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錦衣衛指揮使
如果想要找借口,借口總會來的。如果想找事,也能找到事的。天底下沒有比想找事更容易找的了……接下來車隊很平靜,人們各司其職得忙碌著。隻出現了個小意外,小梁王的隨從王芝王提督失蹤了。
車隊過了大泰嶺後,王芝王提督就沒有再露麵了。人們最後看到他時,是在強盜打劫的雨夜,範小姐騎著馬衝出重圍,小梁王追趕她而去,王提督就緊跟其後地追出去。卻被錦衣衛薑千戶、柳千戶跳起來撞下了馬。三個人同時滾下了山坡。後半夜,兩名錦衣衛千戶悄悄得跟上了錦衣衛大隊,王芝王提督卻不見了。
小梁王招來兩名錦衣衛千戶詢問,薑、柳二人答道,他們後來看清楚是自己人,就住手不打了。之後分手,他們沿著一側山梁追趕錦衣衛大隊,王芝王提督則沿著另一邊山梁翻過山去追小梁王。現在想想,那道山梁好像就是滑下大片泥石流的高山。
小梁王和劉靜臣冷峻地看著兩位遍體鱗傷的錦衣衛千戶,一言不發。益陽公主和錦衣衛同知也坐在旁邊旁聽。之後梁王笑了,點點頭說知道了命他們退下。兩千戶忙施禮退下,一瘸一拐地跟著崔同知走了。張靈妙坐在旁邊斜睨著這一切,心裏幾乎放聲大笑了。王芝就是泰平鎮那晚親手把範明前埋進棺材的人吧!
所有人的心都繃得緊緊的,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似的。明前的心也懸著,經過大泰嶺後,她就強迫自己放下一切事,不多想不多看。每日都派人去問李執山和錦衣衛車隊有沒有收到京城來的給她的信。心裏卻隱隱覺得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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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往北行的公差,崔憫準備得很充足,人馬行裝帶得多,地圖也帶得很多,各地還有錦衣衛衛所接應,再加上得到益陽公主的支持,他得到了掌控車隊的大權。這一路上以他為首由他安排行程。
過了大泰嶺,前麵便是山西和陝西省兩省,算是靠近了北方。從北疆來保護梁王的人馬就在陝西省邊境等著。小梁王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指點了一條更快捷的近路,崔憫還是堅持按他的預訂道路走,惹得梁王很不快。
他兩人的年齡相當,又都是傲氣盈天的人,骨子裏都是輕狂少年。就是身份職位有點差別。他是天皇貴胄,是超品千歲親王。他是天子親軍的首領,為三品官員。身份職務距朱原顯這位北疆藩王和北方軍少帥錯了好幾個等級。而且越接近北疆,梁王的重要性和勢力越大,兩個人的輕重強弱便有些差距了。
小梁王對崔憫的態度更詭譎陰鬱了。一是王芝失蹤之迷;二是崔憫對他指點行程的不信任;三就是崔憫還有“監守自盜”得搶他的女人的嫌疑。兩撥人馬就有些互相看不順眼了。還多了個鬼機靈的張靈妙,天天哭鬧著讓他收拾崔憫,所以“是可忍孰不可忍”,小梁王臉上無恙,心裏翻騰著一股無名妄火。
崔憫是個心思機敏的人,在名震天下的伍大太監跟前養大,連皇帝都額外看待。怎麽會瞧不出梁王的厭惡之情?他心性剛強絲毫不懼。
——人們都在等一個契機。
這日便來了機會。車隊落腳在山西省旁的小庚縣驛站,接到了後方京城送來的一批驛報和書信。公主、崔憫和李執山等人都收到了京中來信。隻有範明前沒收到信件。明前有些驚訝。她分別從李執山和錦衣衛的路子各寄給父親一封信。裏麵用暗語寫了她想解除與小梁王的婚約,請父親同意並早做準備。為什麽沒有回音?現在她離京一個月,還未到與父親約定好的上書時間。範父不回信,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明前的心一下子忐忑了。
崔憫等來的信件卻是皇帝八百裏加急快報傳來的諭旨。元熹帝親下諭旨,傳給崔憫。因原錦衣衛指揮使劉有節調任提督九門總統領。現錦衣親軍無官長,因崔憫忠勇耿直,賢能守義,堪以大用,特加封錦衣衛指揮使,令其掌管南北鎮撫司,衛內刑獄,賦予其巡察緝捕百官之權。
諭旨到達車隊,車隊整個轟動了。崔憫與益陽公主等人設香案恭領聖旨,並賞賜了頒旨的太監們。小梁王等人回避了。接旨後,公主喜極而泣,崔憫平靜如常,李執山關公公等官員們紛紛道賀,人們都震驚不已。
錦衣衛指揮使是皇帝的心腹親信。大明朝的曆代指揮使不是皇帝的心腹愛將,就是寵信近臣,還有皇帝的奶兄弟親自擔任這職務的。都得是皇帝的最貼心人。此官權勢極大,天下人俱可偵緝拷問,隻需向皇帝一人負責。是滿朝武將中除了兵部尚書和各省都統提督外,最為緊要的職位。如今聖上卻給了這個二十歲的年青人。可謂是皇恩浩蕩,寵信至極。看來元熹帝對伍大太監父子寵信到了極點。
——二十歲的錦衣衛指揮使。監視百官偵緝天下。真真正正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大太監傳完旨後告辭回京,崔憫和公主送出了大營。回營後,公主就在這個小縣城旁的大營大擺宴席地慶賀崔憫榮升。
小梁王也來道賀。明前、張靈妙等隨行清客也出席。明前沉心靜氣,眼望宴席不發一言。崔憫榮升高官不是喜事,反而是她的禍事。錦衣衛指揮使就是監視百官貪汙、造反等重罪的特務機關首領,正是抓那些違背皇帝心意的大臣富商的。他升得越高,越是她的仇敵,越誓不兩立。她好像才剛剛痛罵過他呢。
張靈妙帶著純樸和諧的笑容,眼神卻冷冰冰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煞氣。他轉臉看明前:“明前,你覺得小梁王和崔指揮使,誰的本事高些呢?”
