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秋獮（三）
等家軒走後，戰狂進了帳，「王妃有何吩咐？」
他平時世子在的時候都在跟隨在世子身邊的，這次王妃卻讓彩雲跟著去，顯然是有事要與他單獨書。
藍漓投去讚許一眼，「我知道京中戰閣內，負責朝中官員關係網線的人是你，我想知道，這個宋夫人，是什麼來路。」其實戰狂的本事，擱在家軒身邊當護衛，真是有點屈才了。
戰狂垂首，「宋夫人是宋御史嫡次女，宋氏一門也是聲名遠播的大家世族，嫡長女嫁與梁王為正妃，此女則入衛府做了正室，這兩門親事，原本是宋家太爺定下的，後來太爺去世，宋御史掌家，宋御史人品出眾，但在官場之上卻性子彆扭極不好相處。」
「這御史之職，本是個言官的位置，沒什麼權利，但宋家根深，宋御史又是厲害，一個監察御史被他做的風生水起，連朝中眾多王公貴卿都怕的很，深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他，被參上一本，宋御史也是除了謝丞相之後不怎麼參與黨派之爭的朝中官員。」
藍漓垂眸道：「這門親家對大長公主來說的確不錯，但按照大長公主的眼光，這位宋御史，似乎太過……」藍漓不說了。
戰狂道：「親事原本是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定下的，宋御史掌家之後，因為脾性太臭，朝中王公沒有不被他參過的，英國公，戶部，工部兩位尚書也沒有避免，所以大長公主對這位親家著實不喜，除了面子上的事情，私下也很少往來，後來戶部衛大人出去開府之後，也和宋御史關係不睦，這也間接導致了宋氏在衛府地位尷尬，但因為她畢竟是宋家之女，所以這麼多年長公主和衛大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便為了聯絡關係收幾個側室妾氏，也從未管過宋氏。」
「這麼說，宋氏就是個擺設？」藍漓有些玩味的一笑，「那就奇怪了，一個擺設，忽然懷孕，忽然還被人這麼著緊，讓素來不喜歡的長公主專門來搶營帳？」
戰狂只說自己知道的，對於這種推理猜測，如非的確有證據，他也素來不插口。
藍漓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道：「王爺呢？何時回來？」
「王爺負責圍場周圍安全，因為此次圍獵人數眾多，許多事情難免要親自過問，回來怕是要在晚宴前後了。」
「好。」藍漓點點頭，「我先小憩一會兒，你去瞧瞧家軒，換彩雲回來吧。」又吩咐戰英，「千煙到了喊我醒來。」
「是。」
戰英和戰狂先後退了出去。
藍漓便靠在軟塌上小憩，桂嬤嬤上前，蓋上了從王府帶過來的軟毯，瞧見藍漓閉目，也不打擾，帶著婢女離得遠了些去做女紅，以免吵著藍漓。
……
夜幕悄悄降臨，天氣也驟然變得冷了起來。
為了保證獵場的晚宴正常進行，還不凍著貴人，內監和御林軍們從兩日前開始準備，搭了一間可容納百人飲宴的大帳，還專門在大帳門前開了足足十米的帳門，在外面搭上了檯子，鋪上紅毯，左右都點上了篝火。
如此一來，既不會怠慢了貴客，宴會之時還可觀看歌舞，一舉數得。
此事是由工部玉守信專門負責的，因為這大帳做的極好，白月川免不得又是一陣嘉獎，玉守信進來一段時間春風得意，連走路的時候都步履驕傲了不少。
一切準備妥當，貴人們依次入席。
藍漓小憩醒了之後，還沒見著白月笙，便沒再多問，換了衣服帶著家軒到了大帳之中。
她來的時候不早也不晚，此時帳中到了的客人不少，人群之中，蕭明秀一眼就看到了藍漓，想要過來與藍漓說話，卻被蕭明謙眼尖的發現，限制了行動。
她不必說什麼，藍漓心中其實也明白。
蕭明秀是不想和親，然葉赫王顯然不會改變這個決定，蕭明謙則是無能為力，大周和親的人選會有朝廷慎重決定，無論是和誰，她都是不樂意的，即便是當初劍走偏鋒拉上藍爍，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在兩國邦交面前，終歸是無用。
藍漓自然有些感慨，可惜時局如此，不是她冷漠，自己的事情尚且顧不周全，又何來能耐淌北狄這趟渾水？
如今大周封了王，又留在京中的皇子只有白月笙和白月辰，白月川其餘的兄弟要麼不成器，成器的也早早被太后等勢力打壓發配荒蠻之地列土封王，白月辰今日又恰好沒到，藍漓便儼然成了命婦之首，坐在上位。
