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8、演技太拙劣
「早就聽聞華陽王妃美貌無雙,氣質如蘭……」鄒氏極會說話,一開口便將藍漓誇的天上有,地上無,偏生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自己一點不臉紅羞澀,還說的理直氣壯,連家軒都聽得瞠目結舌,暗暗驚嘆。
藍漓神色淡淡,道:「過譽了。」
鄒氏也不介意藍漓冷淡,識相的閉上了嘴。
她的一旁,是清麗的江夢涵。
江夢涵長得與江夢琪有些像,不過比起江夢琪的靈動,江夢涵顯得暗淡了一些,此時看似中規中矩的坐在那裡,眼眸卻總忍不住朝著對面的柴寧看過去。
彩雲小聲道:「江夢涵與柴公子也算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不過是單相思,柴公子只喜歡江夢琪,因為這個,這次江夢琪回來之後,她和這個鄒氏明裡暗裡沒少動手腳欺負,鄒氏又是鄒思鴻的親姑姑,鄒思鴻為了哄他們母女高興,也是見風使舵……」
彩雲又道:「如今江家雖然有幾個男丁,但多是不成器的,所以家裡的大權都在老太爺的手裡,有一部分是江家二位老爺管著,姑太太不懂得經商,姑老爺也欠缺天賦,倒是二房老爺江湛和鄒氏在這方面極為聰明,很得老太爺的喜歡。」
「嗯。」藍漓輕應了一聲,下方鄒氏又開了口,「這湘西的梅干是昨日才送來的,王妃且嘗嘗。」
藍漓看向桌面上青紫色的肥碩梅干。
白月笙拿起小盤子,整碟送到了藍漓面前,並將自己面前的也送去了藍漓面前。
鄒氏不著痕迹的看在眼中,讚歎道:「王爺和王妃真的是鶼鰈情深呢。」
其餘江家的人也莫不附和。
白月笙一直都是淡淡的,別人說什麼也不予理會。
隔了一會兒,彩雲忽然說肚子不太舒服,悄悄溜去解手。
藍漓暗暗無奈,這彩雲呢,別的都有長進,就是這貪嘴的性子倒是沒改多少,早說了讓她少吃一些那皮凍子,非要不聽,如今自己受難了吧。
白月笙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這丫頭機靈倒是夠得,就是不怎麼穩重,回去之後我讓戰坤物色一個得力可靠的人在你身邊。」
「其實用不著……」
「怎麼用不著?你如今情況不同。」
藍漓拒絕無門,很是無奈,轉眸的時候看到一個素衣的小丫鬟悄然對柴寧說了什麼,然後柴寧乘著眾人不留意便退了出去。
藍漓並沒怎麼在意,只以為是江夢琪,聽聞今日柴寧前來,想要求救,可是隔了一會兒,柴寧沒回來,倒是那江夢涵也悄然從席上退了出去,退席之前還與鄒氏頗有些小動作,神情也是奇怪。
「小姐,你在想什麼?」彩雲解手歸來,一臉舒暢,看看下面,又看看藍漓,「柴公子怎麼沒人了?」
藍漓道:「你過來……」然後對彩雲耳語了幾句。
彩雲很快退了出去。
「怎麼,擔心別人給柴寧使絆子?」白月笙問道。
「嗯。」藍漓應,「他們這次邀約道理上雖都說得過去,但也難保有些人不會精心算計什麼,小心一點總是沒錯。」
白月笙哼了一聲,「你倒是對誰都上心的很。」
藍漓道:「柴寧幫我們找到了兒子,我們算是欠著他的恩情,看顧一點不是很正常嗎?」
白月笙不說話了,倒是家軒眼珠子轉了兩下,奶聲奶氣的問道:「娘親,什麼叫幫我們找到兒子?」
藍漓微僵:「這個……」
家軒道:「你是要我認王爺叔叔做爹爹了嗎?」
藍漓僵了半晌,道:「我的意思是……」她有些求救的看向白月笙,可白月笙視線淡淡看向別處,顯然是不打算幫她的。
家軒高興的道:「太好了,我終於有爹爹了。」說完還在白月笙懷中蹭了蹭。
藍漓看著他那高興的樣子,如今心中已然接受白月笙,更是說不出打擊他的話來,半晌,有些泄氣的嘆了一聲。
