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吞拿
吞拿曾經聽說過,當一個人承受巨大的傷害和悲痛以後,或者是從死亡的深淵裏獲救,那他所有原本沉寂的渴念都會蘇醒,大多數人會變的神經敏銳,原本粗糙的人會變的細膩,而原本沉淪在泥濘中的人會重獲新生。
創傷、悲痛和危機使一個人心智成熟。
但是,這個判斷用在少女路加尼亞羅伊身上,好象就出現了例外。這女孩子在恐怖角森林的所作所為,引起了席可法家族和萊文家族的不小的反感,某些個別的武士,甚至恨不能抓著她的頭發,給她幾個耳光。
近六十名職業軍人埋葬在恐怖角森林邊緣,萊文家的騎兵就有三十名,席可法家的武士有十八人,特別是席可法家的兩位國王騎士戰死,路加尼亞羅伊的所有衛兵和護衛無一幸存,連假扮她母親的那個使女都喪命了。但是顯然,這個栗發少女並沒有從這可怕的災難中得到什麽教訓。
此刻,她正據理力爭,反對歐文男爵的一個提議。
鐵蹄堡的歐文男爵和其長子大漠漢姆帶來了五百名鐵槍騎兵,如果恐怖角森林中,不是他們及時趕到,吞拿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會有多少人能從浩劫中幸存。從這一點來說,席可法家族和萊文家族所有獲救者,都對歐文男爵心存感激。而且鐵蹄堡是萊文伯爵的家臣,這次來援的萊文家族的武士們,有不少和歐文男爵他們很熟悉。
大漠漢姆身後站著一個魁梧的護衛,他的肩膀上停著一頭雄壯的藍喙蒼隼,這是鐵蹄堡騎兵們的空中哨兵。那天清晨,就是幾頭這樣的猛禽,先在被圍的士兵上麵盤旋示警的。
人如其鷹。吞拿聽見歐文男爵的提議的首先想法。
雖然吞拿覺得歐文男爵這個提議未免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是父親高盧伯爵曾經告訴過他很多關於聯盟和背誓者的故事,他也跟隨父親參加過很多貴族的商議和交往,他勉強能理解歐文男爵的作為。
到底來說,貴族之間的聯盟,很多情況下,是一種利益的互利關係。
所以,鐵蹄堡的主人,歐文男爵提議,請琴痕堡撤回望冬河沿岸防衛軍,加強琴痕堡,而由鐵蹄堡派軍隊接管望冬河的時候,吞拿選擇了沉默,而路加尼亞以一種輕率又不理智的方式拒絕了提議。
連她的兄長,琴痕堡合法的繼承人,威靈頓羅伊男爵都沒有說話,她就以個人的判斷,拒絕了一個實權貴族的提議,這無論從各個方麵來看,都是非常愚蠢莽撞的行為。
對於望冬河流域的所有權,是琴痕堡和鐵蹄堡沉積多年的爭執,吞拿略有所聞,這曆史大概能追溯三代甚至四代之前,望冬河流域現在被琴痕堡和鐵蹄堡共同占有,流域麵積並不算大,兩個村子的雇農,現在一家占據一個村子,幾乎平分了這塊爭執的土地。
琴痕堡在這裏駐留了一個中隊,超過兩個百夫隊的步兵,鐵蹄堡壘的軍力也差不多,這種兵力部署有互相牽製的目的,也有共同抵禦北境王的意圖。因為望冬河流域太接近北境王掃羅公爵的領地,掃羅公爵喜歡擴張和劫掠的性格是眾所周知的。
歐文男爵的這個提議,一方麵是暗示,琴痕堡都自身難保,還和我鐵蹄堡爭什麽望冬河流域,另一方麵也是提醒,你琴痕堡還有兩百多名軍人閑置在那裏,他們可以緩解主城的危機。
果然,路加尼亞立刻為自己的輕率和無知付出了代價,歐文男爵麵色不快地告訴吞拿,說這次與席可法家族合作,原本是萊文伯爵的指示,現在鐵蹄堡防禦薄弱,歐文男爵將即日帶領自己屬下的騎兵返回鐵蹄堡,因為鐵蹄堡附近也狼群為患,希望吞拿能理解歐文的難處。
吞拿還未回答。栗發少女路加尼亞大叫道,“歐文大人,如果您的騎兵離開,我們怎麽辦?包圍琴痕堡的狼群剛剛退去,也許還會回來,我們這些人,根本無法抵擋住他們,何況這些狼群裏還有怪物。”
歐文男爵麵露輕蔑,傲慢地一言不發。其子覺得太過於有趣,這女孩子難道真的沒有大腦?又想叫我們幫琴痕堡,又不願意在望冬河流域讓步,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大漠漢姆不禁用嘲笑的口吻道,“男爵大人不是給了一個很好的提議嗎?建議你們撤回望冬河的那個精銳中隊啊。”
栗發少女路加尼亞脫口道,“那怎麽可以?”
