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6
,還掛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刑具,看來,這裡平日里便是關押犯錯的奴才之地,相當於一個小小的刑室。
不知能不能從這裡逃出去。
花著雨起身,搬了一個破椅子,踩在上面推了推窗戶,釘的很死,不能撼動一分。心中頓時頗為沮喪,腳下的椅子忽然一歪,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嘩啦一聲散了架。
花著雨重重跌倒在地上,撲了一身的灰塵。
就在此時,聽得柴房的門鎖一陣響動,吱呀一聲開了。
從門裡向外望去,天色尚未黑透,但,天空中陰雲密布,似乎隨時有雨。
兩個侍衛疾步走入室內,冷然道:「殿下吩咐了,你弄壞了梅娜夫人的衣衫,原應重罰,但今日是白瑪夫人的生辰,不易見血,便罰你三日不能進食。三日後,再行懲罰。」言罷,便將房門再次鎖住了。
靜靜的夜裡,悠揚的絲竹之聲遙遙傳來,動聽而縹緲。
她倚靠在牆壁上,只覺得腹中開始餓了起來。
在洗染房,每餐的膳食極差,沒有一點油星,總是不到餐點,腹中便開始飢餓難忍。她恐怕是堅持不了三日,得想法子逃出去才是。
她屏住呼吸,想聽聽外面是不是有侍衛守著。
「聽說南朝的平西侯花穆出事了,你可知曉?」一個侍衛小聲問道。
「怎麼不知道,若非是他,我們這次和南朝的戰事,說不定就勝了。如今他被判了全家抄斬,南朝少了這員大將,這事對我們北朝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另一個侍衛語氣喜悅地說道。
伴隨著兩個侍衛的話語,天空中一道閃電掠過,撕開濃重的烏雲,緊接著一道驚雷炸過,淅淅瀝瀝的雨聲響了起來。
一向乾旱少雨的北朝,在早春竟然下起了一場雨。
好似被一記重拳猛然擊中,心,生出一股尖銳的疼痛。一陣眩暈襲來,眼前模模糊糊,耳畔寂靜無聲,世界,在她面前,瞬間變成了一片混沌。
過了好久,淅瀝的雨聲才重新傳到她的耳畔。
全家抄斬?
不會的,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花著雨猛然起身,狠狠地搖晃著柴房的門,啞聲叫道:「開門!」
那聲音很冷,卻帶著不可遏制的顫音,似乎是很怕,怕失去什麼,又像是恐慌。
門外的兩個侍衛心中皆是一驚,還以為柴房內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殿下雖然要罰這個奴婢,但是卻並沒有打算讓她死。是以,兩個人取出鑰匙,將柴房的門打開了。
門開處,一道纖影疾速飄了出來,其中一個侍衛猝不及防,他的脖頸,已經被一隻纖纖玉手掐住了。
好涼的手,冰的他心中一寒。
「方才你說,平西侯被判了什麼罪?」女子的聲音,極冷,極銳,就好似深冬的風,劃過冰雪覆蓋的山巔,肅殺的令人窒息。
那侍衛心頭凜然,鬼使神差地乖乖答道:「花穆因謀反罪被判了全家抄斬,十日後,在梁州斬首示眾!」
「你說的可是真的?」一股戾氣從花著雨纖柔的身上迸出,強烈的迫人慾窒。
「句句是真,據說,南朝連皇榜都已經張貼出來了!」另一個侍衛眼見花著雨扼住了那個侍衛的脖頸,心中一驚。眼前女子的氣勢很驚人,並非一般人有的,只有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歷練過,才會有這種令人窒息的殺氣。他不敢大意,在她身後緩緩答道。
花著雨的手緩緩鬆開,整個人猶若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雨聲漸漸大了起來,天地之間,到處都是黑沉沉的,黑的無邊無垠。
她站在黑暗之中。
她站在風雨之中。
黑暗,和冰冷的雨水,鋪天蓋地地朝她壓來。
衣衫盡濕,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單薄的肩膀。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冰魄一般的眼眸,暗沉的沒有一絲亮光。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花著雨不斷地問著自己。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良久,低低的笑從花著雨緊抿的唇間溢出,怎麼也不受她的控制,止也止不住。漸漸地,笑聲越來越大,帶著狂和冷。眼眸中,卻閃現著點點淚光。
一直笑到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她猛然伸袖,擦去了眼角的淚。
現在,並非傷心之時。
她靜靜回眸,如水瀲灧的清眸中,只余冷冽幽寒。
「我要見蕭胤!」她冷冷說道。
「殿下此時正在宴會上,不會見你的!」侍衛被花著雨方才的氣勢嚇住了,此時方回過神來,沉聲答道。
花著雨冷冷掃了他一眼,並未理睬他的話,快步向前走去。
「你不能離開這裡!」兩個侍衛疾步上前,攔住了花著雨的去路。
「滾開!」花著雨黑眸一凝,瞬間現出犀利之冷。
隨著這句話的尾音,花著雨忽然動了。
她的內力沒了,但武功的招式尚在,身體依舊是敏捷的。
眼前銀光一閃,帶血的銀簪已經從左邊侍衛的肋下抽出,熱血飛濺,那侍衛軟倒在地。在另一個侍衛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她一記手刀,已經劈在他的頸間。
這一連串動作的速度比之以前,是差的遠了,但是,收拾這兩個武功平平的侍衛,卻還夠用。
她撿起侍衛手中的劍,邁過倒在地上的兩人,繼續前行。
穿廊過院子,一直走到了蕭胤宴客的前院。
絲竹之聲,透過蒙蒙雨水,似真似幻地傳到耳畔。隨著她的接近,那樂音越來越清晰……婉轉、喜慶、歡悅到極致。
那裡,華燈盞盞。
那裡,有酒,有琴,有歌,有舞,有歡笑……
悲傷,只屬於她自己。
華燈旖旎的殿門口,一眾侍衛一字排開,腰間挎著的刀鞘在燈光下閃耀著冷冷的幽光。
花著雨面無表情地提劍而來,為首的侍衛冷喝一聲道:「什麼人?」
「叫蕭胤出來!」花著雨冷聲說道。
身前頓時「嘡嘡」聲四起,是蕭胤的侍衛刀劍出鞘的聲音。
一時間,刀光如雪,殺氣四溢。
「大膽,太子殿下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拿下!」為首的侍衛怒聲吩咐道。
一眾侍衛頓時腳步盤旋著,一步一步朝著她包圍了過來,不一會兒便將她逼入到一棵桂花樹下。
花著雨鳳眸微眯,一記刃寒從清眸中閃過。
樹底下,刀光紛飛,寒光閃爍。
在侍衛們雷霆般的攻勢下,花著雨雖然也刺傷了幾名侍衛,但是她的左臂上,卻也被一劍刺中,頓時血流如注。沒有絲毫內力,單憑劍招,對付方才梅娜派去看守她的兩個侍衛還湊合,但是,面對蕭胤的這些親衛,是絕對勝不了的。
右肩上又一痛,似乎是又中了一刀。
衣衫上沾滿了血,不知是她的,還是別人的!
