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伯爵夫人艾慕黛（二）

  艾慕黛想去依靠丈夫，看見他那可怕的神情，她立刻明白了，她哀歎了一聲，卻不敢說話，隻是用哀傷又楚楚可憐的眼神望著伯爵，她微微搖著頭，似乎在懇求丈夫不要發怒。


  高盧伯爵望著麵前這個女人，自己的妻子，心裏百感交加，這個女人，她懇求著自己，正期待自己的寬恕，如果不寬恕她，她就會立刻會變成全世界最不幸的女人，而這個女人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高盧恨她的過去，恨她刻意隱瞞的過去，恨的咬牙切齒，但是又不得不承認，那不是她的錯，命運就是如此，最好的花，卻開在懸崖之顛，飽受嚴寒欺淩，還無人賞識，孤獨一生。這不是她的錯，這不是她的錯。高盧伯爵以前一直最自信自己得到過的幸福，現在卻有些惶恐，他第一次感覺，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可以一秒前近在咫尺，下一秒又相隔天涯，他隻想擁抱自己的妻子，但是他恍惚又不知道妻子是否真實存在，伯爵有些哽咽地說道，“黛西……我不管在你遇到我之前，發生過多少可怕的事情，我隻想知道，隻想知道，黛西，你還愛我嗎？是愛我多一些，還是愛這枚指環的主人多一些？”


  “天啦，對於他們來說，我隻是一個女奴，我隻想忘記對他們的恨，枉談什麽愛，我隻想永遠永遠離開他們，我愛的是你，高盧席可法，自從十八年前，你和你的士兵們把我救了，我生活的希望和愛，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我沉默了十八年，這十八年，你幾乎沒有讓我失望過，沒有讓我後悔選擇你，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嗎，我隻為了和你，高盧席可法廝守在一起，你才是我唯一的愛啊。”


  高盧伯爵宛如一副重擔被人卸下，他知道，這個女人依然還是他的妻子，他坐在她旁邊，抓住了她的手，心裏雖然依然很痛，但是他卻覺得可以承受了，他小聲道，“我知道，我能感覺到，真的，但是……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


  “大人，我害怕……我害怕……你能體會那種痛苦嗎？一種自己不想接受的命運，被人強加在身上，卻又無法掙脫，度日如年，生不如死，那就是女奴艾慕黛的生活，我不想接受那種命運，我十七歲的時候，機會來了，法師穀裏的紅塔開啟，紅塔法師蘇醒，居然找到我，答應我如果幫他們做完一件事情，就給我自由，我忍辱負重，做到了，他們放過了我。我選擇了昔日城，選擇了你，這裏才是我想要的，你才是我想要的，我雖然曾經是個女奴，但是那不是我的宿命，我並不是欺騙你，我隻是想用盡一切，向這個世界索取一次屬於我自己的命運。高盧席可法，你知道我聽見你在我耳邊，每夜的情話有多開心嗎？你說你需要我，說我是個好妻子，我有多開心啊，我昨天都還以為，自己成功了，得到了屬於我的命運，而今天，冷酷的諸神卻讓你把這枚冰冷的指環送到我的手裏，那些法師又來找我了，他們不想放過我。他們不想讓我忘記過去，他們會把我戴上鐐銬，拉回十八年前，讓我重新做回一個女奴，為什麽啊？為什麽啊？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害怕嗎？我既害怕你拋棄我，讓我像個女巫一樣被人拖出去遊街，又害怕那些法師把我捉回去，但是我卻不敢放聲大哭，不敢害怕，因為我還愛你，我還愛著你，我怕你因為我的軟弱，嫌棄我，不愛我了……”艾慕黛將頭貼在丈夫的手背上，閉著眼睛，喃喃說著，到了後來，語氣越來越激烈，眼淚奪眶而出，她邊哭邊喊著幾乎叫道。


  伯爵那最後的猶豫，或者說，曾經的猶豫被妻子的無助徹底震撼了，他明白自己愛的這個女人有多可憐了，他滿臉通紅，把妻子的臉捧著，“不會，不會的，那些巫師要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那不可能，除非他們踏過的是我的屍體！”


  艾慕黛歡喜的嬌叫了一聲，把伯爵抱住，過了一會，她幽幽道，“他們會殺死我們的，他們會這樣做的，如果他們有能力，他們就不會猶豫，以前這個世界曾經是魔法的絕地，所有的魔法和強大生命都消失了，但是十八年前，發生了變化。這個世界的魔法在逐漸蘇醒。”


  高盧伯爵傾聽著，用手將妻子的一屢金發梳在耳後。


  “十八年前，紅塔巫師第一次告訴我，我是上古時期擁有碎龍晶家族的後人，龍族要返回這個世界，他們要求天威的巫師開辟通道，隻有我這樣的家族，才能成為傳遞龍火徽章的人選，龍族似乎實力非常強大，巫師們都不得不照辦，紅塔巫師要求我傳送徽章，那徽章其實就是一個龍穴，裏麵有幾頭剛穿過時空，到達這個世界的成年龍，我的任務是將徽章交給南部光明港的拜龍教徒。”