吞拿忍無可忍,說道,“萊文家族和玫瑰獅子聯手,玫瑰山穀的援軍趕來後,我們不僅僅會清剿琴痕堡領地的狼群,還將協助鐵蹄堡的歐文男爵大人,清剿鐵蹄堡領地的狼群,我們雖然沒有領地可以談判,但是我們都是用家族武士的性命在兌現盟誓。路加尼亞小姐,我希望現在的商談,能讓你的兄長,威靈頓羅伊男爵來決定。”
吞拿又對歐文男爵說道,“大人,請原諒我的不敬,我希望大人能從大局考慮,席可法家族和萊文家族已經結盟,大人為什麽還要求琴痕堡做出這樣的讓步呢?”
歐文男爵凝視著吞拿,緩聲說道,“因為所有聯盟都有結束的時候,而鐵蹄堡勇士的血,已經在恐怖角森林裏,為你們流過一次了。歐文家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家族勇士的血換回來的,這是傳統。我們可以為席可法家繼續流血,但是要我們為琴痕堡戰鬥,那就給我們土地。”
吞拿明白了歐文男爵的意思,他潛台詞說的是,如果沒有鐵蹄堡,你們可能都死在恐怖角森林了,席可法和萊文的聯盟他接受,但並不包括歐文家對羅伊家的要求。
“不,我不能將父親留給我的土地,交給別人。”一直沉默的威靈頓羅伊張口說道。
吞拿暗自歎息一聲,他身後的湯麥斯爵士和林根莫爾蒙爵士兩位家臣頓時臉色難道到極點,而流亡地的首領彼德甚至小聲罵了句混蛋。
歐文男爵輕哼了一聲,起身對吞拿等眾人微微致意,又用眼睛質詢萊文家軍隊的首領勃羅司穀男爵,後者惋惜的搖了搖頭,“我必須幫助吞拿大人,和他在一起。”
歐文男爵微微笑了笑,說道,“勃羅司穀男爵,吞拿大人,我會命令大漠漢姆率領部分騎兵,駐紮在鐵蹄堡和琴痕堡的邊境附近,萬一出現險情,請突圍進入我的領地,我會全力支援。”
吞拿和勃羅司穀男爵表示謝意,而威靈頓羅伊男爵和栗發少女路加尼亞卻臉色鐵青,甚至毫不掩飾心中的憤恨。歐文男爵的長子,五百鐵騎兵的副指揮官,大漠漢姆不禁搖頭,輕斥一聲,他經過吞拿身邊的時候,稍停了片刻,用同情的口吻說了聲,“大人,記得我提醒過你,羅伊家的人是北地的怪胎,他們沒有淚腺的。”沒有等吞拿說話,就跟隨父親歐文男爵身後離開了。
鐵蹄堡的五百名騎兵跟隨歐文男爵離開琴痕堡,琴痕堡的人們站在城牆和塔頂,每個屋頂,他們眼裏都有種被遺棄的委屈。歐文男爵的長子大漠漢姆不忍,他追上父親,問道,“父親大人,難道真的……”
歐文男爵頭也不回,“一寸江山一寸血。羅伊家族不值得我們為他們流血。”
大漠漢姆道,“這些人都會死在這裏的。勃羅司穀大人和吞拿大人他們也會死在這裏的。他們根本堅持不到援兵趕來。”
“我當然明白,因為鐵蹄堡領地附近的狼群不知道被什麽吸引,正往這裏集中呢。不過,別小看席可法家的人,他們能駕禦數萬玫瑰山穀的野蠻人,必然不是碌碌之輩,我相信吞拿大人至少能保住性命的。”歐文男爵答道。
“羅伊家的軍人和雇農就慘了。”大漠漢姆道。
“讓他們死好了,羅伊家拒絕了我難得的提議,就注定了他們的死路,跟著這種蠢材的人,那就更蠢,等琴痕堡倒塌以後,我一樣接管望冬河流域,而且還更多。”男爵冷酷地道。
吞拿和家臣們並肩站在琴痕堡樓上,心痛地望著鐵蹄堡的騎兵們魚貫而出。
流亡地首領彼德左右看看,沒有琴痕堡的人,他小聲道,“吞拿,你真的準備叫我們用命來維護那個根本不知道感恩的混蛋家族嗎?”
