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夜遊公園
他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問：“好像你不怎麽高興，身體不舒服嗎？”
一句問話驚醒了我的假設，我笑了一下：“沒有，我是在想，來到這個這個新環境沒多久，……沒想到還認識了你這個朋友。”
“前麵有個秋千椅，我們坐那說話好嗎？”
“嗯，好啊。”
在湖邊不遠處，有幾排椅子吊在沙灘上，他指著吊椅說：“坐下吧！”
我坐下來，雙腳一蹬，椅子擺動起來。
“小心，別摔到。”
他僅這一句話，立刻心裏有熱乎乎的感覺，我知道自己是太缺少關愛了。
小的時候我就喜歡蕩秋千，父親在院子的大門上給我做了簡易秋千，一塊木板上麵釘上橡膠，穿上兩根繩子。沒事我就坐在上麵蕩啊蕩，越蕩膽子越大，最後站在上麵蕩。
有一次，母親看見了，訓斥完我，訓父親。母親跟父親說了那麽多，說的啥我不清楚，最後命令父親一定要把這個簡易秋千拿掉。
我拚命反抗，反抗的方式就是嚎啕大哭。父親看我哭的厲害，心疼我了，說不拆掉，但不允許我站起來蕩秋千，我哭著妥協，答應再也不站起來了，這才把那個簡易秋千留下來。
所以，一直對秋千情有獨鍾，盡管現在這個年齡還依然如此。
坐在上麵輕輕的蕩著，湖麵長廊上，那串串小小風鈴隨微風慢慢擺動，發出輕微的“叮鈴！”聲，園藝燈照在垂柳和草坪上，顯得嫩綠嫩綠。
天空中的薄雲在月亮邊上遊離，在月光與燈光的輝映下，我們能清晰的看到彼此。
不知怎麽，忽然有絲絲的惆悵慢慢襲來。如同在陰雨連綿的季節，獨自一人依窗而立，那種淡淡的傷感與思愁。
本來約他出來是因為當時沒時間跟他說太多，又怕他繼續再買西瓜送來。想告訴他我還有兩個多月就離開這裏了，想含蓄的告訴他不論你有什麽動機，都要停止，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我們之間什麽都不會發生。
“怎麽了，忽然想起什麽了嗎？”他問。
我笑了一下，笑自己太多愁善感，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伊萊說過，召貓逗狗的玩玩兒，又不損人利己，該走時就走，一轉身灑脫的就沒影。
“這個城市很美，可我再有兩個月就要離開這裏了。能認識你我很高興，在我
最孤寂、無人問津的時候，有你陪著說說話，對我來講都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
今晚約你出來，隻是想告訴你，以後不要給我買西瓜了，常言說；無功不受祿，因為我無以回報，這樣會讓我覺得心不安的。”
“一個西瓜而已，沒想到還給你帶來這麽大的負擔。我是覺得你肯定不會挑選西瓜，而我挑西瓜特在行，賣西瓜就在你店附近，順手就買了，就這麽簡單，再說也沒多少錢。”
“你再買我會如數給你錢的。”
“行，行，對了，你晚上賣服裝是兼職？”
“是的，晚上散步回來經常到這家店裏轉轉，店老板人很好，對人熱情有理。她女兒要中考，她晚上要陪孩子學習，就……”
“那你白天在哪工作，是一個人來這個城市的？”
“白天也是給人家打工，離住所不遠，在羅洪路上。我是跟鄭總一起來的，她現在走了，就剩我一個人。
你講普通話很標準，在這很少聽到這麽標準的普通話。”
“我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學，有好幾個同學是你們東北人。……你是東北哪的？”
“我出生在遼寧省，後來搬到了黑龍江省。”
“哪個城市的？”
“哈爾濱。”
“大學有個女同學，她家是齊齊哈爾的。當時，不是我家裏有變故，沒準我就成東北女婿了。”
“是不是我長得像你的初戀？所以你給我買西瓜？”他凝視著我沒有說話。
我笑著說：“你不說話，是在回憶美好的往事了吧！要麽就談談你校園戀情吧！說出來會感到輕鬆的，比一個人憋在心裏苦苦思念強，何況一憋就憋好幾十年了呢！”
說完我繼續笑了兩聲。
“你怎麽知道你長得像我的同學？”
“電影、電視劇、小說，不都有這樣的故事情節嘛！否則，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我們素昧平生的，你對我這樣好，總歸是要有原因的吧！不過沒什麽，這個理由我能理解，也接受。”
我心想，都是因為長得像，惹了這麽多麻煩，要不是我長得像米佳，哪能有這麽一串煩心事。
可別提像這個事了，再提像這個茬我真想哭。
“嗯……我出生在軍人家庭，母親是一個部隊文工團的，她很文弱。父親是軍官，急脾氣，也很武斷。
