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麥克白(二)
“如果奇琴卡羅的森林裏會湧出數以萬計的僵屍、怪物和男巫,那就讓我帶著歐文家的榮譽。作為一個領主,和我的領地一起淪陷吧。”歐文男爵從吞拿和克洛狄烏斯那裏得知發生了什麽,當他聽聞麥克白建議所有人向南方撤離的時候,他毫不掩飾絕望和痛苦,“那些魔火既然能焚燒掉我的城堡,那也一定會毀滅掃羅,我要親眼目睹噩夢糾纏上北境王,我要等到那一天。我不會放棄這裏,永遠不會!”
“父親。”希貝爾憂傷的喊道,她和吞拿一起經曆了奇琴卡羅森林裏的一幕,沒有人能阻擋那些怪物。
“掃羅和他的領主們將麵臨前所未遇的災難,不過是和您相距千裏之外,歐文大人。”克洛狄烏斯很婉轉勸說道。
歐文男爵臉上露出失魂落魄般的微笑,他不理睬其他人的勸說,執意搖著頭,“離開鐵蹄堡?絕不?歐文家不會把北地留給掃羅,就算掃羅會被魔火燒成灰燼,當他的骨灰被暴風吹過邊境,我都會給他用唾沫唾回去!我不會讓掃羅有機可乘,一點機會都不會給,鐵蹄堡的土地是歐文家的男兒們用鮮血換來的,上麵每一顆稻穀都是鮮血澆灌出來的,我永遠不會把它交給別人!你們如果要離開,要把歐文家留在鐵蹄堡,那請自便。我早明白,大漠漢姆的血仇最後還是要由歐文家的人來清算,我早明白這一刻遲早會來,一個失去兒子的老父,除了複仇,還能再保留什麽更多的願望?讓我離開?帶著我兒子的血仇,倘若無事地離開嗎?”他激動的渾身顫抖著,勃然起身。
希貝爾跑過去,跪在地上,抱住歐文男爵的腿,哽咽地安慰痛苦的父親。吞拿憂傷地歎息著。一旁歐文家的貴族和騎士們欲言又止。克洛狄烏斯目光明亮,一對如天空湛藍的眼睛望著歐文,他牙關緊咬,眼神複雜。
麥克白身後的石南女子彎腰耳語。麥克白微微點頭。
“歐文大人,向南方撤離的事情,我僅僅是建議,也許我們可以達成共識。當前最緊迫的,也許是另外一些事。”麥克白道。
歐文男爵克製著失望,扶起女兒,安慰著她。他不知道事情是否會出現轉機,卻又不得不詢問麥克白最緊迫的為何事。
“必須將領地的人們集中到鐵蹄堡附近,修築壕溝,土牆,防禦工事。”麥克白道,“還有,夜影族的長老要那些可以腐蝕一切的獸血,他們認為那些魔火可以對付敵人。”
“他們要那些怪物的血嗎?太危險了!”希貝爾驚歎道。
“對我們有威脅的東西,對我們的敵人也一樣。”光芒部落的首領答道。
“也許夜影的長老和石南女們能利用魔火。”麥克白又對吞拿和克洛狄烏斯道,“吞拿,科迪,這要你們幫助。”
吞拿還沒有答話,克洛狄烏斯道,“那是邪惡的,麥克白!使用邪惡的力量是對自己的冒犯!”
“也許它是有效的。”麥克白堅持道,“在失敗和冒犯之間,我無法忍受失敗!”
克洛狄烏斯瞪大了眼睛,見麥克白堅持著,也再沒有勸說。
“如果歐文男爵執意留在鐵蹄堡,那女孩子也不會走。你知道,我答應要保護她的。”吞拿和部落首領準備離開時,他在弟弟耳邊低語,“那些從森林裏湧出來的東西不是人類能理解和對抗的,相信我,人類做不到,特別是那些石環裏的東西,它們肯定是傳說中的惡魔一類的東西。我親眼看見,它們吃掉了巫師,就是你告訴我的,曾經威脅過父親的那種巫師。”
麥克白望著哥哥,他平靜地答道,“讓我私下和歐文大人談談,我會試圖說服他。”
吞拿回頭望了希貝爾一眼,又滿懷希望地看了一眼麥克白,“我會幫你弄到魔火的。”
眾人都陸續離去,房間裏就剩下麥克白和他身後的迷侍女,還有歐文男爵和希貝爾。
“大人,請允許我的冒昧,我是麥克白的護衛之一,他們都叫我迷侍女。”迷侍女從麥克白的身後走出來,她嫵媚的容貌在火燭的照耀下美的觸目驚心。
“我知道你是誰。”歐文男爵還算比較客氣地答道,“玫瑰山穀石南女的傳說就像生了翅膀,在北地也流傳已久。我聽說你們一旦真正效忠一位主人,整個部落的命運就會和他糾纏在一起。同生共死。”
迷侍女微笑點著頭。
“那你就能理解我失去愛子的感受了。”歐文男爵語氣憂傷,“當你把你的一切,像鍛造一把寶劍一樣,一點一滴,一天一天,將牙牙學語的幼子鑄造成人,卻被殘酷的生生奪走之時,你告訴我,迷侍女,你會怎麽做?”