吞拿咬牙沉思。
彼德用手抓著著吞拿的肩膀,急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羅伊家族都是自私的混蛋!他們居然在拿我們的命賭他們的領地無損!”
席可法家族的護衛副團長瓦雷利亞急步上前,彼德在瓦雷利亞靠近之前,把抓著吞拿的手放開,兩手舉起來,“別!別!別!我隻是提醒你的吞拿大人一下,不然,過兩天,我們就和恐怖角森林的兄弟們團聚了,我雖然知道大家感情不錯,但是沒有人這麽急切吧?”
吞拿用手製止了怒氣衝衝的瓦雷利亞,然後問彼德,“您派出了多少探子?”
彼德明白吞拿的意思,他鬆了口氣,還好,這個吞拿比他父親好象要靈活一些,便裂開嘴笑著答道,“十四個探子,我把流亡地最擅長跟蹤和捕獵的好手都派出去了。”
“湯麥斯爵士,林根莫爾蒙爵士。”吞拿對兩位家臣道,“如果我告訴你們,我已經在準備逃命的路線,你們會不會阻止我?”
湯麥斯爵士和林根莫爾蒙爵士略驚訝地對視了一眼,然後湯麥斯爵士答道,“我僅僅為席可法家族效忠,我會支持大人的決定。”林根莫爾蒙爵士也點了點頭。
“我會去要求威靈頓羅伊男爵,調回望冬河流域的中隊,如果他們拒絕,那我將會采取更積極的保護自己的辦法來處理現在的危機。”吞拿說道。
“我們拔腿逃命。”彼德笑著說道。
“我可沒有這麽說過。”吞拿一臉凝重反對道,“我說看情況而定。”
“看情況而定,在我們的語言裏,就是逃之夭夭。”彼德繼續耍著嘴皮子。
其他幾位家臣和瓦雷利亞都沉默著,吞拿暗想,是要和羅伊家族的人好好談談,他們的行為已經讓武士們厭惡他們了,不再想為他們拚命效力了,現在留在這裏,全是因為席可法家族的原因,隻要吞拿說聲離開,估計連步兵都會跑的比馬還快。
“吞拿大人,看天上。”瓦雷利亞輕輕碰了碰吞拿的胳膊。
吞拿抬頭,旁邊有人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天空著火了啊?”有人道。
“是諸神的烈火戰車。”流亡地的首領動容道。
“諸神嗎?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存在諸神嗎?”吞拿也被天空的異像驚呆了,他隨口問到,因為席可法家是信奉玫瑰山穀遙遠的九神的,有學者研究說,算是半神半精靈的生物,他們不是太相信泰神教信奉的梵天諸神的。
“諸神當然是存在的。”湯麥斯鹿盔爵士鄭重答道,“否則,還有誰能在天幕裏留下這火焰的軌跡。”
“這是不詳的天兆。”林根莫爾蒙爵士,“曆史上有過記錄,天火過境和長虹貫日,都是不詳的天兆。”
吞拿並不相信林根莫爾蒙爵士所說的,他也不想相信,可半邊天空都不正常的赤紅色的,一條巨大無比的燃燒的龍形火雲橫穿天空,難免令人不安。
中午的時候,席可法家的騎兵差點和琴痕堡的物資官員發生衝突,一度關係很緊張,席可法家的一名騎士都幾乎亮出武器,而旁邊的萊文家族的武士也幫席可法這邊,最後事情鬧大,吞拿他們都趕到現場,威靈頓羅伊男爵和栗發少女路加尼亞也來了。
問明原因,原來是琴痕堡的物資官員隻給席可法家的騎兵們發步兵的食物和各種供給,連草料也僅僅提供一半的份額。席可法家的騎兵們在狂人阿古斯弗斯特騎士的帶領下,向琴痕堡方麵發難,要他們按照聯邦軍團的標準提供食物和草料,琴痕堡聲稱倉庫儲藏量有限,雙方爭執起來。
“王八蛋!他們倉庫裏的草料和各種物資多的站在城堡外麵都看得見,卻克扣我們的,我們怎麽能為這些王八蛋拚命呢?我們來這裏為什麽?難道是為了來吃你琴痕堡的草料和發黴的粗麵包的嗎?我們是來救你們的,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們?”狂人阿古斯弗斯特騎士因為兩名好友在恐怖角森林喪命,他一直耿耿於懷,終於借機發泄出來,“席可法家的十八名武士和萊文家的三十名戰士都是為你們琴痕堡才犧牲的,你們就這樣對待為你們付出性命的人嗎?”
