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醉了
玉夫人頓悟了什麼,臉色霎時鐵青,「好……好……」
英國公冷冷道:「來人——」
暗處,霎時躍出幾條黑色的人影來,玉家前朝本就是隱秘機構,經過幾百年的改進和發展,勢力漸漸隱在暗處,可看不到並不代表不存在,幾代英國公經營之後越發的低調可怖起來。
「你是自己回府,還是要本公送你回府?」
玉夫人僵住:「你——你敢!」
「你可以試試。」英國公扯唇冷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本公的底線,你就那麼自信?」
不遠處,宋嬤嬤追了過來,連忙道:「夫人,快走。」她本是跟著玉夫人一起,但是玉夫人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嫌她勸來勸去著實礙事,就將她丟在了原地自己殺了過來。
玉夫人僵著身子。
宋嬤嬤低聲又勸,「夫人,您是英國公府當家主母,國公爺面子過不去,豈非您自己臉上也沒光?這事兒本不是什麼大事,關起門來說道了便能解決,別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了……」
院內,小孩子的哭聲越發高亢,玉夫人臉上青白交錯,「好,你行。」說罷,拂袖而去。
宋嬤嬤恭敬十足的對英國公行了個禮,帶著那些秘衛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英國公神色陰沉,轉身便進了小院,但也並未在小院久留,很快也坐著小轎離開了。
馬車裡,藍漓淡淡道:「那個宋嬤嬤倒著實是個明白人。」
戰坤回道:「宋氏這個家族的女子原是前朝宮中女官,後來輾轉到了紅袖大長公主手上,如今這一輩有姐妹三人,宮中玉皇後身邊原來有一個,如今到了玉妃身邊,玉夫人身邊有一個,還有一個在長公主身邊。」
「原來是前朝宮中女官,怪不得。」藍漓點點頭,「可惜跟了玉夫人這麼個主子。」跋扈的過了,那就是蠢了。
戰坤低聲提醒,「此處不宜久留,王妃,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嗯。」
藍漓也看到了剛才英國公一聲招呼出來的那些黑衣死士,英國公府的這二位,無論是英國公,還是英國公夫人,可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戰坤熟練的調轉馬頭,馬兒卻忽然輕嘶了一聲,在這樣的暗夜之中十分突兀明顯。
那些還未隱到暗處的英國公死士立即視線轉向暗巷藍漓等人藏身處。
戰坤面色微變,「保護王妃。」
話音才落,那些死士便圍了上來,戰坤與戰英立即抽出布巾蒙面,並且將那些人攔在暗巷之外。
他們二人屬於白月笙的戰閣七星,武藝高超,任那些死士前赴後繼,也不能突破二人的防護線,彩雲咬牙看了一眼,也不好再耽擱,喚出千煙去幫戰坤二人的同時駕著馬車迅速離開騷亂現場。
藍漓當機立斷,「往前街走。」雙桂巷前街多是朝中大員府邸,英國公這些人就算是再囂張,也萬萬不敢犯到了那些朝廷大員的府邸去。
幾個死士突破戰坤戰英二人的防線,沖著藍漓的馬車追了過來,千煙緊追其後,死士見不能擊殺目擊的人,索性直接放出暗器對馬兒下手,彩雲一邊駕著馬車,一邊飛山打掉幾個暗器之後,一枚五角飛鏢扎在了馬屁股上,馬兒吃痛,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藍漓防備不及,竟直接從馬車之上摔了下去,額頭撞到了青石磚的道路,頭暈目眩起來。
「小姐!」彩雲大驚,連忙從車轅上跳下來,護衛在藍漓周圍,此時千煙也已趕到,將那幾個死士盡數誅殺,「閣主,你怎麼樣?」
藍漓搖了搖頭,「沒事。」
彩雲上下檢查了一番,面色微變,手臂和額頭都是擦傷,腳腕似乎也在掉下來的時候扭到了,這叫沒事?