藍漓頗不喜歡拋頭露面，自然排斥這個位置，但似乎也由不得她選就對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坐下。
她的下手是一位溫柔謙和，一眼看去便有大家風範的中年婦人，戰英低聲耳語道：「丞相夫人。」
右側則坐著白笛，白笛之側是大長公主，身後則是雲音和陸丹衣等貴女，因為畢竟是待字閨中，也沒有封號，所以坐在後面。
白笛還是如以往一樣很是客氣，「七嫂，最近可好？」
「還好，還是老樣子，你呢？」
「一樣。」
兩人淡淡閑聊著，身後的安玉霞坐的著急，想湊過去說兩句，但被陸丹衣拉著身子按了回去，現在是什麼場合，哪是想聊天就聊天的，總得估計著點場合吧。
雲音笑著看向陸丹衣，「陸小姐，上次靈台寺的傷也不知好了沒？雲音拖人送去些東西，陸小姐可收到了？」
陸丹衣客氣道：「公主送的東西丹衣收到了，效果極好，多謝公主好意。」
「那便好，能幫到陸小姐，也是我的榮幸。」
安玉霞低哼了一聲，「裝模作樣。」
雲音臉色有些尷尬，不好再說什麼。
陸丹衣皺眉拉了安玉霞一把，轉向雲音，道：「公主莫要生氣，表妹就是這性子，臭著呢，我們不要理她就是。」
雲音笑了笑，也未多說。
前面坐著的紅袖大長公主留意到了這邊，低聲問道，「雲音何時給陸丹衣送的東西？」
宋嬤嬤回道：「似乎是陸小姐受傷回府之後就送了東西，還是上次您賞給她的人蔘。」
「心思倒算是玲瓏。」
「是，雲音公主雖是明宗遺下的公主，身份比不得汝陽公主高貴，但到底也是根正苗紅的皇室血脈不是，平素在一眾的貴女之中就是拔尖的，性子也通透。」
紅袖大長公主微微垂眸，眼中閃過幾許意外，以前只顧著拉攏朝中勢力，也沒什麼心思關注這些，但現如今宮中玉家二女接連折損，朝中一些聯絡又被白月笙白月辰以及白月川三人分割分化，她手中底牌不多，且沒什麼可用之人，今次還要折掉一隻臂膀……此時雲音看起來便分外順眼，留意了起來。
正在這時，門外高唱一聲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眾人起身行禮。
白月川和太后以及謝貴妃一起到了。
如今宮中事宜都是謝貴妃主持，雖未正皇后名分，但卻已然得了皇后尊榮。
這一番的較量之中，太后沒得到好處，但卻砍掉了玉家在宮中的勢力，自然高興。
紅袖大長公主瞧著，卻是眸中暗光閃動。
「免禮吧。」
在高台上入座之後，白月川擺手，眾人方起身入座。
白月川視線掃了一圈兒，問道：「阿笙怎麼沒來？」
一旁護衛的卓北杭回道：「還有些瑣事需要處理，馬上就到。」
白月川點點頭，「那就開始吧。」
「是。」
飲宴自然免不得舞樂。
今日的宴會與上次的武較不一樣，真正都是些歌舞助興，會有大周民風的柔美舞蹈和節目，也會有北狄風格的力量與健美，諸多的王公見慣了大周風格的節目，此時再看北狄風格，難免有些接受不了。
但藍漓瞧來，卻是各有特色，相得益彰。
宴會開始一會兒，白月笙到了。
白月笙穿著銀白色軟甲，腰間配著長劍，大步而來，抱拳拱手，「臣弟來遲了，皇兄恕罪。」
「無妨，入座吧。」
「是。」
白月笙的位置正在藍漓的正對面，坐下的時候視線自然而然落在藍漓身上。
藍漓給他一個淡淡的笑容，白月笙接收到了，眼波流轉之間自帶著幾分暖色，讓坐在白月笙旁的安南侯有些閃眼。
他的印象中，白月笙是個冷峻又嚴肅的人，這還真是安南侯第一次見到他露出能夠稱之為溫柔的表情來，看來外面所傳不一定都是真的，什麼家有悍妻啊，懼內啊，這分明就是郎情妾意你情我願嘛。
藍漓抿唇。
她的眼神是責問的，就為懼內和悍妻一事，但不知白月笙是故意還是沒看懂，倒回了個曖昧的表情，著實讓藍漓有些脹氣。
藍漓索性懶得再去看他，低聲問身邊的戰英，「宋氏的事情可與王爺說了？」
「是。」戰英點頭，「方才我去找了坤哥哥告訴他了，相信王爺現在已經知道了。」
「那就好。」
藍漓心中鬆了口氣，那宋氏和大長公主之間的事情，若是牽扯不到自己身上便罷了，若是要牽扯到自己身上了，提前留意總歸是沒錯的，她雖然也是準備萬全，但難免有顧忌不到的地方，所以白月笙能趕來宴會，她便安心了。
藍漓坐席不遠處，周氏神色沉靜，似乎被場內歌舞吸引，偶爾和身邊的貴婦人淺笑交談，宋氏則坐在周氏下手，容色淡淡，低垂著頭，手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知道在做什麼。
藍漓吩咐戰英隨時留意那邊的動靜。
歌舞過半，葉赫王忽然起身道：「大周皇帝容稟，我北狄的明秀公主也為眾位王公準備了一個節目。」
坐下的王公沉默以對，知道這下步入正題了。
和親，才是這次秋獮和宴會的主題不是嗎？