“複仇!”迷侍女聲音如燒紅的鋼劍,投入雪水。
“正是如此。”歐文男爵臉上露出笑容,“我的殘生,隻有這個念頭。複仇!”
“那凶手掃羅就殺害了您的四個親人,歐文大人。”迷侍女道。
歐文男爵不解地望著石南族女子。
“大人,喪子之痛也許已經占據了您的心胸,使您看不見未來。您準備讓您的幼子斯提文森也埋葬在仇恨中嗎?”迷侍女走過去,將歐文男爵的手輕輕握住,“我的部落曾經經曆過慘絕人寰的災難,為什麽石南族多為女性,因為我們的父親,兄長,兄弟,所有的男人都在戰亂和衝突中喪命,我們部落曆代飽受失去親人之苦。後來部落裏一位母親教會我們理解失去親人之痛,對於老朽之人來說,世界正在崩塌毀滅;對於少年來說,命運的召喚才剛剛開始。”
歐文男爵凝視著溫柔的迷侍女,他傾聽著。這令希貝爾大為驚訝。
“您的女兒,希貝爾,如夏花之絢爛,奪目綻開,在這天寒地凍,萬物凋零的靜謐中,都無法掩飾她的光芒。”迷侍女道,“大人,您的女兒正如夏花一般渴望盛開,她的生命正在沐浴北地的陽光,您注意到了嗎?一個勇敢正直無畏的男人正進入她的生命中,她本已經枯萎的愛情正吐露芬芳。歐文家的血脈正在您女兒的身體和靈魂中轟鳴衝撞,它們在高歌勇進,您家族的血脈如冬眠的山脈逐漸蘇醒,充滿綿綿不絕的生機和活力。”
歐文男爵恍然醒悟般,他第一次注意到希貝爾臉頰的紅暈。
“您的幼子斯提文森,逐漸恢複掃羅軍人給他的創傷。他失去兄長的劇痛就像火山熔岩衝入海洋。他僅僅比我的主人麥克白年幼幾歲,歐文家的鐵血勇武正在他的身上出現,他渴望率領縱橫北地的鐵騎兵,和他哥哥一樣。”迷侍女道,“他還太年幼,他的時間還沒有到,但是他已經感覺命運在靈魂中悸動,有個聲音在召喚他,大人,讓他有這個機會,讓他長大成人,讓他可以穿戴上歐文家領主的盔甲,統領揚名北地的鐵蹄堡五百鐵騎。”
歐文男爵的眼睛漸漸澄清了,不再像往日那麽渾濁灰暗。
“大人,這一切在於您的決定。”迷侍女輕輕說道,“從奇琴卡羅逃出來的魔火能燒毀一切,就連勇武如玫瑰勇士,勇武如以一敵萬的龍牙守護者的克洛狄烏斯,都無法阻擋。大人,您家族的命運不應該是崩塌毀滅,給您的女兒和斯提文森一次機會吧,他們命運的召喚才剛剛開始。”
歐文男爵一言不發,他放開了迷侍女的手。站了起來,倒退著,望著周圍的殘破城堡和麥克白還有希貝爾。老男爵在青石磚上來回走動,猶豫了很久,那時間漫長的幾乎像整整一天。他終於抬起頭,問道,“麥克白大人,你認為我們真的絲毫沒有勝算嗎?對於那些怪物?”
麥克白給了肯定的答複,同時強調,如果有機會,一切過去,席可法家會幫助歐文聲明鐵蹄堡的所有權利,還有所有領地的權利。
終於,歐文男爵凝重地歎息道,“大人,如果萬不得已,歐文家願意撤出鐵蹄堡。”這個衰老憂傷的人說完,緊緊閉上雙眼,喉頭輕輕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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