“夠了,狂人!”林根莫爾蒙爵士喝道,狂人阿古斯弗斯特回頭看見吞拿他們站在城堡上,他悻悻閉嘴。
“原來席可法家的騎士就這樣的肚量,像個趕車的馬夫一樣,會因為區區草料而大動肝火的呢。”威靈頓羅伊男爵身後的一位騎士嘲諷道。
這句話猶如給快熄滅的火堆上澆了一桶火油,別說狂人阿古斯弗斯特頓時亮劍,連瓦雷利亞也長劍出鞘,當眾人醒悟過來,瓦雷利亞的怒火之刃已經架在剛才出言不遜的羅伊家族騎士脖子上。
“不許侮辱席可法家族之名!”有騎士在吞拿身後大吼。
吞拿也怒道,“威靈頓羅伊男爵,我不知道你們羅伊家是否還記得,盡管你們家族在很多年前就得到國王的封地,但是依然還是作為席可法的家臣,也正是因為是席可法的家臣,如今我們才會拚死來救援你們,你們也許隻記得向我們求援,卻忘記了家臣的身份了吧,湯麥斯爵士,告訴他,如果家臣或其下屬出言侮辱其主,將會如何?”
“身為家臣,辱沒主上者,等同背棄效忠誓言,輕者割舌,重者流放,或勒令決鬥以免極刑。”湯麥斯爵士厲聲答道。
那名騎士嚇得麵孔都扭曲,望著自己主子,而威靈頓羅伊男爵更是狼狽,臉色慘白,他嘴蠕動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旁邊他的妹妹,栗發少女路加尼亞也一臉驚愕,一言不發。
“這次我就當你的屬下是無心之過,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會這麽簡單了。”吞拿說完,示意瓦雷利亞收回武器。
瓦雷利亞威脅著冷哼一聲,轉身,寶劍入鞘,當他走回吞拿身後時,那個羅伊家的騎士腳步一浮,向後退了一步,脖子的皮膚上微微滲出血來。
“以席可法家族繼承人身份,我命令你,立刻令望冬河流域的中隊迅速回防琴痕堡,立刻!阿古斯弗斯特騎士,你帶兩名助手,協助威靈頓羅伊男爵,幫他將信鴿放出去!”吞拿不容分辯,命令道。
寶劍還在手中的狂人阿古斯弗斯特喜形於色,大聲答道,“是的,大人。”
威靈頓羅伊男爵臉色慘白,幾乎栽倒,和妹妹路加尼亞羅伊靠在一起,栗發少女路加尼亞咬牙切齒道,“真的不幸被媽媽言中了,你們合謀鐵蹄堡,要搶我們的領地!”
