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劫後餘生
「讓開,本王要入宮。」
「這……」守衛面有難色,「如今還不是入宮的時辰,王爺這樣的話,末將真的——」
白月笙也懶得與他廢話,腰間長劍不知如何忽然飛出,劍柄敲在了那守衛的腿彎處,守衛下意識的一跪,白月笙已經驅馬進了宮。
「王爺,王爺——」守衛疾呼,但白月笙怎會理他,其餘的守衛也是不敢上前阻攔,白月笙這幾年來在朝中素來威望極高,許多事情,白月川也是縱容的,底下的人看的分明,自然也不會拿那些要求別的王侯的規條來束縛他,也便只有那新來的傻子會跟華陽王講道理了。
白月笙帶著戰坤到了宮道邊下馬,直接朝著長樂殿過去。
大雪還在持續飄,天氣本就寒冷,可白月笙周身所帶著的冷氣似乎是比這大學還有冷的多,路過的奴才全部退避三舍,躲得遠遠的。
一路到了長樂殿門口,便見外面跪了一地太醫,但其中沒有李太醫和封少澤的影子。
戰坤上前低聲道:「方才經過宮道轉角的時候,戰瓊傳話過來,確定封少澤就是進了長樂殿。」
「嗯。」
白月笙一點頭,那些伺候在殿外的奴才趕緊通稟,白月笙也大步往內。
長樂殿中,一室和暖,撲面的暖風之中帶著些不尋常的氣息,讓白月笙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他的視線若無其事的掃了一圈兒,落到了李嬤嬤的身上。
李嬤嬤適時道:「太后正在召見封先生。」
白月笙眯起眼眸,「不是先為若華診病?」
「這……」李嬤嬤道:「這是太后的吩咐,老奴也不知道……」
不知為何,白月笙的心下意識的沉了沉,李嬤嬤說的很委婉,但他卻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而這是長樂殿,不是別人可以放肆的地方。
白月笙深深吸了口氣,道:「你去通傳母后一聲,本王要請封先生回王府去。」
「太後知道王爺一定會來,所以才讓奴才等在這裡,請王爺稍安勿躁,太后只是和封先生說幾句話而已,等話說完了,便會讓封先生離開,王爺別著急,老奴這就去瞧瞧。」
李嬤嬤欠身退了出去,整個長樂殿的氣氛詭異的讓白月笙覺得奇怪,但他心繫藍漓的安危,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等待的時間,十分的漫長,明明只是一炷香的時辰,卻像是過了大半日一樣,終於,白月笙瞧見封少澤從內殿之中走了出來,素來淡漠的臉上帶著幾分複雜,疏淡的長眉也微微皺著。
白月笙鬆了口氣,「封先生!」
封少澤回神,抬頭,「王爺?您怎麼來了?」
自然是深怕太後為難與他。
白月笙道:「若華如何?」
封少澤搖搖頭:「太后並未提及王妃之事,找封某也是為了別的事情,不然先回府,為藍姑娘解了毒再說吧。」
白月笙皺皺眉,看了看天色,「也好。」
李太醫不在外面,也不在府中,想必是在長樂殿中顧著梅若華,只有花蕊是不行的,別的東西全部在王府之中,配藥還是要在王府進行,等配了葯再送到宮中來,一切便自然而然了。
畢竟,太后對於梅若華的疼惜,白月笙還是了解幾分的,她自不會拿梅若華的性命開玩笑。
……
「你說娘親今日會醒,真的嗎?她都睡了好久了,你每日都告訴我她今日一定會信,我都等的發了霉也沒見她醒來,今日別又是騙我。」
一個小小稚童的聲音響了起來,接著,是一個溫潤而有磁性的男音,慢慢道:「會的,封先生說今日醒必定是今日醒,封先生可是醫宗呢,活死人肉白骨,他的本事可是極厲害的。」
「是哦,當初那個風老頭也說過,他們藥王谷的醫宗如何如何厲害,能有這般本事真好,若我有了,以後爹娘有什麼便不會寄望別人了,嗯,對了,我要拜他為師。」
男子輕笑一聲,「有志向。」
小孩子鼻子哼哼起來,「笑什麼笑哦,我說的是實話嘛,又沒有說錯……哎,娘親一動也不動的,估計是睡得太沉了……我去把小思兒抱過來,吵她一吵,可能她會醒哦……」
小孩子說做就做,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遠,聽不到了。