  居然還有龍……這都是傳說中的東西呢，我的妻子是個女巫，全城的人都這麽說，我一直沒有相信過，現在她在親自證明我犯的錯誤。伯爵心裏暗想著，又想到自己早應該知道，當他第一次看見妻子胸前的第三個和奇異的紋路時候，他就驚愕過一次，不過，自己一直在騙自己，特別是五個子女，每個都和他們母親一樣，生有三乳，而且第三個周圍帶著奇異的文身，事實一直擺在眼前，自己不過是掩飾，或者說一直在拖延真相。


  艾慕黛偎在伯爵臂彎裏，繼續說著，“我開始並不知道碎龍晶家族是什麽含義，當我給過龍火徽章，我全明白了，原來我可以用一種我無法形容的語言和他們交談，在旅途中，我逐漸了解到，我的祖先，曾經和一頭叫瑪格硫斯不朽的銀龍家族關係非常密切，後來，我在紅茯沙漠附近遭遇匪幫襲擊，隨行的同伴都相繼遇害，你和你的衛兵趕來救了我，也許所有在場的人，看見用馬鞭拖我的匪徒被你射死，感歎我有多幸運啊，其實，整個昔日城聯邦，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分享這幸運，要知道，如果我當時被那粗魯的殺人犯勒死了，我胸前的龍火徽章就會掉下來，落在地上，不再是一個護身符的樣子，而恢複成原始的模樣，昔日城邊將有一個能容納幾百頭巨龍的上古時期的龍穴。龍是領地生物，他們會毫不猶豫摧毀或者奴役方圓百裏內的所有種族和生物，親愛的高盧席可法，你那一箭，救了我們所有人，你那一箭，也射中了我一直等待，不安的心房，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就是他了，就是他。後來，你護送我到達了光明港，我把龍火徽章順利交給了拜龍教徒……”


  “我抵擋不住你的溫柔和美麗，我向你求婚了。”高盧伯爵也不禁沉醉在回憶中，“你還記得我求婚的話嗎？”


  “永遠不會忘記的……但是我學不像，那是你的宣言，那些話，隻有你才能讓它每個字如火般熱烈，我要聽你說，你再說一次。”伯爵夫人的眼睛迷離著，像蒙上一層水波，她蜷縮著鑽進高盧的懷裏，偏過頭，用手輕輕撫摩著丈夫帶著胡子茬的臉，又輕輕貼上一吻。


  “你太稀有了，比任何一個女人更像女人，而且你能懂我的心，讓席可法家的這頭獅子分享你臥床的另一半吧，我發誓，我會在此生往後的每個白天，用心和眼睛一直這麽灼熱的愛你，我會在此生往後的每個夜晚，像隻蜷縮在你懷中的貓一樣眷戀你。萬一如果有人膽敢傷害你，威脅你，我會像頭憤怒的雄獅一樣保護你，作我的妻子吧，答應我吧。”高盧輕聲說著，但是後麵語氣卻起來。


  “我是你的妻子，一直都是。我幫你生下了席可法家最強壯的小獅子吞拿，最高貴的麥克白，最頑皮的威廉，最美麗的米莎，最聰敏的克拉文。”艾慕黛抱著高盧伯爵的脖子，很溫柔輕盈地吻著他嘴唇，很久才分開。


  “十八年，你真的像一頭威猛的雄獅，把我保護了十八年。”艾慕黛的眼睛幾乎要滴出水來，粉紅色的眼眶裏，如露珠般滾動著水珠，“這十八年，你幾乎沒有讓我失望過，沒有讓我後悔選擇你，你豪邁不失溫柔，你心胸博大又不失細膩，雖然你會偶爾讓人彷徨心痛，但是卻給你更多的優點來彌補，有時候我都想，諸神把你塑造的如此令人又愛又恨，就是為了讓我愛上你。”


  伯爵心疼地抱著妻子，心裏想，諸神對你又何嚐不是呢。她的深情和理解力使伯爵覺得，自己太應該愛這個女人了，她太值得愛了，她就像一盞純金打造，鑲嵌鑽石和寶石的聖杯，默默收集著高盧對她的每一絲心意，每一絲情愫，醞釀出的東西比美酒還香醇，她雖然從來不說話，卻用更好的方式回報給他，讓他感覺到自己妻子的愛，她是上天賜給這個世界的一個真正的尤物。


  艾慕黛吻了下丈夫，從床上坐起來，“雖然我已經不信仰諸神，但是我依然感激冥冥中的主宰，將你恩賜給我，對我不離不棄。天威那些法師來找的是我，他們背棄了前約，而我也不再是逆來順受的女奴艾慕黛了，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我和我的家人。”


  “黛西……讓我來對付那些威脅你的法師。”伯爵依然改不了口，還是叫妻子以前的名字，“這種事情，總是由男人來解決的。”


  “恩。”艾慕黛低著頭，溫柔地靠著高盧寬闊的胸膛，伯爵沒有看見她金發遮蔽的眼神，她的眼神銳利無比，流露出人們下定決心後的那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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