流亡地首領彼德給氣樂了,“天啦,怎麽碰這麽個寶貝啊,完全沒有大腦。”
“這將是席可法家族最後一次支持你們,我保證。”吞拿實在忍不住了,說道。
“我後悔向你們求救,我引狼入室呢。”栗發少女路加尼亞恨恨道。
勃羅司穀男爵一直在旁觀,現在終於搖頭,歎息道,“現在我才發現,我有多蠢,我讓萊文家的三十名勇士白白喂了狼,現在我明白為什麽歐文男爵非要你們割讓領土後,才會為你們戰鬥的原因了,羅伊家族不值得勇士為他們流血。”
“你們都是勇士,就會欺負我們這些沒有爹媽的孩子,我會記住你們的。”栗發少女路加尼亞望了一眼勃羅司穀男爵,終於發現救援軍裏再沒有人支持她了,她眼淚又開始流了,用怨恨又孤獨的聲音說道。
一名騎士自言自語道,“誰說羅伊家沒有淚腺的,他們眼淚比北地的雨還多呢。”
彼德接過話來,“你什麽時候看她為別人流過眼淚?她的衛兵死光了,我記得她連難過都忘記難過一下了,為自己流眼淚的時候,的確絲毫不吝嗇呢。”
湯麥斯爵士輕歎一聲,對同伴們說,“我們走吧。”
彼德苦笑一聲,小聲俏皮道,“走哪裏去?回昔日城還是去鐵蹄堡?我早就想走了。”
湯麥斯爵士失聲笑起來,邊笑邊搖頭離開。吞拿他們也跟在爵士後麵。
傍晚的時候,流亡地首領彼德派出去的探子陸續返回琴痕堡。吞拿派人請來了萊文家軍隊的指揮勃羅司穀男爵,告訴男爵,如果城堡防守太困難,席可法家的戰士會保護羅伊家的貴族們撤離,突圍去鐵蹄堡,不會誓死守衛琴痕堡。
勃羅司穀男爵對吞拿的計劃並不吃驚,他表示會聽從吞拿的安排,並且為恐怖角森林那次的事情又表示了歉意和感謝。
吞拿麵無表情的搖頭,似乎非常無奈,“如果我們決定撤退的時候,羅伊家的反對,我會采用強硬手段,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勃羅司穀男爵想了想,答應了。
這時候,衛兵通告,威靈頓羅伊男爵求見,吞拿點了點頭,立刻,打著繃帶的威靈頓羅伊男爵走了進來,他狐疑的看了看在場的貴族和騎士們,酸酸地道,“吞拿大人,我聽說你們準備回昔日城。”
吞拿勉強保持著禮儀,說道,“那是謠言,我父親大人正在召集玫瑰山穀的武士,即日將來支援,清剿北地群狼的任務,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由席可法家和萊文家肩負起來了,群狼還在為患北地,我們怎麽會回昔日城?”
威靈頓羅伊男爵將信將疑看著吞拿,將手中的一封短信遞給了吞拿,“吞拿大人,好象您沒有掌握最新的消息呢。”
吞拿接過短信,是信鴿傳來的,昔日城貴族慣用的折紙風格,吞拿略有疑惑,還有哪個家族會和羅伊他們這麽熟絡,卻又不派兵救援呢?但是一看信箋內容,立刻臉色微變。
“自由議會頒布昔日聯邦全境軍事管製,並召集全境的領主和貴族率領軍團勤王,昔日城戒嚴,戒嚴期間,護民官不能離城,高盧大人並沒有去玫瑰山穀召集軍隊,援兵不會來了。”威靈頓羅伊男爵盯著吞拿說道。
“他說的是真的嗎?”流亡地首領彼德有點緊張。
吞拿點了點頭,將短信還給威靈頓羅伊男爵。
“我會給父親立刻發封短信,詢問此事。”吞拿說道。
“我已經代勞了。”栗發少女路加尼亞說著話,走了進來,“我們接到這封消息後,就立刻發了封回信,將這裏的危急情況描述了一遍,然後以軍團加急信箋的方式回了信。”
“你代勞了?什麽意思?”吞拿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我請昔日城的朋友送信給高盧大人,告訴這裏的險情,並且告訴大人,鐵蹄堡遺棄了我們,琴痕堡遭遇圍困,暫時無法脫身,十萬火急。”栗發少女路加尼亞很自然的答道。
“混蛋!誰叫你發這種信息到昔日城的?”吞拿終於發怒了,他上前走了一步,那瞬間,連瓦雷利亞都以為吞拿會一拳將這個栗發美少女打倒在地,“你知道我父親大人和我……母親接到信會多著急嗎?”