床榻上的藍漓感覺自己似乎如追夢中,半睡半醒,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夢境還是現實。
最近這段時間睡得太久了,而且多數時候都是無意識的,偶有意識也感覺自己身子像是飄起來了一樣,周遭的東西都看不清摸不透,導致她現在想睜眼又不敢睜眼,深怕自己醒來之後看到的不是自己想的。
「心兒?」
她睫毛間細微的顫抖讓一直看著她的白月笙有所察覺,他心間湧上狂喜,「心兒,你醒了是不是?」
床榻上的藍漓不及反應,便聽到門口處又傳來腳步聲,家軒抱著咿咿呀呀的小思兒上前,直接放到了床上,:「重死了,都吃的什麼呀。」
家軒回頭,瞧著白月笙有些焦急的表情,「爹爹,怎麼了?」
白月笙認真的看了一會兒,藍漓依舊毫無動靜,暗暗嘆息一聲,道:「沒事,爹爹看錯了。」
家軒聞言,也是嘆息一聲,知道爹爹的心思。
他認真的看著娘親,從清晨封先生調了葯喂娘親服下便說過,那什麼幽蘭醉奇怪的很,下毒要潛藏很久,但解毒卻不過是個把時辰的事情,這都三個時辰快午時了,可娘親卻沒有分毫要清醒的跡象……
小思兒咿咿呀呀的喊著,她已經半歲了,早會爬了,攀住藍漓身上蓋著的被子,上上下下的爬了起來,爬到了藍漓的身上,又咕嚕嚕的滾下去。
小思兒也是耐心十足,又使著吃奶的勁兒爬了上去,去扯藍漓的頭髮,口中咿咿呀呀的發出別人聽不懂的聲音來。
小孩子的手勁兒,總是沒什麼輕重的,父子兩人眼瞅著她拽住藍漓一縷髮絲用力的拉扯,想要阻攔已經有些來不及,卻不想,原本沉沉睡在床榻上的藍漓忽然痛呼了一聲。
父子二人當真又驚又喜。
白月笙都愣住了,以為是自己幻聽。
家軒趴到床邊上瞧了一眼,藍漓正皺著眉頭,小思兒下手也是毫不容情,直接又是一拉,這一下,藍漓直接痛的想要坐起身來解救自己的頭髮,但因為久病在床實在無力,身子剛翻起一點,就無力的向後跌去。
白月笙反應極快,穩穩將她的身子接在了自己懷中,「心兒……」
藍漓迷惘過後,終於意識到,自己這是清醒過來了,雖身子還虛弱,但周身已少了平時的滯澀,似是解毒的癥狀,莫怪白月笙這樣的反應。
她輕輕抬手,回抱住白月笙的臂膀,「阿笙,我好了。」
這一聲呼喚,摻雜了無數的情緒在其中,白月笙自己一時之間也是百感交集,什麼都說不出來,牢牢將藍漓抱在懷中,甚至忘了控制力道將她身子勒的有些痛。
家軒站在後面,又驚又喜的同時,用雙手握住眼睛朝著二人吐舌頭,「醒了就醒了,還做這等少兒不宜的事情,娘親你倒是瞧瞧,這屋子裡外到底有多少人呢?」
藍漓低低一笑,「無妨。」
家軒也笑了起來,這一笑有幾分大男孩的陽光氣息和如釋重負的感覺,「是哦,也沒什麼,娘親和爹爹本就恩愛,大家都是知道的嘛,習以為常咯。」
藍漓笑意加深。
倒是白月笙,此時此刻覺得那咿咿呀呀的聲音和家軒帶笑的聲音頗有些——多餘,他有好些話想與藍漓說,這一次,他們差點生離,他以後都不要這樣。
戰英就站在外面的屏風邊瞧著,也是下意識的眼眶都濕潤了,這一段時間她也真的是擔心壞了。
門外,戰坤幾人雖然面無表情,但那鬆了一口氣的意思還是不難察覺。
嬤嬤帶著婢女去準備藍漓最喜歡的菜色,有人也立即去給肅親王和藍家送信兒。
這樣溫馨美好的情景下,唯有小思兒不識悲喜,不知愁緒,不斷的從藍漓身上掉到一邊,又堅持不懈的從一旁的床榻上再次爬了上去,然後去拽那縷略有些乾燥的烏黑髮絲。
這小丫頭下手也是有些重的,拽住髮絲之後猛的一扯,藍漓痛呼一聲,霎時也讓白月笙嚇了一跳,「心兒?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戰英,你還在等什麼,快去請封先生過來。」
戰英領命而去。
藍漓失笑,攔著還在不斷檢查自己有無不適的白月笙,搖了搖頭,「我很好,你看。」她朝著小思兒努了努嘴,小思兒正又從藍漓身上滾下去。
白月笙給愣住了,他方才太高興,將這小傢伙還給忘記了,此時便莫名瞧了小思兒一眼,順勢掃過家軒,唇線微微有些下沉。