家軒愛嬌的湊到藍漓面前,道:「娘親你放心,我不會喜新厭舊的。」
「什麼?」
「就算我有了王爺爹爹,我也還是最喜歡你,你們兩個我都喜歡。」
藍漓哭笑不得,「你這小子。」
這時,彩雲回來了,悄然對藍漓說了兩句話。
藍漓眉心動了動,「你去看著,仔細別鬧出事情來,如果實在沒辦法,該怎麼做你知道。」
「是,我明白。」
白月笙習武之人五感靈敏,即便宴會嘈雜,也將藍漓主僕二人的話聽的很清楚,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招來戰坤,吩咐了兩句,戰坤便很快離開了。
酒過三巡,表演也過了一半,江老爺子終於站起身來,道:「上次的事情,都怪老朽,若非老朽喜歡聽戲,這些孩子也不會將心思動在那上面去,老朽深感歉意……」
白月笙並沒有接話,倒是跟在藍漓身邊的家軒,小聲道:「上次不是說不知者不罪嗎?」
廳堂內很安靜,這話落到了所有人耳中,江老爺子臉色微僵,「這件事雖然並非老朽授意,但的確是因老朽而起,老朽也有責任,除了賠償戲班之外,老朽已經讓思鴻向凌白師傅道歉,並且禁足思過……」
「那綁架我的事情呢?」家軒看向江老爺子,表情很天真,「打了人禁足思過就是了,那綁架了呢?」
「這……」江老爺子小心的看了白月笙一眼,試探著問道:「可否請王爺念在思鴻是初犯,網開一面?」
家軒道:「殺人犯第一次殺人也是初犯,說不定還是失手,難道也要網開一面嗎?」
江老爺子臉色忽青忽白,被堵的啞口無言,道:「那依小公子的意思,該如何處理?」
「雖然他綁了我,好在我也沒受什麼苦楚,我這個人平素又是好說話,這樣吧,咱們也別在這研究了,王爺叔叔,你讓節度使伯伯按照律法處置也就是了。」
西川節度使忙上前,「謹遵小公子吩咐。」
「別,我只是個小孩,可不敢使喚朝廷的官員,下命令的事情還是要王爺叔叔開口的。」
西川節度使臉色也是青白交錯,因為上次家軒走的時候就說過,餘下的事情讓他處理,但他卻因為受了江家的好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月笙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低聲道:「方才不還說認了做爹爹,怎麼現在又叫叔叔?」
家軒吐了吐舌頭,「我習慣了嘛,回去馬上改。」
下面的西川節度使立即道:「微臣失職,這就將那鄒思鴻依律法辦。」
白月笙看向西川節度使,慢慢道:「既已失職,這西川節度使的位子,就換別人來坐吧。」
「王爺!」節度使渾身一僵,驚的直接呆住了:「微臣該死,求王爺網開一面……微臣這些年在西川管制一方安寧,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王爺——」
白月笙淡淡道:「你在西川收受賄賂,瀆職欺君,你當本王一點都不知道嗎?你管轄的地界,販賣孩童成了家常便飯,官商勾結錢權交易,這樁樁件件,等你押解進京自有吏部官員審核評說,三司定罪,是功勞還是苦勞,到那裡喊冤吧。」
守候在外面的戰狂帶著一隊金甲衛士,直接將西川節度使摘了官帽脫了朝服拉了下去,那節度使反應過來之後呼喊求饒,大叫冤枉的聲音,在這個宴客廳中經久不絕。
整個宴客廳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住了。
藍漓怔怔的看著白月笙的側臉,這樣殺伐果決的白月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貴氣無與倫比,傲視一干人等,久違的仰慕襲上心間。
白月笙握了握她的手,淡漠的聲音道:「繼續。」
繼續?
