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6、王妃駕臨

  「你——」藍修行喘著氣,剛要說些什麼,只聽藍修言忽然驚叫起來,「夢琪呢?夢琪怎麼不見了!」


  話一說完便在附近搜尋起來。


  藍修行也怔了一下,忙爬起來前後幫忙看了下,卻沒找著人,正在這時,遠處有一隊官兵過來,馬上的騎士穿著明晃晃的鎧甲,高聲喝問:「誰在此處鬥毆?」


  那人正是威武將軍卓北杭,彩雲是認得的。


  彩雲忙道:「將軍明鑒,並非鬥毆,只是一些瑣事發生了些口角——」


  「不是,將軍你聽我說,是她搶了我的東西!」藍修行一見彩雲似對卓北杭有所顧忌,立即道。


  卓北杭眯起眼,大手一揮,「先拿了回去再說。」幾個士兵上前就要動手。


  彩雲面色鐵青,「卓將軍,你難道不認識我了嗎?拿人也要搞清楚——」


  卓北杭是見過彩雲的,只是平素軍務繁忙,時日又久了已經不記得,最近幾日本就被那些賊人搞得焦頭爛額,此時心情也是不好,冷冷道:「到底孰是孰非,去了公堂之上,自然清楚!」


  「且慢!」卻在這時,暗巷之中傳來一道低沉男音。


  彩雲一聽這聲音,頓時鬆了口氣。


  戰狂大步上前,他在朝中是有品級的武官,與卓北杭也有過幾面相交。


  「戰將軍?」


  戰狂便向卓北杭挑明了彩雲的身份,卓北杭沉著臉掃了藍修行一眼,嚇得藍修行面如土色,然後很快帶著大隊人馬離開。


  「彩雲姑娘——」藍修言急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趕緊幫我找下夢琪好不好,她如今那個樣子,要是走失了可怎麼好?」


  彩雲還氣著,不想理她,看向戰狂,「人呢?」


  戰狂看向身後屬下,屬下一臉茫然。


  戰狂和彩雲面面相覷。


  真的不見了。


  *

  王府水閣內,一片死寂。


  藍修言一聲又一聲的啜泣著,求藍漓幫忙尋找江夢琪。


  沉默了一陣子之後,藍漓讓人先把藍修言送回去。


  藍修言哭著道:「王妃……求求你,你一定要幫我找夢琪,她那個樣子……要是發生什麼事情,我可怎麼活?」


  「你先回去。」藍漓淡淡重複,明明聲音平平,不高不低,卻讓藍修言不敢多說,只得揣著萬般擔心,跟著戰狂指派的一個手下離去。


  藍修行咽了口口水,心虛至極,「那什麼,時辰不早了,我也走了。」


  彩雲卻伸出一隻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幹什麼?我要回自己家也不行嗎?」


  彩雲冷冷瞧著他,「你說呢?」


  藍修行咬咬牙,「夢琪走丟了我也很擔心,可那也不是我的錯啊,你當時要不跟我搶東西鬧出騷亂來,大家怎麼可能沒發現夢琪走丟?」


  「你竟要將錯處賴到我身上來?」


  「難道我說錯了不成?」


  「若非你肖想姑太太的銀子事情也不可能鬧到這個份上——」


  「那是我二姐的銀子,我二姐願意給我,你管得著嗎?」


  彩雲愣了一下,口氣十分不可置信,「以前只以為你被美色迷了眼昏了頭,如今才知我原來一直想錯了,你根本就是一無是處,無可救藥!」


  這兩句描述讓藍修行炸了毛,「你不過是個丫頭,就算現在進了王府,你也是個丫頭,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你——」彩雲還要再說。


  「藍修行。」一個低低的女音卻響了起來。


  藍修行下意識的回頭。


  啪!