明前白他一眼,什麽時候他開始直呼她名字了,他們倆不熟吧:“不知道。我看不出來。”這兩個男人越有本事,她就越倒黴。
酒過三旬,氣氛熱烈,人們推杯換盞地漸漸地放開了。穿著黑錦袍束金帶戴金冠的小梁王排眾而出,微笑地環顧四座,朗聲道:“公主今日隻設了宴,沒有助興節目,有些無聊。不如我與崔指揮使比一場武技。讓公主和諸位大人都看個高興,讓這場酒宴也熱鬧一些。就當做我朱原顯恭賀崔指揮使的升遷之喜了!”
崔憫霍然站起來,慨然允諾;“好!我也想與梁王殿下比試一下,為酒宴助興。”
這兩句話說出來,所有人都麵露詭異精神大振!終於看到了點有意思的事了!這一場北行路,千裏迢迢,危險無趣,連一點開心的事都沒有。所有人都憋悶得不得了,現在終於來了點緊張刺激的事了!
小梁王要和崔指揮使當眾比武。他們倆有什麽血海深仇?要在這種慶祝崔憫升遷之喜的場合比武啊?人們都心裏暗嘀咕。有少數幾人益陽公主、李執山和關公公狐疑地看看範明前。範明前也一臉驚訝。看到了人們的視線心裏叫苦,看我幹什麽?我可是剛剛喝醉酒痛罵過他們的。跟我毫無瓜葛。
張靈妙笑了:“好了,這下子能看出誰有本事了。”
兩位當事人則麵容陰冷地對視著,全身提勁,心頭雪亮。
——是為了鳳凰林裏的賭博;芙蓉池畔的半截比武;是大秦嶺的醉酒怒罵;還有這朝廷與北疆的敵對之勢;以及這兩人從骨子裏的相互看不順眼……種種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就在這個節骨眼爆發了。
圍觀人士們沒想這麽多,隻當是酒宴正酣,貴人高官們趁興比武。武將們本來就是靠拳頭爭上位的。誰的武技高,誰的本事就大。北疆侍衛們和京畿大營的官兵們都大聲喝彩,為各自支持的大人們鼓勁。一方麵想看著小梁王打敗這個靠著太監幹爹上位的錦衣衛指揮使,讓他知道上戰場的男人厲害。他肯定不知道梁王從小上戰場,武技都來自北地槍王的真傳和戰場上的臨場殺敵技巧。他是個勇貫三軍的人物。一方麵卻想讓錦衣衛指揮使揍扁小藩王,把這個不服京城朝廷的小藩王好好教訓一頓,讓他知道下天子的龍威。
場上一片紛亂。
益陽公主卻不願意了,擔憂地說:“好好的喝酒,幹嗎要動刀動槍的?刀劍無眼,要是傷了你們倆個中的誰就不好了。還是別打了,讓侍女們來奏樂助興吧?”
真是婦人之仁!軍卒和錦衣衛們都不恭敬地想著,男人們打架跟玩兒似的,是多麽刺激帶勁的事。這群婦人知道什麽,就知道怕傷著誰,太婆婆媽媽了。公主雖然尊貴也是個女人啊,犯女人的毛病。人們不敢對公主不敬,隻好在心裏狠狠得翻了個白眼。
小梁王和崔憫話已出口,怎麽會退縮?堅持要比。益陽公主勸了半天也隻好同意了。人們在驛站旁邊的荒地上圍攏上一些布幔,拉開個了數十丈寬的場子。益陽公主、李執山、關公公、張靈妙和範明前等觀眾們都坐在場外看。男人們興致高昂,女人們用手帕掩住臉有些驚惶又有些興奮。
兩個人換了衣服直奔比武場。小梁王一手提著龍泉寶劍,一麵輕聲說:“崔兄,光打架毫無樂趣,我們來賭個彩頭如何?”
崔憫冷笑:“殿下請講。”
梁王笑了,笑容在夕陽下顯得俊美無儔,悠然說:“如果我贏了,就請崔憫好好地對待皇姐。皇姐這番愛你,你可別做了負心薄幸人!”
崔憫的臉陡然變得慘白,握緊了拳頭。眼光輕飄飄的掠過了場外眾人,也掠過了範明前。他狠狠咬著牙,鄭重地答:“好!一言為定。如果我贏了,就請梁王與範小姐百年合好!娶她敬她愛她,終身不得背棄她。”
“你!”朱原顯的臉霎時間變得凶狠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