“這才能保證高盧大人一定會盡快派來援軍。”栗發少女路加尼亞答道。
“你們兩個人……難道從來不會為別人考慮,隻知道考慮自己嗎?”吞拿忍住怒氣質問道。
“我們這麽做,隻是為了更好的幫助席可法家族兌現對我們的諾言。”威靈頓羅伊男爵以坦白又自然的姿態,很正義地說出這句話。
流亡地的首領彼德瞠目結舌地對身旁的湯麥斯鹿盔爵士叫道,“請快把我拉住,我現在有忍不住衝上去揍他們兩個家夥的衝動。”
“流浪漢頭子,不要對王國的貴族無理!”威靈頓羅伊男爵訓斥道。
彼德幾乎真的不悅了,如果不是剛好有人闖進來,他肯定會說點威靈頓羅伊男爵受不了的笑話。一個席可法家的衛兵跑步進來,對眾貴族和騎士致意後,將一封信交給瓦雷利亞,瓦雷利亞打開匆匆看了數眼後,哦了一聲,將信交給吞拿,吞拿看後,長鬆了口氣,看著對麵的羅伊家的兄妹兩人,眼裏說不盡的輕蔑。
“我父親今天清早,已經派我弟弟麥克白,在四位家族戰士的保護下,前往玫瑰山穀召集軍隊,你們這兩個混蛋!”吞拿說完,告訴湯麥斯鹿盔爵士,立刻寫信告訴父親,前麵那封羅伊家族代傳的告急信誇大事實,現在暫時沒有危險。湯麥斯鹿盔爵士說天已經黑了,是明天清早放信鴿回去,還是用班傑明學士專門準備的那頭夜鷹送信,吞拿叫放回夜鷹,鹿盔答應聲下去了。
威靈頓羅伊男爵兄妹兩個聽到這個消息,也喜形於色,反而忘記至少應該羞愧或者尷尬一下,完全忘記自己曾經做了些什麽。
窗外,很遙遠的地方似乎在下雨,一直隱隱傳來滾滾雷聲,城堡窗外是暗紅色的,太陽落山了,大地被天空中的火龍照耀著。下麵廣場上有急促的馬蹄,有人在高聲叫嚷著什麽,流亡地首領彼德凝神傾聽,“是我派出去的探子,一定是發生什麽事情了。”說完,他急忙迎出去。
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大聲喧嘩,瓦雷利亞眉頭微皺,就見流亡地首領彼德和一名身背長弓的探子快步走了進來。
流亡地的探子氣喘籲籲,他眼睛裏充滿血絲,一張疲憊又蒼白的臉,他看見吞拿前麵的銀質酒杯,立刻不顧一切撲了過來,抓起杯子,把裏麵的紅酒拚命往口裏倒。吞拿身後的一位騎士要上前教訓這個無理的遊民,被吞拿伸手阻攔。
紅酒和水不一樣,這個穿著皮衣的遊俠被紅酒嗆得幾乎把肺咳出來,他還在到處找喝的東西,吞拿微微示意,席可法的家臣,林根莫爾蒙爵士把一個水壺遞了過去。那個幹渴的人捧著水壺大口喝著,好久,才抬起頭,長出了口氣,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吞拿大人,謝謝。”流亡地的首領彼德感激道。
吞拿和彼德都看出來了,這個趕回來的人累壞了,他一定是依靠過人的堅強和毅力,才趕回來的,如此驚慌的趕路,一定是有什麽發現。
“大人,我們撤走吧。這轟隆的聲音不是雷聲……西邊的密語森林,靠近巨鱷沼澤方向,在不斷塌陷,地底下就像有可怕的怪物一樣,塌陷的斷口就像懸崖,整座森林的狼群都被驅趕向這裏。”探子艱難的穩定著情緒,然後望吞拿說道,“那些狼數量之多,多的讓人發瘋,成千上萬,我認為它們能填滿北境王的甘藍大草原。”
吞拿聽了後,麵色更凝重了,他問道,“你估計那些,密語森林的狼群,什麽時候到這裏?”
“午夜,或者更早,它們不僅僅是狼群,我還看見了人。”探子答道。
“有人和他們在一起?”吞拿也很驚訝。他不禁望了一眼身旁的瓦雷利亞。
瓦雷利亞明白吞拿的意思,上次遭遇狼群的時候,瓦雷利亞曾經說過,北境濕地就有人能用狼語召喚狼群。
瓦雷利亞問道,“什麽樣的人,看清楚了嗎?”
