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不哭,願賭服輸(7)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他站立在自己的床前,背對著她,彷彿在收拾東西,他的腳下是一個大大的皮箱。
他是聽到她急速奔跑后的喘息聲才回過頭來的。「微微?」他起初有一絲驚訝,很快面色平緩如常,「你怎麼來了?」
「我忽然想來看看你。」她單手撫胸,試圖讓自己的呼吸平緩,「阿正,你該不會是這麼早就收拾去婺源的行李了吧?」
他轉過頭去繼續整理東西,她走到他身邊,笑著說:「你知道嗎,剛才我從黎維娟那聽說了一個笑話,她居然說你就要出國了,而且又是美國,哈哈,你說好笑不好笑?」
陳孝正靜了靜,忽然扔下手中的東西,回頭抓住她的手,「微微,你先跟我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她一言不發地任他拉著自己下了樓,來到男生宿舍附近的籃球場,午休時間,籃球場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和風聲。
他站定,鬆開她的手,深呼吸,「微微,對不起。」
「為什麼要對不起,你是不是又做壞事了?」她像往常那樣看著,笑得一臉燦爛。
有一剎那,陳孝正覺得自己的心都抽緊了,他以為自己沒有辦法把剩下的話繼續說下去,原來他畢竟沒有自己想象中堅定,「她們說的都是真的。我以為我可以陪你去婺源,沒想到簽證下來得那麼快。」
「她們?你指黎維娟說的那些話嗎?阿正,愚人節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你還玩這個?」她拖著他的手,依舊撒嬌地微笑。而他只是低著頭,一直低著頭,忽然害怕看到她此刻的笑容。
終於,她鬆開了他的手,帶著點茫然,如同囈語一般地說:「那麼說,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想了很久,但總是找不到一個辦法,能讓你不那麼傷心。」
「我不傷心。你瞞著我,直到再也瞞不過去才承認,這樣我就不會傷心?陳孝正,這是什麼邏輯?」她不爭氣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睛里打轉。
不能哭,她絕對不能哭,如果淚水掉下來,那就等於承認了悲傷已成定局,她不要這樣的定局,所以她看著天,不知道眼淚能否逆流?
「我說過,我的人生是一棟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樓,所以我錯不起,微微,哪怕一厘米也不行。」
是誰說的,薄唇的男人生性涼薄殘酷?
「所以你現在才幡然醒悟,及時糾正你那一厘米的誤差?公派,我喜歡的人果然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只是我不明白,你的前途跟我必定是不能共存的嗎?即使你一早向我坦白,我未必會阻撓你。是不是因為,你的藍圖裡從來就沒有我?」
他不說話,於是她吃力地推搡著他,「解釋,你可以解釋,我要你的解釋……」她的聲竭力嘶到頭來卻變成哀求,「阿正,給我個解釋,說什麼都行,就說你是逼不得已,或者說你是為了我好,說什麼我都接受。」
他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微微,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人首先要愛自己。我沒有辦法一無所有的愛你。」
「所以你要愛回你自己?」
「可能說出來你永遠不會理解,我習慣貧賤,但沒有辦法讓我喜歡的女孩忍受貧賤。」
「你就認定了跟我在一起必定貧賤?為什麼你連問都沒有問過我,也許我願意跟你吃苦。」
「但是我不願意!」他的語調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情緒起伏。
話已至此,鄭微,但凡你有一點骨氣,你便應當拂袖而去,保不住愛,至少保住尊嚴。
但是這一刻的鄭微對自己說,如果我挽不回我的愛,尊嚴能讓我不那麼傷悲?
所以最後的一刻,她終於收拾了她的眼淚和憤怒,「阿正,你等我,我回去跟我爸爸媽媽說,然後我考托,去跟你在一起,最不濟,我還可以等。」
他看著她,說,「不不,你別等,因為我不一定會等。」
阮阮終於走過來的時候,陳孝正已轉身離去,她拉著鄭微的手,「微微呀,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