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木盒

  白月笙腳下沒停,繼續往前,白月辰也只好跟上,直到到了冰室之前,白月笙站住腳步,道:「三哥,若華在裡面等你。」


  白月辰渾身一僵,臉上的期待寸寸龜裂,全成了不可置信,「你胡說,她身染重疾,怎麼可能在這冰室之中?」


  白月笙滯了滯,一時無話。


  白月辰瞧著他的樣子,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心一點點的往下沉,其實早在方才沒看到封少澤的時候他便意識到什麼,只是自己下意識的不去多想,然許多事情,不是他不去想,就不是事實。


  他看著那間冰室,冰室的門口還立著兩個內侍,都低垂著頭,想必也知道梅若華就在裡面,一時之間,他的腳步凝滯,僵立在了當場。


  「三哥……」許久的靜默之後,白月笙有些不忍,「若華就在裡面。」


  衣袖之下,白月辰的手慢慢握成拳,又鬆開,他嗯了一聲,然後步履僵硬的邁步入了冰室,之後許久都沒有出來。


  白月笙等在門口,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他明白白月辰對於梅若華也許並未有什麼男女之情,但總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里那麼久,無論是什麼樣的感情,總是有些的,不然他不至於這般僵硬,而且梅若華的毒,梅若華的身孕,這些對三哥來說無疑都是另類的打擊,三哥無法忍受也是正常的。


  白月笙深深嘆息了一聲,他心中又何嘗好受過。


  可他不是神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護衛藍漓和孩子們的安全已經用去了他大半的經歷,在這件事情上,他自問也是儘力了。


  冬日裡的晌午,也是有些寒風陣陣的意思,白月笙站在冰室的門口,一站便是半個時辰,若是以往,除了藍漓,怕是沒有任何人能讓他站上這許久一事不做,可今日不同,他靜靜的立在冰室門口,靜靜地等著,臉色冷峻面無表情。


  大半個多時辰之後,白月辰出了冰室。


  本就是冬日裡,又在冰室之中待了許久,白月辰整個人看起來都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一樣,眉毛和頭髮上全部染了白色,臉色也不知是為何變得慘白,雙目無神,唇瓣乾裂泛著血氣,走了兩步不知為何忽然踉蹌了一下。


  白月笙連忙上前,將他扶住:「三哥,你還好吧?」


  白月辰微微閉了閉眼,搖頭,「我……我沒事,伺候若華的翠珠說,若華不想回王府,她想去一個山明水秀,百花盛開,能坐聽風竹,春鳴鳥叫的地方,這應該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了……」


  「嗯。」白月笙點頭,「太后那裡不是問題,你不必擔心。」


  白月辰道:「好。」


  他強撐著站穩了身子,緩慢但很堅定的將白月笙扶持著自己的手推開,「阿笙,我現在就帶若華走。」


  白月笙滯了滯,還是很快道:「我立即吩咐人準備車馬。」


  「嗯。」


  白月辰點頭,又入了冰室,白月笙看著白月辰僵直的背脊,一時之間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方才三哥那一推代表什麼,是否怨怪自己或者別的……但眼下既不是思忖那些的時候,也不是向白月辰詢問的時候,當即也是嘆息一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太后並未阻攔,許是太後下了嚴令,靖國公也未曾出現,帶梅若華出宮回到沁陽王府沒有出任何的問題,到了王府,白月辰便親自將梅若華送到了她原本居住的落梅居中,那裡,在梅若華重病被太後接入宮中之後每日都有專門的人洒掃,收拾的十分乾淨。


  白月笙想跟進去,但走了兩步,又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皺著眉頭一時無話。


  白月辰坐在床邊看著梅若華,也是沉默以對。


  半晌,白月笙長嘆一聲,罷了罷了,此時三哥必定也是傷心至極,他便不去徒增難過了,當即跟潤福交代一聲,此間但凡有任何事情,早早通知華陽王府,便離開了。


  落梅居內,白月辰一坐就是許久,他感覺自己身體被掏空了一樣,似乎是有許許多多的話該說,可如今面對這樣一具僵冷的屍體,他又如何開得了口?

  翠珠伺候在一旁,也是安靜了許久才道:「王爺……」


  白月辰沒什麼反應,連番的折騰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那張溫厚的臉上,如今也只剩下獃滯和蕭索。


  「王爺……」翠珠又喚了一聲,見他還是沒反應,嘆了口氣,將一隻不大不小的木盒放到了白月辰手中,道:「這是小姐平素喜歡的一些私物,一些書本,還有字畫,小姐本想讓奴婢轉交給大少爺,但大少爺如今不在京中,奴婢這裡……」翠珠垂眸滯了滯,才慢慢道:「太后還傳奴婢前去問話,收拾小姐用過的物品,所以將這些東西轉交給王爺,希望王爺等大少爺回京之後能幫忙交給大少爺。」


  白月辰依舊沒有回應。


  翠珠道:「那奴婢告退了。」她在此間不能停留太久,走了兩步,翠珠忍不住回頭,瞧了白月辰一眼,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厭憎。


  她陪著小姐一起這麼多年,做夢也沒想到,小姐會是這樣的結果,可……這人卻偏偏是小姐難得想要護衛的人,若非如此,這東西她怎麼也不可能交給白月辰。


  只希望白月辰真如小姐所說,是個正人君子,能將這東西轉交給大少爺才好。


  ……


  白月笙還是第一時間回到了王府。


  雖然藍漓解了毒,到底並沒有完全恢復,他心中還是擔憂的。


  回到水閣的時候,藍漓正在花廊那裡和花匠修剪那些綠植,披著大氅,整個人從背面看過去,便覺得消瘦不少。


  白月笙擺擺手,那些奴才們全部退了下去,他直接上前,將藍漓抱起,果然,身子也輕了許多。


  藍漓低呼一聲,「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月笙邊走邊道:「剛回來,你也是,自己身子弱,還跑到外面去吹風,若是真的得了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藍漓挑挑眉,「真的得了風寒?還有假風寒不成?」


  白月笙微微一僵,躲開藍漓視線,將藍漓放在裡間的坐榻上,找了暖爐來放在她懷中,並交代:「先披著衣服,等暖和了再脫。」


  「嗯。」藍漓點點頭。


  白月笙本有些緊張,但見藍漓神色如常,接過芷雪遞上去的熱茶喝了,再沒說真假風寒的事情,想來或許是自己草木皆兵了,藍漓必然是隨口一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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