「哎……」家軒長嘆一聲,將堅持不懈翻山越嶺的妹妹拉過來抱在懷中,並堅定的將母親的髮絲解救,妥帖的放在被子上,一邊抱著妹妹往外,一邊道:「娘都醒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咱們倆就把這裡留給爹爹,別在這樣做那礙眼的,懂嗎?」
白月笙輕咳一聲,是方才那一眼太明顯還是這兒子太聰明?他也懶得去想,總之他的確需要一點私人空間,一點也不想讓這些小兔崽子在跟前鬧。
藍漓哪能沒看到他們之間那些微妙的互動,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哦,明明這麼大的人了,有的時候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呢。」
白月笙挑眉看她:「你是我娘子,家軒以後會有自己的娘子,思兒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夫君,何故來分你時間跟我搶。」
藍漓被這歪理邪說給搞得直接無語。
「好了。」白月笙颳了刮她的鼻頭,下床之後一彎身,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道:「走,我帶你去沐浴。」
她躺了太久了,雖然每日都有奴才幫著清理,但身上總還是不利索的。
「我……我自己……」
藍漓想說,她自己可以。
但白月笙卻只是無奈笑著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直接抱著人到了後面的溫泉池子。
藍漓嘆息一聲,「好吧。」她現在哪來的力氣?
那裡一應的東西都是準備好了的,等白月笙抱著她沉入水中的時候,藍漓忍不住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睡得太久,毒素也沒完全解除,她周身幾乎沒什麼力氣,只能無力的攀著白月笙的肩膀,若非白月笙還扶著她腰間,只怕要滑到了水中去。
她靠在白月笙的身上,任由白月笙掌控一切,等泡夠了時辰,二人穿戴妥當出來的時候,桑嬤嬤早帶著婢女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
桌上的食物都十分的清淡,是藍漓喜歡的菜色和口味,數量不少,分量卻都不多。
白月笙親自抱著藍漓放到了桌邊上。
太久沒被這般專註的照顧過,藍漓難免有些不好意思,隨意一瞥,卻發覺那些奴才也是眼觀鼻鼻觀心,毫無反應,不由也覺得自己有些未免太過矯情,就算白月笙不抱,她怕是也自己走不到這桌邊來,因為她渾身真的只剩下坐著的力氣。
盛了飯,白月笙坐在藍漓的身邊,看那動作,是要親自喂她了。
藍漓抬了抬手,好吧,手臂酸的根本不像自己的,心中嘆息,只好當邊上的人都不存在,默默吃了一些。
白月笙細心的很,觀察著她的表情,專挑她喜歡的,餵了一會兒之後,問道:「好了?」
藍漓點頭,「好了。」
白月笙便又要抱她去床上歇息。
藍漓忙道:「別……我剛睡起,暫時還不想休息……叫家軒和小思兒也過來吃些吧。」
白月笙皺了皺眉。
藍漓無奈道:「我想看著你和孩子們都在我眼前。」這次她當真也是嚇壞了,連最壞的打算都做好,劫後餘生,只覺得以前的時光都被自己浪費了。
「好。」白月笙點頭,吩咐一聲,「去把世子和郡主請過來。」
「是。」
桑嬤嬤離開了一會兒,很快家軒便到了水閣,瞧著藍漓,十分有規矩的行了個禮,「玉亭見過母親。」
倒是藍漓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所謂深宅大院之中必備的禮數,一時之間哭笑不得,「你這小鬼頭,這麼正兒八經做什麼?快過來做吧。」
「多謝母親。」家軒一本正經的說罷,也是規規矩矩的上前坐在藍漓邊上,湊到藍漓跟前小聲道:「怎樣?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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