於不屬於人的肉……可以清洗一下的話，就留下來吧。軍中的糧草確實成大問題了，我們也不能隨便浪費。」李珏沉默了好一會兒，壓抑著即將要爆發出來的憤怒，強制平靜的做出了決定。
這一刻，他身體顫抖著，雙拳緊緊攥著，手心隱然有些濕漉——那不是汗水而是血跡。
「好吧！」聽李珏如此說，楊柔心中雖然依舊有幾分反胃，但還是答應了下來。畢竟她也知道，對於她們這樣的小兵來說，每一份肉食是多麼的重要。
李珏走了，他將剩下的事情交給那些女人。他知道將這些事情交給他們絕對會讓她們睡不好覺，但無論如何這一關她們都是要過，如果她們無法撐過去，那她們遲早也會死在更加血腥的戰場之上。
而這樣的戰場，李珏相信它很快就會到來了。
疾步在無月的星空下行走，李珏很快就來到了充滿脂粉氣味的妓營之中。
此時已經快到收尾時節了，妓營門口排隊等候的人已經沒有幾個，只有三三兩兩的士兵滿是愉悅的從其中出來。李珏注意到他們的腿都有些發軟，顯然是已經將自己的火氣發泄到了一個至極。
「真是……殘忍啊！」李珏看著從裡面出來的他們，心底莫名的湧起一股怒火，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這邊享受她們活生生的時候給自己帶來的歡樂，那邊又把她們殺死拿來充饑。」他眉頭皺起，只覺得這些人都很噁心，在他的感知中這些人身上都充滿了黑暗的氣息，宛如鬼魅妖魔一般，讓人怎麼不舒服，怎麼來。
李珏看了一眼，就很是不適的抬起頭，仰望天上的星空。這個時候也只有深邃而悠遠的星夜才能讓他胃酸不斷翻騰的肚子好過一些。
此時，風不斷的催著。站在妓營入口處的李珏本該嗅到的那是那種混合了生石灰的酸臭味，但這一刻他卻隱約感受到這樣的酸臭中多了不少血腥的味道。
「這是錯覺還是……」李珏並不曉得。
他來這裡並不是想質問什麼，只是想確定一些事實罷了。
「嗨，玉聲兄，你怎麼站在這兒啊。小弟我就在那邊，你怎麼也不給我打一個招呼。難道你獲得了勝利，得到了貴人的看顧，就瞧不起小弟我嗎？」李珏在這邊愣神的身影，那邊的聶衡早早就看到了，再和自己身邊的人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他笑罵著快步走了過來，假假的責問於李珏。
「哪敢啊！」聽到聶衡故作粗豪的聲音，李珏苦苦的笑了一下，本想說些什麼的，但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你怎麼了？看起來有些不對勁的模樣。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要不要小弟我這裡挑幾個妞給你，讓你好好緩解一番？」聶衡笑著拍了拍李珏的肩膀。
他依舊如昔，沒有任何的異樣，李珏感受到他的真心，故猜測他那自己所遇到的慘事應該沒有什麼直接關係才對。
「既然這樣，那自己應該可以問問了。」李珏想著開口試探著詢問：「你知道今天岳海大人賞賜我三桶祚肉的事情嗎？」
「祚肉？那可是天子祭祀上天的好東西。雖然不一定比我們平時的吃得肉好，但象徵意義已是十足，據說還帶著某種異乎尋常的效果哦。」聶衡聽李珏如此說，笑著恭賀道：「能夠拿到祚肉，這說明你的努力已經進入上頭某些人的眼中了。玉聲兄，這可是好事，你日後若是發達了，你可不要忘記小弟我啊。」
「好事？你是這麼認為的？」見他真心實意的為自己而高興，李珏心中難受的撇了撇嘴，沒好氣的反問道。
「這怎麼不是好事了？」李珏的反應然聶衡很是不解。
「你知不知道這些祚肉里有一部分是人肉，而且還是女人的……」李珏直接掀開了謎底。
「什麼！？」聶衡徹底的驚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