  一記耳光狠狠甩在了他的臉上,打歪了半張俊臉,唇角破裂出血。


  藍家雖不是高門大戶,但藍修行是家中最小,素來大家都是忍讓照顧,老夫人也疼惜的厲害,何曾知道巴掌是怎麼回事,竟然被打蒙了。


  然而很快,他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的道:「你——你竟敢打我?」


  「怎樣?」


  藍漓面無表情,問的很輕。


  她衣袖下的手顫了顫,這一巴掌用力之足,連自己的手都疼的發麻了。


  「我——」


  藍漓一字字道:「你自己要作死隨便你,可你不該將別人也拖下水。」


  藍修行僵住,他看著眼前如貴氣中一股清流的水閣,看著廳內五步一站的婢女,看著站在藍漓身邊怒目而視的彩雲,看著水閣院外無數的勁裝護衛和那抱劍立在門邊的戰將軍,視線慢慢落到了藍漓的身上。


  藍漓眼神平靜,就這麼看著他,但卻灼人的厲害,讓他連呼吸都下意識的謹小慎微起來。


  他忽然意識到,她已經是華陽王妃,不再是那個從小一起長大,可以互相玩鬧的侄女。


  藍修行僵了半晌,聲音很小的道:「我只是想要銀子,我並沒有想過……」要害誰。


  「你要銀子做什麼?」


  藍修行說不出話了。


  「你就那麼喜歡玉海棠,那麼想要見她一面,哪怕丟了讀書人的體面撒謊騙人也在所不惜?」


  藍修行僵著臉依舊沉默著。


  藍漓覺得自己這話問的多餘,為了那個女人,藍修行做的蠢事這也不是第一件了,何須再問?

  藍漓轉過身去,面無表情的道:「既然你那麼喜歡玉海棠,好,我就讓你可以天天見到她。」


  藍修行愣了一下,「你……你什麼意思?」


  藍漓不理,對彩雲道:「把他送到煙雨樓去,另外去請桑嬤嬤過來。」


  「是。」


  彩雲上前,扯住藍修行往外走。


  煙雨樓啊,那可是他擠破了腦袋都去不了的地方呢,他該高興的,可不知為何,藍漓的眼神卻讓他渾身打顫直哆嗦,藍修行回神叫道:「你到底要幹嘛?我告訴你就算你是王妃你也不能為所欲為——」


  可彩雲不會給他廢話的機會,直接出手如電點住啞穴拖了出去。


  小半個時辰,桑嬤嬤便趕到了,恭敬道:「王妃,有何吩咐?」


  藍漓道:「藍修行就交給你了,把煙雨樓最臟最累的事情都交給他做。」


  「若是……藍公子不做……」


  「不做?」藍漓冷冷道:「旁人若是不做事該當如何,他便如何。」


  桑嬤嬤忙垂下頭,「是,屬下知道了。」


  夜色寂寥,桑嬤嬤很快便離開了。


  藍漓站在窗邊,閉了閉眼,窗外慢慢噼里啪啦的下起雨來,越來越大。


  戰狂的聲音響了起來,「屬下有罪。」


  藍漓淡淡道:「這事兒也怪不得你。」


  「戰擒已經發動府中在京城各處的暗線去尋找江姑娘的下落了,還請王妃不要擔心。」


  藍漓沒接話。


  可不要擔心?

  一個神智全無的貌美女子夜半走失,將要遭遇的事情簡直讓人不敢想象,怎能不擔心。


  *

  夜深人靜,大雨傾盆。


  這麼些年的太平日子,讓京城的宵禁令成了虛設,尤其是春熙路和煙雨巷,夜晚有時要比白天熱鬧的多。


  不過因為今夜雨大,路上雖嘈雜,來往的人卻是行色匆匆。


  沒人注意到春熙路暗巷之中,幾個流里流氣的男子正對一個女子上下其手。


  那女子面容美麗,眼神卻很獃滯,被那些人這般對待,一點也不反抗,獃獃的躺在冰涼的青石板路上。


  附在上頭的一個男子有些后怕,「這女的看起來不太正常啊。」


  「你這小子,管她正常不正常,是個女人,模樣還不錯不就行了?」


  「就是,你不敢就滾一邊去,別耽誤其他哥兒幾個舒服。」


  這幾個人都是京中的潑皮無賴,平素有好處一起分,混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若是有什麼事情哪個不願做了,勢必要不合群,慢慢被人排斥出去。


  先前那男子遊手好閒久了,自然不願被其餘哥們疏遠,失了那些平白得來的油水,訕訕笑道:「哪能呢,哪能呢——」


  眨眼間,女子身上的衣衫被撕扯了個乾淨,只剩一片粉色遮住全身重點部位,這些男子哪見過這等細皮嫩肉的尤物,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叮!

