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7.第877章 私心
待到小蟲兒被帶走了,楊雲溪這才又重新恢復了清冷的模樣來,彷彿之前的溫柔其實不過是看花了眼,而冷淡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楊雲溪低頭淺淺一笑,然而即便是如此她的神色看起來也並不曾更溫和些:「古家卻是註定要失望了。從這件事情上,便是不難看出古家的確是在開始衰敗了。」
從盛極一時,到如今比不上後起之秀,甚至隱隱有了狼狽之意,其實也不過就是短短几年的功夫。
「當初長生她那般不惜性命也要生個孩子鞏固地位,如今我卻是明白了幾分。」楊雲溪倏地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看了雲姑姑一眼,而後笑了:「姑姑今日特特與我說起這件事,不知是想說什麼?也是想替阿石來問問,是不是果真要立墩兒了?」
雲姑姑被楊雲溪這般一看,莫名心中便是有些歉然,面上更是有些發熱起來。一時之間更是有點兒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楊雲溪其實說對了,她今日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問這麼一句話罷了。只是這會子,這句話如何還能問得出口?縱月色極美,可是也擋不住氣氛越來越尷尬。
楊雲溪緩緩收斂了笑容,伸手端起手邊上的茶杯來,緩緩喝了一口熱茶,又用手指百無聊賴的婆娑著如玉一般的薄胎茶杯,輕聲開了口:「其實姑姑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畢竟姑姑一直帶著阿石,心頭更偏向阿石也是理所當然。」
雲姑姑聽著楊雲溪這般說,看著楊雲溪的手指和那玉色薄胎茶盞幾乎都是分不清楚,倒是一時看呆了——當然心頭卻也是有些羞愧。
楊雲溪越是什麼都知道,越是替她找好了開脫的理由,她便是越發的無地自容。其實局勢擺在這裡,大家都心知肚明,楊雲溪的作法挑不出錯來。只是奈何人都有私心……
楊雲溪側頭看了一眼雲姑姑,而後燦然一笑:「姑姑其實也不必覺得難為情,這本就是人之常情。」這樣一笑,好比是春花初綻,除卻嬌媚鮮艷之外,竟是讓人有些微微震撼。
而那樣燦然的笑容,更是好比是猛然出現的陽光,叫人竟是有那麼一瞬間都不敢直視。
雲姑姑便是如此忍不住微微挪開了目光,而後苦笑一聲:「娘娘又何必替我開脫,我也不過是私心罷了。只是阿石畢竟也是嫡子——」
「阿石的身子太差,而且年歲太小。」楊雲溪輕嘆一聲,將茶盅擱下:「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擱在朝政之中,兩年時間,足以天翻地覆。姑姑在宮中多年,如何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立下墩兒,是為了預防萬一朱禮果真就這般長睡不醒的局面。畢竟真到了那個局面,那時候太子需要擔當的東西不僅沉重而且風險極大。而且更需要儘快的成長起來。
雲姑姑沉默片刻,最終苦笑一聲:「是啊,正是如此。」所以她連一句勸說的話也說不出口:局勢已經這般艱難了,再說別的,也不過是在為難楊雲溪罷了。
坐得久了,縱然是夏夜也是有些微微的涼意。楊雲溪起身:「姑姑陪我回屋去罷,坐在這卻是有些涼了。」
如今她且不說懷著孕不敢任性,就是沖著這個局面,她也不敢有半點馬虎。這個時候,有個好身子是再重要不過的。
雲姑姑聽了這話這才陡然驚醒過來,倒是有些懊悔:「卻是我的不是,竟是沒想到這一層。」
「阿石這幾日還好吧?」楊雲溪一面走,一面這麼問了一句。自從朱禮出事兒之後,她倒是都沒見過阿石了,著實也是抽不出時間來。
雲姑姑笑了笑,神色溫柔:「阿石挺好的,雖說離了雙鸞微微有些不大適應,不過小孩子很快也就緩過來了。不打緊。」
「雙鸞……」楊雲溪神色恍了一下,最後便是冷淡下來:「當初留下雙鸞,便是我太過心軟的緣故。」說完這話,她看了一眼雲姑姑,意有所指道:「畢竟,就算是盼著她對阿石好。可是她卻始終也是看不清楚局勢,不知道什麼才是對阿石真正的好。姑姑以後還請多管束阿石身邊的人,雙鸞這樣的事兒這樣的人,我卻是不想再看見了。」
雲姑姑心頭微微一跳,忙斂容肅穆:「貴妃娘娘的話,我記下了。定不敢叫娘娘失望。」雖說楊雲溪說這話咋然一聽像是在說別人,可是她心頭明白,其實也是有點兒在說她的意思的。
這是楊雲溪的警告。
楊雲溪見雲姑姑這般態度,心頭自然是滿意,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畢竟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了,再說得過了,就有些難堪和傷感情了。
雲姑姑既是為阿石而來,她便是乾脆也給了雲姑姑一顆定心丸:「不管太子是誰,阿石畢竟是皇上的嫡子,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怎麼著阿石也是不會受半點的委屈。姑姑只管放心。其實以阿石的身子來說,閑散的享樂一生,未嘗不是好事。」
雲姑姑點點頭,心裡倒是也放下了那點糾結和私心來,嘆了一口氣道:「的確是如此。」
走了一路,楊雲溪和雲姑姑進屋后,楊雲溪便是也嘆了一口氣:「姑姑如今照顧著皇上這頭,阿石那頭若是姑姑想念了,也可以隨時過去看看的。」
當時朱禮剛出事兒,劉恩等內侍要顧著外頭的情況,朱禮這邊她不信任別人,便是叫了雲姑姑過來照看著。如今這麼久過去,其實倒是也不是非要雲姑姑時刻在這裡守著的。畢竟,如今其實也算是許多事情都上了軌道,也沒一開始那般慌亂無措了。
雲姑姑想著朱禮,倒是有些悵然:「皇上也不知什麼時候能醒,太醫那頭也拿不出個具體的法子來,真是叫人著急。」
楊雲溪點點頭,倒是沒跟著嘆氣。從一開始的絕望和恐慌,她如今倒是已經麻木了許多了,有時候甚至慶幸的想,至少朱禮還活著,不是嗎?這也就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