「什麼人?」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男子輕喚,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僕提著燈籠引著一個青年男子往前過來,卻是陸泛舟。
陸泛舟沒有著官服,而是換了一聲質地柔軟的絲質長袍,長發半數束起半數披垂,只用一根木製的簪子固定在頭頂,與平時的市儈和姦猾判若兩人,看起來竟多了幾分出塵脫俗的感覺。
藍漓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肯定是腦子撞壞了吧,陸泛舟居然會出塵脫俗?可這一搖,頭越發的暈了。
「怎麼是你們?」陸泛舟微愕,很快注意到藍漓的情形,「受傷了?」
彩雲簡單道:「遇到刺客,小姐從馬上摔了下來。」
陸泛舟眉微皺,「這是陸府的後街,先到府上暫避一下吧。」
彩雲和千煙對看一眼,即刻扶起藍漓,千煙低聲道:「你照顧好閣主,我回去幫忙。」
「好。」
彩雲扶著藍漓,起身的時候藍漓果然輕嘶了一聲,真的是扭傷了,彩雲彎下身子,「小姐,我背你。」
藍漓也不逞強,負在彩雲背上。
陸泛舟讓人準備了一間乾淨的廂房,並請來府中大夫,看過後,大夫道:「公子,這位夫人頭昏沉是因為撞擊,倒不嚴重,休息下就好了,擦傷么,都是皮外傷,抹些藥膏也就是了……」
彩雲著急問道:「那腳腕的扭傷呢?」
腳脖子已經腫成一個包子了。
大夫道:「脫臼了,推回去休息幾日應該沒問題。」
「什麼叫應該?」陸泛舟有些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夫連忙躬身,「這個……小人……」因為看著藍漓身份貴重,是以大夫也不敢過分逾越,抱著人家的腳細細檢查。
陸泛舟微微皺眉,「行了,你下去吧。」然後喚來管家,吩咐:「去請封先生過來一趟。」
藍漓休息了一會兒之後,腦袋也沒那麼昏沉了,「不必,我自己就是醫者,我的傷勢我清楚,用不著封先生專門過來,彩雲,你還記得我教你的醫治跌打之法嗎?將腳腕推回去就好了。」
「嗯!」彩雲點頭,蹲在藍漓面前,可剛動了一下,卻見藍漓臉色白了兩分,頓時下不去手了,「小姐……那會很疼的……」
藍漓白著臉搖頭:「無妨,誰推都一樣。」
彩雲訕訕:「還是等封先生吧。」話是那樣說的,但他們都知道白月笙的脾氣,推疼了藍漓,萬一那位爺秋後算賬可怎麼辦?何況彩雲學是學過,這麼多年沒用了,萬一失手怎麼辦?
藍漓差點吐血。
陸泛舟看了兩眼,「讓開。」
彩雲立即起身讓位。
藍漓戒備道:「你想幹嘛?」
「我忽然想起,封少澤去城外採藥了——」陸泛舟瞥了藍漓一眼,「所以……」他淡淡開口,似有遲疑,乘著藍漓分神之際,只聽咔嚓一聲,藍漓痛呼出聲,面色白如金紙,額頭也冒出都大的汗珠。
彩雲呆住了。
陸泛舟慢慢起身,微微一笑,「好了。」
「你……」藍漓著實痛的很,她甚至懷疑陸泛舟故意下手那麼重,想罵他兩句出氣,又疼的說不出話來。
陸泛舟神態瀟洒,「雖然你那醋王夫君時常給我排頭吃,讓我很是不高興,但誰教你前後救了丹衣兩次呢?怎麼也不能視若無睹不是?」說罷,輕輕打了個哈欠,「好了,時辰不早了,我要休息了,等會兒你護衛來了,便早些回府吧,不然你那醋王夫君知道,必定又要讓我不好過了,陸某是個本分老實的人,可不是那人的對手。」說完,眸角帶笑,十分恭敬客氣的道:「王妃晚安,下官告退。」
然後,不等藍漓反應,轉身揚長而去。
這下藍漓是真的要吐血了,他就是故意的!
彩雲抿緊唇瓣不敢說話。
不過尚幸那疼痛慢慢消失,藍漓抹著檢查了下,骨頭應該是沒傷到。很快,千煙尋了來,那些死士都已經解決了,現場也清理乾淨,並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只是幾人都有些輕微受傷,藍漓果斷決定速回王府。
回府之後,白月笙還沒回來,藍漓先讓彩雲給千煙處理了傷口,至於戰坤和戰英,便叫他們自己照顧自己也好給二人一點私人相處的空間,又找出治療擦傷藥膏,自己抹了一些。
桂嬤嬤放心不下,執意要請太醫來,還是藍漓再三保證自己無事,她才作罷。
折騰了一陣子,藍漓有些累了,靠在床榻之上。
夜半,榻上一沉,藍漓便醒了過來,她雖睡了過去,這一覺卻並不怎麼踏實。
白月笙的身上帶著淡淡的酒香,「你醉了嗎?」藍漓輕聲問罷,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醉了的人怎會承認自己醉了?
