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汲桑的怒
殘兵敗將，不可言勇。儘管後面的敵人早就沒有追趕，可驚魂未定的他們依舊不敢回頭。倉惶如驚弓之鳥，這就是他們的情況。
在狼狽的逃入盧家塢堡之後，他們驚恐不已的向面露驚色的自家老大彙報自己的戰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汲桑皺起了眉頭，本以為讓老十六去南邊派了五百騎兵打頭陣是萬無一失的事情，卻不想還有這等變故。
「不是說李珏的兵馬已經進入了緱氏縣城么？你們怎麼還會在那裡遭遇李珏的？難不成李珏的人馬不止三千？」想著手下的遭遇，在盧家堡大堂上與眾人淫樂的汲桑聽聞震驚的放開手裡的美嬌娘，吃驚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大廳里的漢子都愣住了。對於老大的問話，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讓他們上陣廝殺，一刀砍掉一個腦袋，他們絕對沒有二話，可要讓他們來幫自己分析這些陰謀詭計敵我形勢，這對他們來說還是太過困難了一些。
此時，離真正的天下板蕩，世家崩裂，衣冠南渡還有一段日子，淪落草莽的讀書人不是沒有，但依舊是鳳毛麟角，稀少的可憐，就連汲桑坐下，除了汲桑自己也就石勒腦袋比較靈動一些，至於別人都是那種頭腦只有一根筋的莽貨。
看他們眼下一臉懵逼的模樣，汲桑就明白自己的剛才的話又是白問了。
「那麼……世龍，你怎麼看！」從自己那些手下那邊得不到有意義的答案，汲桑只能扭頭追尋自己的好友。
「我想，我們是中了李珏的計了。」石勒琢磨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直言不諱的說道。
「中計？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汲桑聞言越見慌張起來。
中計，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沒看見那一個個計謀在說書人口裡都令天崩地裂，鬼神易辟么？汲桑讀書不多，他更多的知識是從說書人口中獲得的，對於這些看似落魄，但識字較多的人，他認為是牛人。
有時候，他甚至再想自己是不是要綁架幾個說書人過來，為自己排憂解悶，再出幾個不錯的主意。最好，最好就像傳說中的孔明先生那樣將自己動腦筋的擔子當起來。
「……嗯，等回到河北，我就把這件給辦了。」汲桑如是想到。
「大哥別慌，所謂中計只是一個說法罷了。其實我們只是中了李珏的一個小當而已。」看見汲桑慌張起來，石勒嘴角一撇，似有一些不屑，但旋即迅速的收斂起來，趕忙開口的安慰汲桑。
「怎麼說？」汲桑抓了抓散很是發癢的頭皮不解的抖動腦袋問道。
作為馬匪，他們的個人衛生情況都不是太好，他們也習慣這等不是太好的衛生狀態，只是有的時候頭皮發癢，頭髮糾結起來也不是那麼好受就是了。
「李珏派出的兵馬肯定只有三千，這是確鑿無疑的……只是我們都沒想到他會分兵，還會虛張聲勢。」石勒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分兵？虛張聲勢？」石勒的話語宛如一道驚雷劈入汲桑的腦海之中，讓他直接呆了一下，迅速的會意過來：「你是說他們分兵了，一路裝成三千兵馬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一路則去伏擊老十六？」
「正是這樣。」石勒點頭表示認可。
「嗯，這就能說得通了。」汲桑鬆了一口氣：「看來敵人還是那麼弱啊。」
弱？能夠輕易幹掉老十六五百的騎的敵人竟然還是弱？這下輪到石勒心中不解了。
他愣愣的看了看汲桑，發現汲桑的目光在自己周圍流轉，頓時明白汲桑說這話的意思了：他不是真的認為自己的敵人很弱。而是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在遭遇了這麼一次大挫折之後，他必須儘可能的貶低的敵人，以消除自己人心裡對敵人強大的畏懼。
「原來還可以這樣……」石勒表示自己又學了一招。
本來，他就是一個很善於學習的人。
大廳里張惶的人心為之一定，沉默了一會之後，這些個性爆裂的匪首們又大聲的吆喝起來：「復仇，幹掉李珏。」
必須要復仇了，打自幽燕十八騎成立至今向來都只有他們滅別人的份兒，哪裡有別人殲滅他們的道理？
雖然這很沒道理，可他們就是覺得不可接受。
既然對方並不是不可戰勝的，而且被伏擊看上可能就是老十六那傢伙太魯莽的緣故，不過是上了對方一個小當而已，那麼自己這邊就必須迅速的討回這個場子。
「整頓一下，我們馬上就出發。」汲桑大聲的吼道。
他決定卻找對方算賬了。
「等等！」石勒攔住了汲桑：「大哥，我們這去哪裡？」
「找對方算賬啊！」汲桑說得理所當然：「他們不是在景和村附近伏擊我們嗎？那我們就先去景和村，先擊敗他們，再殺入梁縣。」汲桑惡狠狠的說道。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他想得就這麼簡單。
「可要殺入梁縣未必就要去景和村啊。」石勒對此十分不解：「我們完全可以從另一條路殺入梁縣，那一條路經過緱氏縣城……李珏的兵只有一千，他們防守縣城都來不及，更不會對我們造成阻礙。」
石勒認為這才是最輕鬆最簡單的路。
「可老十六他們的屍骨還在那兒……我們相約成為兄弟。我不能讓老十六的屍骨曝於荒野。」一席話汲桑說得義正辭嚴，作為黑道大佬，他也是有一套屬於自己的義理。
「老大！」汲桑如此講義氣的表現，將大廳里的這些匪首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他們或許是壞人，可是在狂暴酷虐的同時，他們也渴望一些光明。汲桑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取得了眾人的認可。
看著豪氣十足的汲桑，感受到大廳里眾人對他的信服，石勒再次低下頭去。
他從汲桑這一次的表現中又領悟到了一些東西，他覺得自己必須向汲桑學習才行。
「必須把心理的冷漠隱藏起來。」石勒如此想道。
不過，那也是以後了。至於現在，他覺得自己還是必須堅持一些東西的：「既然如此，那我和大哥分兵吧。我帶一千五騎兵去縣城，替大哥牽制住縣城的追兵……讓大哥進軍再無後顧之憂。」
對於汲桑要去景和村的行動，石勒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相信直覺，自然不太願意和汲桑同去。只是他也不好明白這拒絕，只能小心翼翼的換一個角度，委婉的提出建議。
對於石勒的建議，汲桑到沒有想太多，他認為石勒這是完全為自己好罷了。
為自己守住後路，這是多好的兄弟啊。竟然完全放棄了去景和村撈一把的機會——幽燕十八騎的規矩就是沒有參與攻擊就沒有可能獲得資源。石勒想要去縣城無疑就是放棄了景和村的所得，汲桑也不相信石勒能但憑一千五百騎就拿下縣城。
「好兄弟……」汲桑拍了拍石勒的肩膀，「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汲桑感動的說了一聲，旋即便氣勢十足的帶著隊伍離開。
石勒望著汲桑離去的背影，幽幽的出神：「大哥，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