  似是什麼尖銳鐵器碰撞了地面的聲音。


  這幾個人壞事做的多了,心中有鬼,紛紛抬頭四顧,便看到不遠處,有一個人影半靠在牆上,一柄長劍支在地上,撐住了那人大半的重量。


  四個男子面面相覷。


  一個壯著膽子道:「你哪條道上的?」


  卻不想話還未問完,銀光一閃,頭顱直接飛了出去。


  其餘三人被嚇呆了。


  暗處,銀光閃爍,嗖嗖兩下,其餘三人也丟了性命。


  男子受了傷,這幾下動作牽動了傷口,但他的腳步卻未有分毫踉蹌,站在極穩。


  雨水滴落,整條暗巷鮮血直流。


  兩條人影先後而至,扶住先前的男子,「主子,你可還好?」


  「我無事。」


  「卓北杭的人快到了,我們趕緊走吧。」


  卻不想他們剛一轉身,那女子卻坐起身子來。


  一柄長劍立即壓到了女子脖子上,當即便要取了性命,那主子卻忽道:「且慢。」


  男子使了個眼色,身邊一個護衛立即上前,將現場關於那女子的東西全部收拾,扛上肩頭。


  幾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小半個時辰后,三男一女冒著雨到了一間三流小客棧的門前,攔住了正要關門打烊的老掌柜。


  老掌柜提著油燈照了照,「你們住店還是打尖?」


  「住店的。」


  「只有兩間房了。」


  「無事,我和二弟一間,我家主子和少夫人一間正好。」一個男子拿出一錠銀子交給老掌柜,「勞煩老人家給我家公子準備些吃的,熱水。」


  老掌柜又看了一眼那所謂的公子,相貌俊逸不怒自威,懷中還靠著一個美麗的女子,包著巨大的斗篷,只露出半張臉來,四人看起來都十分狼狽,穿的倒是考究的很,想來也是因為大雨,所以才不得不在他這小店投宿。


  「不知這位公子貴姓?」老漢一邊在前引著四人,一邊狀似隨意的問道。


  一男子回,「我家公子姓錢。」


  *

  這一夜,註定無眠,藍漓等著戰擒的消息,直到天將明的時候才悠悠睡過去,剛入睡不久,就被驚醒。


  她坐起身來,正好看到戰擒在水閣門外候著,立即召了進來。


  「怎樣?」


  戰擒搖頭,「沒找到人,不過屬下在春熙路附近的暗巷發現了這個。」


  藍漓接過戰擒遞上去的一片衣襟碎布。


  「屬下求證過,這衣襟正是江姑娘昨日所穿的布料和顏色……」戰擒道:「那裡昨夜發生了命案,死了幾個地痞流氓,只是,除了這塊衣襟,並沒有留下任何關於江姑娘的線索。」


  藍漓將那衣襟慢慢收入掌心,道:「繼續找。」


  「是。」


  戰擒還未退下,彩雲便傳來口信,柴寧求見。


  柴寧的忽然到來,自然也是為了江夢琪的事情,只是他見藍漓神色平靜,眼下卻隱含疲憊,有些遲疑。


  倒是藍漓安慰道:「此處是京城,不是西川,找人必定沒有在西川那般困難,你不必太過擔心,戰擒和戰狂已經出去了,遲早會有訊息傳來。」


  柴寧神色略含抱歉,「對不起藍姐。」


  「這事兒不是你的錯,不必道歉。」


  柴寧唇瓣蠕動了一下,想說自己也去幫忙找,可也明白在京中,王府的勢力遠遠大過他的能耐,只得作罷,「藍姐如今月份大了,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過操勞,我……我先告辭了。」