白月笙輕哼了一聲,「怎麼還沒睡?」
藍漓搖頭,「睡了,睡不著。」
「天冷了,你手腳又這麼涼,怪不得睡得不踏實了,怪我,下次不這麼晚回來了。」
藍漓心中微暖,順勢便滾進了白月笙懷中,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低聲道:「無妨的,我自己是醫者,我這種情況,我自己知道,改明兒調理一下也就是了……」
說罷,久等不來白月笙的聲音,倒是耳邊傳來了他勻稱而綿長的呼吸聲,這是……睡著了?
藍漓失笑,為二人蓋好被子,也埋頭睡了過去。
藍漓這一覺睡得很是踏實,第二日一早起來的時候,身邊的位置早已經變得冰涼。
藍漓暗忖臉上過敏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麼這麼早就跑的不見人影了?
「彩雲?」藍漓輕喚一聲,彩雲立即出現,「小姐,怎麼了?」
「王爺呢?」
「不……不知道……」
藍漓眯眼,「王爺呢?」
彩雲低著頭,視線左右搖擺,就是不看藍漓。
藍漓再問:「我說,王爺呢?」
彩雲臉上帶著幾分為難,「小姐……」
「說。」藍漓慢慢開口。
彩雲嘆了口氣,「王爺早起之後知道了昨晚的事情……尤其是知道陸大人救的小姐之後,臉色都不對了……」
藍漓愣了一下,沒有再問,想著收拾好了之後就去找他,讓他消消火,陸泛舟就算是欠扁些,好歹也救了她不是?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剛要出去,白月笙便回來了。
藍漓坐在窗邊,正巧可以看到白月笙大步而來,神情有些冷肅,不過進了屋看到藍漓之後,卻瞬間變得溫暖,他小心的摩挲了一下藍漓額上的傷口,「疼不疼?」
「沒事,不疼了。」
白月笙沒說話,拿過李太醫送來的藥膏,仔細的給藍漓抹好。
藍漓也不拒絕,等一切結束,白月笙直接將藍漓抱到了自己膝上,「我以後都不飲酒了。」
藍漓吶了吶,「小酌怡情,其實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你受傷了。」白月笙認真道:「我不喜歡你受傷我卻不在你身邊的這種感覺,飲酒誤事,何況我本來也不是貪杯之人,索性戒了。」
藍漓知道再說什麼也無用,便道:「你這麼早做什麼去了?」
白月笙輕笑一聲,「只是去處理一些瑣事——」但見藍漓一直看著他似乎不信,只得道:「重新布置了一下……那個暗殺現場。」
「怎麼重新布置的?」
「也沒怎麼折騰,就是讓那個現場看起來……似乎與玉夫人有點關係,也就是了。」
天子腳下,即便是宵禁之後也有驍騎營士兵巡邏,昨夜的械鬥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等驍騎營到了的時候,只剩下一堆屍體殘骸,但因為北狄使團在京的緣故,所以迅速將現場處理,將屍體收斂以防節外生枝。
因為死者都是在那明月所住的小院跟前,是以驍騎營將整個小院都包圍了起來,連英國公府也不知道此處發生的事情,等早上卓北航到崗,院子的婆子拿出英國公信物,再傳信回到英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晌午的事情了。
桐華軒
這裡是玉夫人的居所,雕樑畫棟,富麗堂皇。
英國公府根深蒂固綿延百年,這宅邸也用了百年,雖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專門的維護和修繕,但玉夫人年少的時候卻十分不喜那陰沉的調調,是以嫁入英國公府前夕,大長公主便為了女兒花重金在國公府修了這桐華軒,視線極好,周邊風景也是怡人。
玉夫人臉上有些憔悴,因為那個狐狸精和孩子的事情,她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覺,肝火上冒,跟前的婢女都不敢上去伺候,就怕招惹了她。
宋嬤嬤沉聲道:「夫人如果還是這樣一意孤行,那奴婢就回殿下身邊去了。」真是沒見過這麼冥頑不靈的人。
玉夫人忽然轉臉,「一意孤行?我怎麼就一意孤行了?那你告訴我,我怎麼辦!」
宋嬤嬤道:「夫人是英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大可不必與那些國公爺養在外面的女人一般見識,她們就算再受國公爺寵愛,終究連個妾都算不上,抬到了後院,還不是夫人想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
「你讓我抬那個女人進後院來?」
「是。」
玉夫人冷笑,「不可能!」