「住手!」忽而一聲冷叱,蕭胤的親衛流風和回雪從廊上緩步走出。
? 一眾侍衛刀劍回鞘,肅然退開。
花著雨佇立在庭院之中,手中的劍兀自滴著血。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慘淡的燈光從廊下的燈籠中暈出,照在花著雨身上。一襲血色長裙,青絲凌亂披垂,臉上沒有悲喜,眉眼間,是侵入骨髓的清冷。
她提著劍,緩步向廊前走去。
「你要見殿下?」流風沉聲問道。
花著雨瞥了他一眼,兀自向廊前走去。
「丹泓,怎麼是你?」回雪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是花著雨,不免極是驚詫。在她眼中,花著雨來到太子府這麼久,除了有些執拗外,一直都是一個本分規矩的婢女。而今夜的花著雨,完全顛覆了她之前的形象,超乎她的想象。
花著雨凝著一張臉越過她,便要踏到殿內去。回雪閃身攔在了她面前,道:「丹泓,你要找殿下,也要容我通稟一聲。究竟是什麼事?能和我說嗎?」
「那好,我要一匹寶駒,再備五日的乾糧,再要今夜出城的令牌。若能,便馬上備來,若不能,便不要攔我。」她需要立即出城,等不到明日。而夜晚出城,需要有令牌。
「你要離開?」回雪一愣,這個主兒她自然做不了,「你等等,容我通稟一聲。」
「不必了!」花著雨越過她,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跨入殿內。此時,蕭胤是一定不會見她的,必須硬闖。
一踏入殿內,絲竹聲、笑聲和動聽的歌聲便湧入耳畔,熏香、脂粉香、酒香也隨之漾來。
花著雨抬眸,隔著幔子,感覺自己好似在隔著雲霧看濁世,流金般的燭火陶陶然燃燒著,幾個花團錦簇的舞姬在廳內盤旋舞著,一個女子正在唱著曲子,歌喉圓潤動聽。
她撩開幔子,緩步向內走去,衣裙上滴落的雨水和鮮血,在米黃色的地毯上暈開,透著淡淡的血腥味。
花著雨的進入,就如同美妙流暢的樂音忽然插入了一道不和諧的音符。舞姬們止住了舞步,歌女也停住了曼唱,所有人都向花著雨望來。
燭影搖紅,原本其樂融融的歡聚場合因為她的到來,乍然變了氣氛。
回雪從花著雨疾步走出,跪倒在蕭胤面前,道:「殿下,丹泓有急事要見殿下,回雪沒能攔住她!」
蕭胤端坐在正中的金玉大椅上,左首邊坐著白瑪夫人,右下首坐著他的兩位姬妾,梅姬和雪姬。蕭胤冷冽的眼風從花著雨臉頰上刮過,紫眸一眯,眸中閃過一絲暗沉,他若無其事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首一飲而盡,身側的雪姬忙伸出纖纖素手提起酒壺為他斟滿了酒。
「怎麼不舞了?」他眯眼掃了一眼舞姬們,淡淡問道。
舞姬們回過神來,悄然掃了一眼花著雨。
胡琴聲響,舞起,歌聲也再次唱起。
蕭胤斜倚於案前,手中握著酒盞,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眸光凝注在廳中的舞姬身上。燭火瀲灧,將他唇角的笑意映得格外清晰。
花著雨冷嗤一聲,素手一抬,一道寒芒閃過,只聽得「釘」的一聲,胡琴的幾根琴弦已經齊齊斷了。樂音止,沒有樂音伴奏,舞姬和歌姬也都停了下來。
蕭胤的臉頓時籠了一層寒霜,他冷哼一聲,道:「大膽!」
隨著他的話音,從暗處飄出兩道人影,花著雨只覺得腿彎上一痛,整個人便跪倒在地面上,兩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襲擊她的人,是蕭胤的貼身近衛輕雲和蔽月。此時的她,絕非他們的對手。
早有婢女又拿了一把胡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