我小時候一不聽話他就用皮帶抽打，還讓我自己先趴在椅子上等著，所以，一直很怕他。
我家裏兄妹三人，我是老大，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弟弟最小。
弟弟十八歲那年，我正好念大三。有一天我忽然接到我父親打來的電話，他帶著哭腔告訴我，弟弟得病了，不治之症，讓我馬上回家一趟。
弟弟得的是腦瘤，當時的醫療水平是沒辦法治愈的。我回去後就帶他到上海醫治，醫生也素手無策，告訴我說他喜歡做什麽盡量滿足他吧！
弟弟長得非常英俊，一米八五的個頭，帥氣十足。後來被病魔折磨的骨瘦如材，他虛弱的告訴我，想去動物園，看看那些沒見過的動物。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深秋的一天，不過那天天氣很好，看完老虎後，他靠在我腿上休息，疲憊的閉著眼睛。
那段時間我痛苦的要死，還不敢在弟弟麵前流露出情緒，就在那段時間，我學會了吸煙。
弟弟靠在我的腿上，他斷斷續續的說，以後……我恐怕就不能孝順父母了，哥哥一定要替我孝敬。我摟著他，第一次在他麵前痛哭。
回去沒多久，他就撒手人寰了。我發誓那次看老虎，也是我終生最後一次。”
他說著，走到一邊，離我有五六米之外，點燃了一根煙。
他講起他弟弟，我都感動了，骨肉親情生死離別，這是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他又吸了幾口，掐滅後踩在沙灘裏。
然後，同我一起坐在晃悠悠的長椅上。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好像你還沒講完吧！要不再講講你那個東北的女同學吧！後來……不會因為你弟弟的去世，才導致你們分手的吧？”
“我弟弟去世後，我再回到學校，因為心情原因，也缺少了往日的熱情。她一再說，有什麽就講出來，她也知道我弟弟去世了，還讓我講什麽呢！我就是走不出來這個陰影有什麽辦法。
“我父母知道我處個東北女生，當時沒支持但也沒反對。我弟弟去世以後，父親就堅決反對了，他擔心我跟著她回東北，或者留在外地。
母親也希望我畢業後回到他們身邊工作。父母失去弟弟以後，跟換了個人似的，父親整天一言不發，母親以淚洗麵，他們太可憐了，我不忍心再讓他們傷心，畢業後我就義無反顧的回到他們身邊。
那女同學自然不會跟我來這裏，她留在了北京。
我們就這樣分手了，她是我的初戀，就是到現在我心裏也沒忘記她。那天避雨，聽到你說的東北話，讓我感到親切，那麽熟悉的聲音，更加喚起了我對她的回憶。”
“那就跟她偶爾說說話，互相問候一下彼此過得怎麽樣。夫妻不成情義在，不一定非得要老死不相往來。”
“我應該比你年長十幾歲，這也許就是代溝吧！我的想法是不打擾人家就是最好的尊重。哪怕想的很痛苦，也不要去打擾人家的平靜。泉涸；魚相與出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他說到這停止了，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從眼神裏透著疑問，好像在問，我說的也不知道你聽懂沒。
我輕輕的笑了一下，說：“代溝？我不知道我與你有沒有代溝。但我相信隻要活到老學到老，有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與時俱進，就不會跟任何人產生代溝。嗯……剛你說的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這是莊子說的，你沒說完，應該是怕我聽不懂吧？後麵兩句應該是，‘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
據說古時候的文字是沒有標點符號的，現在我們看到的，都是後人分析研究後，按照筆者所理解，給後添加的標點符號。
所以一大部分人認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還說莊子本人不喜歡相濡以沫。
記得老師給我們講過，說這篇屬於議論文，其論點是‘其譽堯而非桀’其論據是‘相呴以濕，相濡以沫’所以‘不若相忘於江湖’後麵應該加上一個問號。……不好意思，隨意說說，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哦，你繼續講。”
立早章睜大眼睛看著我，能感覺到還閃著光芒。但他榮辱不驚的立刻把光芒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