宋嬤嬤真想轉身就走,但無奈身為奴婢,沒那個底氣,「奴婢所言都是為了夫人好,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國公爺昨日的反應夫人也是見了的,夫人自己不抬,到時候讓國公爺自己把那個女人送進來的時候,就一切都晚了。」
玉夫人本想高聲說他敢!可英國公昨日最後的神色立時閃過腦海,她的心中就怵了一分,他真的敢。
宋嬤嬤再接再厲,「老奴已經派人查過了,那院中的女子叫做明月,身家也算清白,但出身並不高,在府中連個妾都夠不上,所生子女也只能是庶出,夫人出自長公主府,相信也知道庶子庶女在府中是個什麼待遇,到時候夫人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國公爺也不會太過插手后宅的事情,時間久了,那女子磨成了后宅所有女子都有的樣子,國公爺自然也就沒了興緻,慢慢忘了那些個女子……」
玉夫人皺眉沉吟。
宋嬤嬤又道:「夫人這樣做,國公爺也只會越發的敬重夫人,夫人的母親是紅袖大長公主殿下,父親是鎮國將軍,國公爺必定不能將夫人怎樣,正妻位置穩固,就算那些女子再生下一男半女,還不都由夫人說了算?」
玉夫人沉默了會兒,不得不說宋嬤嬤說的對,她自己也並非是不懂這些道理,只是素來跋扈慣了,聽到英國公外面有了女人,一下子暴脾氣便上來了。
「好。」玉夫人沉著臉站起身來,「就按你說的辦,你現在就去,將那個女子接進來。」
「好,奴婢遵命。」宋嬤嬤鬆了口氣,總算不至於太蠢。
只是,她這口氣剛松下去,便又提了起來。
英國公來了。
滿面寒霜神色不渝,一入桐華軒便將所有僕人全部趕了出去,連宋嬤嬤也沒放過。
玉夫人端著臉,「老爺這是做什麼?興師問罪?」
「衛穎,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心狠手辣的人,本公前腳走,你後腳便要對明月母子下毒手!」
玉夫人奇怪道:「你胡說什麼?我沒有。」
英國公冷笑道:「沒有?現場留下的證據說明一切,你說你沒有?誰會信?自己看看吧。」一隻特製金屬製成的腰牌掉到了玉夫人面前,那是玉夫人身邊秘衛獨有的。
「你怎麼會有這個?」玉夫人面色微變。
「衛穎,你素來不都是趾高氣揚的嗎?做都做了,如今卻還露出這幅樣子來,如果不是本公與你十多年夫妻,還真的要被你這樣子唬了去。」
玉夫人終於意識到事情不簡單,「賴明月死了?」
英國公眯起眼睛,連明月底細都已知道,此番越發篤定就是玉夫人所為,「你巴不得她死了吧?那你可要失望了,他們母子好的很,本公今日過來就是要告訴你,明月母子我會接到府中來,至於你,你善妒成性出手狠辣,就在你這桐華軒好好想想清楚吧。」
玉夫人大怒,「你敢禁我的足?!」
英國公卻冷哼一聲,根本不理會她,轉身就走,玉夫人幾步追了上去,正從窗口看到外面大批的府兵將桐華軒圍了個水泄不通,竟然是真的要將她禁足。
玉夫人氣的臉色鐵青。
「夫人,冷靜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果然是相處了幾十年的夫妻了,英國公最是懂得玉夫人的軟肋和在乎的東西,禁足啊,這可比抬個女人進府做妾更讓玉夫人難堪。
宋嬤嬤忙道:「越是這樣越是要冷靜,要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否則的話事情只會越糟……」
玉夫人倒也不算太蠢,深深吸了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好,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先把事情查清楚,是不是我們走後,又有人去到了那個地方,殺了人然後故意嫁禍給我們。」宋嬤嬤覺得,昨晚玉夫人得知英國公外面養了一個妾氏的事情,也有點巧,巧的像是別人刻意安排的套。
「可如今被禁了足怎麼查?」
「我們出不去,殿下那裡卻可以查,夫人不必擔心,老奴這就想辦法。」
宋嬤嬤到底也是老奸巨猾,很快就打通了關節,讓人將消息傳了出去,玉夫人坐在桌前,看著擺好的午膳,心裡嘔血的要死,母親本就因二房擺脫控制的事情對她生了氣,如今又鬧出這麼大的簍子來,怕是要將母親給氣死了。
玉夫人越想越煩,啪的一聲,將桌面上的杯盤碗盞全部掃了下去,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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