「哦？」白月川淡淡挑眉。「公主有心，朕也恰好可以一飽眼福，葉赫王，請吧。」
「是。」
葉赫王拱手應了一聲，道：「這賬內免不得地方小，施展不開，所以……還請皇上移步賬外觀看。」
「好。」
白月川倒也爽快，起身便下了高台，「阿笙，你也隨朕一起前去看看吧。」
「臣弟遵命。」
其餘的王公和貴婦也全部站起身來，朝外走去，不免有些人暗忖不就是表演個節目嗎，有什麼了不得的，還如此興師動眾要去外面觀看，有的人卻有些好奇了。
畢竟蕭明秀是和親的第一人選，娶到她自然不失為一種光耀門楣躋身貴族上流的機會，若這女子還有些能耐本事，那自然更好不過，至於京中關於她和藍爍的那些流言么……到時候聖旨賜婚，誰還敢多言？
眾人出了大帳，便見大帳外原本的高台之上，擺了八隻高架鼓，鼓面向上。
蕭明秀穿了一身異族風情十分濃重的衣衫，渾身上下多以銀飾裝點，行走之間叮叮噹噹聲音清脆，十分悅耳，如墨青絲高高束起，從髮髻到額心垂了一副銀質流蘇面具，一眼看去，只這裝扮，的確引人好奇觀望。
蕭明秀先給白月川行禮，「獻醜了。」
「無妨，開始吧。」白月川擺手下令，蕭明秀點點頭，沖著一旁的樂器班子一個眼色，箏的一聲，琴音響起，蕭明秀也足尖輕點落入了八隻高架鼓中間，迴旋跳轉，身形曼妙，身上的銀飾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節奏明快的脆響，竟和琴音相和，說不出的美妙新奇。
她身子輕輕一動，飛旋而上，足尖踩在鼓面上，因為她本身有些武術基礎，身子輕盈，鼓只發出一丁點聲響，在銀飾和琴音遮掩之下幾乎聽不見聲音，竟就這樣在八隻高架大鼓之上舞動起來，時而飛旋時而迴轉。
鼓架的有些高，眾人看著也不免心驚，這要是掉了下來，死是死不了，免不得要斷胳膊斷腿，但這些顧慮根本都不是顧慮，蕭明秀在鼓面上舞的十分順當，不知何時手中還多了一把銀質的小弓，她舞動的間隙，用美妙的舞蹈動作，慢慢摘下流蘇面具上的細流蘇。
眾人還好奇她這一動作，卻沒想到那細流蘇隨著她手腕一甩，竟變成了筆直堅硬的小箭，被她搭上銀質小弓。
小箭發射無聲，隨著蕭明秀舞動的動作，射中了不遠處一隻紅色的小燈籠，燈籠嘭的一聲炸開，從燈籠之中發出焰火，焰火衝天之後爆開，著實美麗又意外，接著，再去流蘇再射箭，一連八箭之後，整個天空之中全是美麗的焰火。
眾人大嘆不錯，心中多數對這節目是認可喜歡的，因此也有許多人對蕭明秀不免有些改觀。
以前只覺得那北狄公主著實無理取鬧大膽又放到，但此時一瞧，竟有如此才藝，北狄公主不愧是北狄公主。
陸丹衣站在藍漓近前，低聲道：「應該是在盤鼓舞的基礎上又加了焰火，倒是別出心裁，表現的也極好。」她是大周才女，自然什麼都懂得。
藍漓點點頭，她著實也是有些意外的，畢竟，蕭明秀不願嫁到大周所以使出渾身解數，不惜毀掉自己的名節拉藍爍下水，此時卻會心甘情願獻舞？莫不是葉赫王使了什麼手段讓蕭明秀就範了不成？
不過這些事情到底也與她關係不大，當即藍漓斂了思緒，繼續看錶演。
漫天焰火之中，蕭明秀收勢，輕輕一旋，就從高架鼓上落到了高檯面上，因為取了流蘇作箭，所以蕭明秀的臉失了遮擋，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分外明**人，十分周全的行了個大周禮數，「明秀獻醜了。」
「若明秀公主的舞姿是丑，那天下女子豈非都要無顏見人了？」白月川笑了笑，「將禾海紅玉珊瑚賞給明秀公主。」
「是。」王進連忙應了。
王公之中似有低聲討論響起，但畢竟白月川以及白月笙太后大長公主都在，討論聲不敢太大。
紅袖大長公主冷哼了一聲，聲音也是笑，唇角處微微勾著，露出幾分冷笑來。
戰英耳語道：「禾海玉珊瑚是極其貴重的東西，皇上手中幾件只賞過謝貴妃一件，送過太后一件，肅親王手上有一件王爺手上有一件，足見皇上對這次和親的重視呢。」
「嗯。」
藍漓點點頭。
正在這時，一個女音忽然驚叫道：「夫人，您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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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三亞的三角梅十朵鮮花，反手一個么么噠（*￣3）（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