  柴寧告辭離去,藍漓吃了些東西,困意襲來,不得不去榻上休息了一會兒。


  迷迷糊糊睡了兩個時辰,又聽了桑嬤嬤的稟報,藍修行去了煙雨樓之後果然不肯就範,還當自己是大少爺。


  因為藍修行畢竟是藍漓的親人,桑嬤嬤不得不又請示了一次。


  藍漓此時一聽到藍修行就皺眉,冷聲道:「是我交代的不夠清楚嗎?」


  桑嬤嬤忙道:「屬下愚昧。」


  藍漓越發的眉頭緊皺,道:「我再說一遍,你不必對他客氣,便當他是樓中夥計,你對其餘人如何,便對他如何。」


  「是,屬下知道了。」


  午後,天氣放晴,水閣院內的樹葉油綠髮亮,像是全被洗過了一樣,花匠們將花房的蘭全部搬了出來,精心打理著。


  戰擒和戰狂分別來回報了一次,江夢琪還是沒找到,倒是藍修言求見藍漓想要哭訴求救,被藍漓直言拒絕,送了藍修言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這一日註定糟心。


  藍漓拖著身子又累,很晚才睡下,睡著睡著忽然驚醒。


  天還未亮,外室點著的宮燈忽明忽暗。


  藍漓皺著眉頭,視線茫然的掃過整個屋子的寂寥,手無意識的撫著一旁冰涼的床榻。


  幾天了?

  在外面守夜的李嬤嬤聽到了動靜忙走了進去,「王妃,怎麼了?」


  「什麼時辰了?」


  「四更天了。」


  藍漓唇瓣動了一下,「戰狂呢?」


  「剛回來,奴婢這便去請。」


  李嬤嬤退出一會兒之後,戰狂侯在了外室,藍漓披著外衫起身,剛要問王爺呢?卻忽然抿緊了唇瓣。


  她貝齒微微咬著下唇。


  太過安靜的氣氛讓戰狂禁不住出聲:「王妃?」


  藍漓回神,「江姑娘找的怎樣了?」


  「回王妃的話,目前還沒找到,但是京都九門我已暗中安插了人手,沒有發現任何情況,江姑娘必定還在城中。」


  「你們要找的仔細些,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是,屬下知道。」


  藍漓想了想,「玉海棠可還安生?」


  「回王妃,已然稱病半月了。」


  這些日子,梅弈寧被禁足家中,玉海棠稱病半月躲著不接客,桑嬤嬤是極厲害的角色,怎麼會……


  藍漓眼眸動了一下,很快意識到,只怕是自己威信不足,那桑嬤嬤表面恭敬,背後卻畏懼梅弈寧的勢力,深恐對玉海棠過於苛刻,梅弈寧秋後算賬吧?

  藍漓不禁冷笑了一聲,這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藍漓喚來李嬤嬤幫忙更衣,對戰狂道:「備馬車。」


  「王妃這是——」


  「左右也是睡不安生,不如去煙雨樓坐坐。」


  戰狂垂首,「是。」


  *

  王妃親臨煙雨樓了。


  桑嬤嬤得聞這個消息,極快的收拾妥當並帶著當初幾個要緊的任務前去迎接。


  藍漓穿著煙色妝花緞長裙,同色繡花鳥比甲,髮髻輕挽,因為夜風微冷,披著帶雪白毛圈的斗篷,眼眸如古井無波,清理無匹。


  桑嬤嬤低聲道:「王妃怎會忽然駕臨?若是有事,只管招呼屬下去便是了。」


  藍漓淡淡道:「把這單子中的姑娘都召集到一處。」


  桑嬤嬤忽然覺得後背有些冷,卻不敢耽擱,即刻去辦。


  藍漓到了那煙雨樓最大的雅間內坐下,戰狂立即讓人搬來一面巨大的屏風擋在了藍漓面前。


  很快,那些鶯鶯燕燕門打著瞌睡搖搖擺擺入了雅間。


  戰狂侯在藍漓身邊五步處,目不斜視,面色冷凝。


  這煙雨樓中女子,並不是普通錢色交易的低等妓女,多少都是色藝雙絕,有些腦子,此時看到戰狂那裝扮和樣子,都是愣了一愣。


  屏風之後,響起一道又低又冷的女音來:「時辰尚早,擾了各位美人的清夢,實在抱歉。」


  屏風之外,所有的女子瞌睡瞬間消失,交頭接耳也沒了,面面相覷。


  ------題外話------


  表妹這個是一條分線,風波不會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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