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稱職
得到訊息的時候,白月笙正在用晚膳,聞言一怔。
「主子,要見見那小孩嗎?」戰坤「護送」梅映雪回京去了,如今隨在白月笙身旁的是戰擒。
白月笙道:「他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那小孩說,是來找娘親的,還有……王爺叔叔……」語罷,戰擒多看了白月笙一眼。
王爺叔叔?
白月笙眼眸微動,「人在何處?」
「在倉房。」
白月笙站起身,戰擒立即在前引路,很快便到了所說的地方。白月笙邁步而入,只見一個滿身臟污的小孩躺在倉房的床榻上,閉著眼,唇瓣開合在囈語著什麼,只是隔得有點遠,聽得不清楚。
「是食倉的侍衛先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這個樣子。」
白月笙眉心微微一蹙,上前坐在床邊,捏起袖角在小孩臉上擦了幾下。
戰擒阻止不及,瞪大了眼睛,好奇的伸長了脖子。
上好的錦緞拭去了孩子臉上半數泥污,熟悉的小臉印入眼帘,卻不是家軒又是誰?
白月笙還來不及意外,就觸到了藍家軒過分滾燙的額頭,當即抱起孩子往外,邊道:「去叫藍漓。」
戰擒愣了一下,「是!」
白月笙將藍家軒帶回自己倉房放上床,吩咐人準備熱水,又用濕帕將藍家軒臉上手上的臟污一一擦拭乾凈。
他還在不斷的囈語,白月笙湊近他唇邊,只聽孩子輕輕淺淺道:「娘親……娘親說話不算數……又丟下家軒一個人」
「家軒不要一個人……」
「家軒想和娘親在一起……」
一邊囈語,一邊無意識的流下了眼淚。
白月笙原本微蹙的眉就忍不住又蹙了一分,「人呢?」
戰擒後知後覺:「……誰?」
白月笙回眸一瞧,戰擒覺得似有一柄冷劍正中心臟,迫的他難以喘息,因著一分神,似乎又有一柄冷劍飛來,忙強自鎮定,道:「那個……已讓人去請了,屬下也不知為何……」
白月笙起身往外走去。
……
安靜的倉房內,點著凝神的熏香,條形書案之上放著諸多書籍,有紙質有竹簡,看起來頗有些年成來歷。
「這些書籍之中真的有關於崑山寒玉使用方法的記載嗎?」彩雲有些納悶,「這些典籍看起來就很久遠的樣子……」
「試試吧,說不定會有些什麼蛛絲馬跡。」藍漓翻著手中書籍,確定不會有什麼聯繫,放在了一旁,彩雲忙遞過去另外一本。
「若是真的有記錄寒玉使用方法的,王爺自己難道沒發現?這幾乎是在大海撈針呢……」
「總好過半點線索都沒有。」藍漓放下書本,接過另外一本竹簡,還未翻開,門直接被人推了開。
「王爺?!」彩雲忙上前行禮。
藍漓不喜被人打擾,微蹙了下眉,卻還是起身道:「王爺萬福。」
白月笙冷冷道:「你是不管家軒死活了么?。」
藍漓一怔:「王爺什麼意思?」
白月笙轉身:「你隨我來。」
藍漓愣了一下,看向方才被她婉拒之後立在門口等待的護衛,再看看白月笙那筆挺漸遠的背影,心中忽然預感極其不好,忙腳步不停隨了上去。
一路到了白月笙所在的倉房,藍漓第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之上躺著的小小身影,從來淡定平靜的臉色忽然間變得慘白,幾乎是奔到了床榻邊,「這……家軒?他怎麼了?!」
藍漓的臉上毫無血色,素來的鎮定幾乎消失於無,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反手就切上了孩子的腕脈。探脈結束,又仔細的檢查了眼白,額頭,渾身別處有無傷口,確定只是感染了風寒,還來不及稍稍松上一口氣,就自責不已。
若非自己執意丟下他隨白月笙前往仙鶴島,又怎會出現這種紕漏?!
他雖然早慧的很,但也只是個不足五歲的孩童,藍漓幾乎不敢想象,家軒是如何從飛霞庄那麼遠的地方到出海碼頭,又是怎樣溜上船的。
萬一他走錯迷路了呢?!萬一路上遇到壞人了呢?!萬一他上錯了船呢?萬一船上的守衛不管不顧直接將他丟下了船呢?!
即便每一種萬一都只是假設,此刻也證明那些假設都沒有成立,但每每想到藍漓就后怕的緊,後背甚至不自禁冒出了一層冷汗,天呢,她到底幹了什麼?!
這樣臉色慘白失態的藍漓,白月笙還是第一次見,他想著,這合該是一個母親擔心兒子最直接的反應吧?
「他怎樣?」白月笙問。
藍漓深深吸了口氣,一邊擦拭家軒額頭汗珠,一邊拿著隨身針囊,卻沒理會白月笙。
白月笙皺了下眉,冷冷道:「你這母親,當真不稱職。」
藍漓手下一頓,忽然轉過臉來。
她看著白月笙,表情十分奇怪,像是怨懟,像是憎惡,又像是氣憤,但都只是眨眼,白月笙還未及分辨,就消失的一乾二淨,只剩下冷漠,「多謝王爺救了家軒。」語罷,也不等白月笙再說什麼,抱起家軒,轉身即走。
白月笙一怔,眉心越發緊蹙,他合該追究藍漓無禮,但想到家軒蒼白的臉蛋兒,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倒是一旁的戰擒頭垂的越低了,依稀覺得在王爺身邊到處都是霜刀冰劍?以前也沒有啊,現在這是怎麼了?難道他出現幻覺了嗎?
藍漓抱著家軒回了自己倉房,順手寫了方子給驚呆的彩雲去抓藥,便轉身給家軒施針散熱,心中早已將自己千刀萬剮了無數遍。
方才那一瞬間,她怨怪自己,也憎惡白月笙,若非他莫名其妙喚她去別業又稀奇古怪要她陪睡,她怎會那麼早離開家軒,若非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還隱射會罪及藍家滿門,她又豈會承諾為他醫治傷者!
最可惡的是,他可是孩子的父親……居然說她不是稱職的母親!
他……
他!
罷了罷了,獨自帶著家軒是她自己的決定不是嗎,如今又在矯情什麼?!
藍漓握緊手中銀針,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所有不滿情緒咽了下去,認真凝神走針,少頃,彩雲端著葯碗進來,一邊還在吹著氣。
「好啦好啦,溫度也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