誰還能有繼續下去的膽子和興緻?
家軒激動不已,沖著白月笙豎起一個大拇指,附耳低聲道:「還是我王爺爹爹厲害,一出手就叫他們全部目瞪口呆。」
這爹爹二字,白月笙顯然很是受用,捏了捏家軒的小臉蛋,從最近的盤子上拿了一小塊糕點當做獎賞,順手推了另外一份到藍漓面前,「瞧著還不錯,你且嘗嘗。」
一點都不受方才的事情影響。
江家老太爺用力的擦著額頭不斷滾下的汗珠,卻怎麼也擦不幹凈,坐在下面的鄒氏也是面色慘白,她覺得自己今日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不知道現在去阻攔還能不能補救?
可下一刻,當她看到柴寧神情陰沉的進了宴客廳的時候,她臉上唯一的一點血色也消失殆盡了。
怎麼可能?怎麼會?!
接著,身穿銀甲的戰狂大踏步進了宴客廳,「啟稟王爺,鄒思鴻屬下已經索拿,只是……」
「只是什麼?」
「那鄒思鴻神智迷失,胡言亂語,屬下想莫不是得了什麼瘋病,而且,江二小姐就在鄒思鴻身邊,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軍醫官驗了沒?」
「正在查驗。」
說話的功夫,一個長須老者上前跪地,道:「這位鄒公子是聞了極重的怡情熏香,所以才神智迷亂,至於那位姑娘,只是受了些驚嚇,並不礙事。」
怡情熏香。
霎時,宴客廳一片嘩然,軍醫官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鄒思鴻和江二姑娘之間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夢涵的名聲今日便算是毀了。
鄒氏若是夠聰明,此時便該讓金甲衛士將鄒思鴻帶走一了百了,可鄒氏卻不甘心女兒的名聲就此盡毀,她忽然站起身來道:「等等,好端端的思鴻為何會聞了那麼重的怡情熏香?!」
戰狂冷冷道:「是啊,我們也想知道,這是江家,鄒思鴻是江家的客人,為何會無故聞了那麼重的怡情熏香?!」
江老爺氣的臉色鐵青,「還嫌事情不夠多嗎?還不給我閉嘴!」
白月笙卻淡淡道:「讓她說。」
鄒氏身子顫了顫,但為了自己的女兒,卻不得不強迫自己挺身而出,「涵兒和思鴻自小相識,卻謹守禮儀,怎麼可能會在今日貴客臨門的情況下做出此等……醜事,定然是被人陷害利用了!」
「哦?你覺得會是誰陷害利用他們?」
鄒氏道:「在這江家,見不得我涵兒好的人只有一個,誰不知道?除了江夢琪還有誰?」
鄒氏心裡其實打著鼓,但這件事情她原本也是計劃就是給柴寧下套,讓他聞了怡情熏香,再讓涵兒上前,到時她想辦法請去江老爺子,今日又有王爺在府,到時候柴寧就是想賴也賴不掉,她也可以順勢攀扯到江夢琪的身上去,只說江夢琪如今活的連狗都不如,心生嫉妒,想要害夢涵清白,屆時柴寧對江夢琪死了心,夢涵又是受害者,必然受到同情憐憫,也可借這一次徹底把江夢琪打的再也無法翻身……
可為何事情忽然變了樣,那聞了熏香的人成了鄒思鴻呢?