“這就是我要告訴大人們的,這是最可怕,也最離奇的。我遠遠騎馬在高地眺望,看見狼群它們被趕出密語森林後,在拉文諾邊境的大片丘陵地帶聚集著,後來,從東北方向趕來不少騎馬的,最讓我驚恐的是,有一個裝束詭異,身披長袍,背後冒煙的怪人。如果不是被他發現,我不會被狼群追趕,他用什麽東西對我一指,幾百頭大狼就朝我衝來,幸虧相隔遙遠,不然我肯定命喪狼口。”探子答道,他那雙驚惶的眼睛給吞拿印象很深,說起那怪人,他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
彼德小聲叫道,“該死的,是邪惡的巫術,有人在召喚狼群。”周圍的幾名騎士也竊竊私語,他們從恐怖角森林逃生後,對那些狼群已經有足夠的恐懼了。
瓦雷利亞看著吞拿道,眼裏的擔憂非常明顯,“我們不可能擋住這些怪物,那些隨時獸變的狼人再加上驅狼師,必須要軍團才能對抗它們,幾百年前北境出現過一些信奉薩滿教的喚狼巫師,拉文諾和昔日城聯手才消滅了他們,我們現在才幾百人,不可能抵擋住它們的。”
吞拿還沒有說話,外麵擠進來幾個羅伊家族的騎士和貴族,其中一人大聲反對道,“不能撤!你們不能撤!流浪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們也要學鐵蹄堡的歐文自私地逃跑嗎?”
“這件事情由吞拿大人決定,他是席可法軍隊的指揮。”說話的是威靈頓羅伊男爵,“我相信席可法家會兌現對封臣的諾言的。”
吞拿用眼掃視了周圍貴族,他留意了一眼萊文家族的指揮官勃羅司穀男爵,對方微微點了點頭,吞拿決心已定,“我的決定是立刻撤離琴痕堡,連夜從國王大道向東北撤退,所有人投奔鐵蹄堡。”
“不!”少女路加尼亞羅伊尖叫道。
“你們也必須和我們一起走!立刻命令琴痕堡所有人,士兵,貴族,騎士,農夫和自由民,所有人,準備撤離!”吞拿沒有理會少女路加尼亞,對著她哥哥威靈頓羅伊男爵命令道。
“如果我們執意不走呢?”少年威靈頓突然用冷冰冰的語氣問道。
流亡地的首領彼德怪叫道,“那就在這裏喂狼吧。”
“貴族們會知道真相的,席可法家在危急時刻拋棄了他的封臣。”威靈頓羅伊男爵嘴角冷笑著說道。
“如果你們執意不走,我們就強行逼你們走。”萊文家的首領,勃羅司穀男爵上前一步,語氣陰沉,他身後的兩個衛兵的手都扶在配劍上。
“哼,還好,這是在琴痕堡,不是昔日城!”少女路加尼亞羅伊說道,然後回頭命令後來闖進來的幾名羅伊家的武士,“保護我哥哥,向外麵的士兵們報警!”
幾名琴痕堡的武士立刻鋼劍出鞘,同時有個騎士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外麵全是武器出鞘和跑步的聲音,還有城堡巨大鐵們轟窿窿落下的聲音和吊橋被拉起的嘩嘩鐵鏈聲。
吞拿勃然大怒,“羅伊家的,你們瘋了嗎?對你們的領主拔劍,僅僅這一條,就夠把你們全部當背誓者吊死了。”
“我們誓死也不離開琴痕堡,你們答應過我們,守衛琴痕堡,直到高盧大人的軍團到來,是你們在背棄誓言。”威靈頓羅伊男爵站在護衛身後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離開,那昔日城所有貴族都會知道羅伊家是被你們在危急時刻拋棄的。”
局麵僵持住了,會議室門口,席可法家的武士以為裏麵的貴族和羅伊家族衝突了,正想往裏麵衝,被琴痕堡的武士用長矛、寶劍和盾牌阻擋。
瓦雷利亞和席可法家的騎士們製止著自己的部下,吞拿嚴厲的命令羅伊家的武士們放下武器,然後轉頭對羅伊兄妹吼道,“你們到底想要什麽?混蛋!”
威靈頓羅伊男爵有點懼怕盛怒的吞拿,他依然嘴硬道,“要你們幫助我們駐守琴痕堡。”
“現在根本守不住了,我們人太少了!”吞拿說道,“會有很多士兵送命的,你是叫我拿家族軍人的性命來換你們的城堡,我做不到!”
威靈頓羅伊男爵鼻子哼了一聲,似乎鼓著勇氣挺起胸,邊退邊跳著叫起來,“你害怕了,你不願意承擔這個責任,你……你……是懦夫!”
吞拿聽完最後一句,喉嚨間猛然發出吼聲,他的黑色長發在房間裏飛舞一樣飄起來,人已經朝威靈頓羅伊男爵撲了過去,一拳砸在阻擋他的琴痕堡的一名貴族腮幫子上,同時抬腿踢在另一個衛護男爵的騎士的盾牌,兩個人措手不及,一個側翻倒地,而另一個連退了幾步。
琴痕堡的其他武士慌忙衝過來,用寶劍指著威脅男爵的吞拿,瓦雷利亞和狂人一左一右撲上去護住吞拿。
兩邊的貴族拔劍相向,吞拿此刻想教訓威靈頓羅伊男爵,那免不了一場血鬥,必然有人流血,甚至死亡,他強行克製住狂怒,對著躲在武士後麵,一臉慘白的男爵罵道,“我和你,還有你妹妹不同,在恐怖角森林裏,我已經見識過你們羅伊家的人了,你們把為你們效力的武士根本不當回事情,而我們席可法家的,和你們不同。我和家族的武士用性命在保護你們,你再敢汙蔑席可法家族一句,一個字,我就割下你的舌頭。我發誓。如果你父母現在還活著,他們會跪求我原諒你們的行為,你們已經完全忘記了一個家臣的行為和誓言,現在開始,從今往後,羅伊家族再不是席可法的家臣了。”
貴族們都愣在原地。吞拿憤怒之極的一番話,無疑是決定拋棄羅伊家族了,林根莫爾蒙爵士麵露驚訝,他上前想製止狂怒失控的吞拿,卻被流亡地的首領彼德攔住。
“我們走,羅伊家已經和我們沒有關係了。”吞拿命令眾人。
一直旁觀男人們爭吵和械鬥的少女路加尼亞羅伊,神情由倔強變成惶恐,她終於明白吞拿的意思,她突然推開琴痕堡的武士,哀號著撲過去,撲在吞拿的腳後,她大膽地伸手抓住了吞拿盔甲外麵的罩衣,“吞拿大人……吞拿大人……不要拋棄我們,我們錯了,我錯了……不要拋棄我們……不要離開琴痕堡……不要啊……”
被一個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孩子抓住,吞拿不得不站住了,他旁邊的彼德露出了絕望的表情,咬著牙搖頭。
“路加尼亞……”吞拿的怒氣被女孩子的痛哭頓時澆滅了不少,他的憤怒來自與家臣和自己的對抗,當他們求饒的時候,他頓時也冷靜下來,他長歎一聲,“我們必須立刻撤退到鐵蹄堡,我們無法抵抗那些獸變的狼人,這批逼近琴痕堡的狼群太多了,彼德派出去的探子說成千上萬,天知道會有多少是狼人,我不能讓所有人冒生命危險,在這裏拚死防守琴痕堡。”
“但是你父親答應過我,幫羅伊家守衛琴痕堡的。”路加尼亞哭著叫道。
“我是來救人的,等玫瑰山穀的援軍趕來後,會幫你們奪回琴痕堡的,我保證。”吞拿說道。
“吞拿大人,你真的能保證嗎?”路加尼亞問道。
“我保證。”吞拿答道。
“包括望冬河流域?”路加尼亞追問了一句。
吞拿望了望萊文家的首領,又望了望家臣林根莫爾蒙爵士,林根莫爾蒙爵士微微點頭,意思是此刻權宜之計,答應無妨。吞拿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我要你以席可法家的徽章發誓。”路加尼亞要求道。
“我可以發誓,你們要立刻跟我撤退到鐵蹄堡。”吞拿答道。
“威靈頓哥哥,相信吞拿大人一次吧,我們跟他們走吧。”路加尼亞轉頭,滿麵淚痕懇求著哥哥。
威靈頓羅伊男爵似乎在做艱難的抉擇,最後他終於點了點頭,“等望冬河的中隊到達後,我們就跟你走。”
這個回答使路加尼亞微微驚異了一下,吞拿也沒有在意。他問身後的狂人阿古斯騎士,“中午已經向望動河的中隊發出緊急回援的命令了嗎?”狂人給了肯定的回答。
按照吞拿所知,望冬河流域距離琴痕堡的距離不遠,如果中午發出命令,現在差不多就應該在城堡附近了,他命令流亡地的首領彼德派出幾隊哨兵和探子,準備接應望冬河部隊,同時命令琴痕堡所有軍民,準備撤離。
吞拿用手扶起了臉上還有淚痕的栗發少女路加尼亞。彼德心裏詛咒著這個眼淚無比危險的女孩子,暗想席可法家和羅伊家已經破裂的關係,暫時緩解了,所付出的代價將是什麽,彼德感覺僅僅是一想這個問題,都有些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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