但鄒氏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她早已打聽到王妃和江夢琪在京中的時候就關係緊張,江夢琪還曾算計過王妃,王爺又對王妃這般好,自然是要站在王妃那一邊的。
今日她已經折了女兒的清白,怎麼也要把那個禍害徹底打進泥土裡去。
藍修言臉色微白,「弟妹,你說話要講證據,如今夢琪一直住在小院里,從不曾出來過,怎麼會設計陷害夢涵和思鴻?」
鄒氏派人將一個小丫鬟帶了上了,「這個小丫鬟是負責那小院附近洒掃的丫鬟,讓她說。」
小丫鬟顫著身子道:「大小姐住進小院后,表少爺……鄒少爺隔三差五便過去……說了好些難聽的話……大小姐氣不過,每次都將表少爺趕了出來……」
藍修言一邊心疼女兒被騷擾,一邊道:「這也不能代表什麼吧,弟妹。」
鄒氏冷冷道:「這還不能代表什麼?定然是夢琪不堪被欺辱,將思鴻恨上,這才設計陷害與他。」
「王爺還在上面坐著,你們這要做什麼?」江老爺子的心卻是清明的,他忽然大喝一聲,「都住口住口!」
鄒氏還在喊冤:「求王爺做主!」
藍修言也知道江夢琪得罪藍漓在先,不敢求情,只是道:「夢琪那孩子雖然任性些,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她絕對是不會做的,王妃,王妃你要相信我啊。」
戰坤很快退下,等再次進來的時候,手中提著一個鬼鬼祟祟的嬤嬤。
鄒氏臉色微變,卻又很快恢復了正常。
那嬤嬤道:「是……是大小姐買通老奴,是讓老奴給表少爺點怡情熏香的……」
「那為何江二小姐會在那裡?」
「老奴,老奴……」老嬤嬤道:「老奴不知道……」
「大小姐如何買通你?」戰坤問道,「是用銀子還是首飾,還是別的?拿出來!」
老嬤嬤顫巍巍的拿出一隻金蝶釵,十分精緻漂亮,「她將這個許給了老奴,還說如果事情成了,她出了小院子,還要給老奴更多的好處,老奴這才昏了頭,做下這等事情……」
柴寧冷冷道:「江夢琪日子拮据,她那丫頭早早就把身邊值錢首飾全部賣掉典當換了銀子使,依然只能用最劣質的煙煤,又哪裡來的這樣的好東西賄賂你?!王爺在此,你若不說實話,沒有人能保得住你!」
鄒氏道:「柴公子,王爺最是公正,你不要拿王爺嚇唬這嬤嬤,事實是怎樣就是怎樣……」
白月笙的神情淡漠,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稜角有致的唇瓣微微一動,撤出一個興緻缺缺的弧度來,「演技太拙劣。」
藍漓輕咳了一聲,喝下去的一口水不下不下。
白月笙挑眉看了她一眼,還分神拍了拍她的背,同時,站在藍漓身後的彩雲冷聲道:「別裝了,你們想設計柴公子不成,如今便反咬道別人身上去。」
鄒氏還要垂死掙扎,「這位姑娘,我實在不懂你在說什麼?這和柴公子有什麼關係!」
「因為柴公子是我帶走的,你要設計別人我管不著,但柴公子是我家小公子的恩人,任何人也不能算計他。」所以她發現鄒氏的陰謀之後,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將柴寧帶走,打昏鄒思鴻送了進去。
至於熏香藥劑,應該是戰坤後來加了分量。
柴寧下意識的給了彩雲一個感激的笑容。
白月笙淡淡道:「江老爺府中這齣戲的確精彩,這連番的戲碼,竟當別人都是傻的嗎?」
江老爺子臉色忽紅忽白,「都是老朽管家無方,才鬧出這等醜事,污了王爺的眼睛,老朽罪該萬死。」轉向鄒氏和藍修言,冷冷罵道:「丟人的東西,還不給我滾下去!」
鄒氏便是再怎麼,此時也是知道自己蠢到家了,哪敢多說,連路都快走不穩了。
這一場宴會終究是要無疾而終,江老爺也不敢說什麼,以免惹的白月笙不高興,狠狠的處置了鄒氏和藍修言,將二人禁足罰了月銀,並且再不能插手家中的事情。
大房江澄老實慣了只哀嘆了兩聲便算罷了,二房的江湛這次卻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氣的大罵鄒氏喪門星。
宴會之後,柴寧還是忍不住去見了江夢琪。
江夢琪所在的小院,在整個江家最為偏僻幽靜的角落裡,年節下,別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此處便顯得越發的冷清和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