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等他
藍漓嘆息一聲,道:「你那日不是請我幫忙送些東西?我送到了。」
「啊!」白笛低呼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藍漓笑了笑也未多說,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便離開了,只是她越是這樣,白笛越是不好意思,只等的藍漓離開之後,才挫敗的捂住了臉,自己這到底都在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藍爍收到東西之後到底怎麼想的,那日之後自己高燒,好些事情記得不清楚了……
她現在忽然有些迫切的想要見藍爍一面。
可是,這樣不顧及自己女兒家身份的便去見他,會不會有點不矜持?
上次,自己鑽那……狗洞進去找他,鼓足勇氣給了他那東珠的髮釵,他卻冷漠疏離的沒有收,這次收了,又是什麼意思……
白笛的腦袋之中一團漿糊,她記得那日,自己在德善堂治療手臂的時候發瘋了一樣的推他趕他他都不走,到底是為了道義責任,還是怕牽連藍家?之後到了藍府雙桂街的宅邸,他們似乎又說了什麼,但那些事情已經很模糊,她實在想不起,只隱約記得他好像抱了她,還……
白笛咬住下唇,臉色紅暈,還親了她。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燒糊塗了做了夢。
「公主……」劉嬤嬤站在邊上,低聲喚了一聲。
「啊!」白笛回過神,道:「怎麼了,嬤嬤?」
劉嬤嬤嘆息一聲,道:「您若是想出宮……咱們便出去走一趟也就是了……」總好過在這裡自己揣摩不是?她到底也是過來人了,瞧著那藍大人對自家公主不是無動於衷的樣子。
「啊……」白笛又是一聲輕呼,默了半晌,才道:「這樣好嗎?」
劉嬤嬤打趣,「只是出宮一趟,有什麼不好的?何況太傅大人知道公主身子不適,必定很是擔心,公主此去讓太傅大人看了也好安心啊。」
白笛滯了滯,尷尬的不得了,她說的是出宮見藍爍,而劉嬤嬤卻說的是——忽然之間,她聽到了劉嬤嬤無奈的低笑,白笛一抬頭,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被取笑了,頓時臉色越發的紅了。
劉嬤嬤到底照顧自己這麼多年,自己這點心思哪能瞞得住她?卻還故意——
白笛惱道:「好了,我不出去了。」
劉嬤嬤立時止住笑聲,「別鬧了,還是出去一趟吧,一來是為公主自己的生氣,二來,老奴方才雖是打趣的說,卻也是實話,太傅大人必定十分擔心公主的身子。」
白笛頓了頓,「也好。」心中想著馬上便能見到藍爍了,嘴上卻是道:「那便去看看爺爺吧。」
劉嬤嬤會心一笑,「好。」
……
離了宮,白笛第一時間還是去了趙太傅府上。
趙太傅年歲大了,上次的風寒還沒好利索,免不得拖拉了一段時間,還好平素身子便不錯,才沒出什麼大的問題,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這段日子擔心白笛手臂傷勢等等,免不得心中焦急,如今見白笛一切安好,頓時也是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你這丫頭,這手臂瞧著也是沒好利索,不在宮中好好休息,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擔心外公身子,再加上宮中待的也是悶,便出來了,我這傷和風寒,一直是華陽王妃親自調理的,您知道她的醫術在京中的風評,我沒事,外公不必擔心。」
「嗯。」趙太傅點了點頭,「王妃的醫術的確極好,外公這身子,也是王妃瞧過開的方子。」他話到這兒,忽然頓了頓,慢慢道:「王妃的醫術是眾所周知的,但這京城之中,達官顯貴眾多,能讓王妃親自看診的,前前後後也便這麼幾位,都是數的出來的。」
白笛點點頭,道:「的確,前面的老肅親王爺,後面的沁陽王,再就是最近的北狄明姑娘……」
「他們那些人的病,要麼是頑疾,要麼是要命,倒是咱們二人,只不過小小風寒,倒能勞動華陽王妃幫忙看,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白笛微微抿唇,知道外公這是有話要與她說了。
趙太傅慢慢笑道:「華陽王妃雖非勢力之人,但卻有幾分孤高,老夫想,若非是有什麼特別的緣故,咱們趙家這一攤子事情,她未必會關心才是。」趙家想方設法婉拒和梅家的聯姻,其實已經是得罪了太后,多數人避之不及,按照藍漓以前那種明哲保身的行事方法,若非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豈會關心他們?
白笛的頭垂的有些低。
趙太傅瞧著她,沉吟了好一陣子,才道:「小笛,你與外公說,你真的想去和親?」
白笛用力的搖頭,和親?當真也只是當時被嚇到,昏了頭了。
趙太傅沉默了下去,就算是白笛真的想,他又怎麼捨得,總是要想辦法解決這些事情的,而且……
「祖父還有件事情想問你。」
白笛垂著頭,道:「祖父您說便是。」
趙太傅道:「上元那晚,你是去了藍府。」
白笛面色微變,抬眸看著趙太傅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雖鎮定,但眼眸之中卻閃過幾抹倉皇,雖快,卻逃不過趙太傅的眼睛。
「我……」對著外公平靜之中帶著幾分審視的目光,白笛覺得自己無處可藏,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趙太傅道:「是不是?」
白笛不知他問的是前半夜,還是後半夜,但似乎……自己當時都是在藍府的,到底也是未出閨閣的女兒家,卻在別人家中過了夜,這……
她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良久,趙太傅長嘆一聲,「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白笛臉色一紅,「祖父您說什麼?我——我——我不過是——」
「不過什麼?」趙太傅不客氣的道:「不過是有事找那藍爍去說?有事至於鑽狗洞,至於爬牆到別人後院?閃了腰斷了胳膊?有這樣說事情的?」
白笛臉色爆紅,面上全是震驚,「祖父您怎麼——」什麼都知道?!
趙太傅又是一嘆,「我們趙家這一輩,除了廷之那不成器的,也便只剩下你這麼一個根苗,你的任何事情,祖父自然都是關心的,我又豈有不知道之理,你做的那些事情,當真也是出糗的驚世駭俗,那藍爍又是風頭浪尖上的人物,自然有人探究你的身份,若非是祖父暗中讓人遮掩,你以為如今為何能如此風平浪靜。」
白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都是孫女……蠢笨莽撞……讓祖父操心了。」
「你曉得莽撞就好。」趙太傅連連嘆息,「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金枝玉葉的公主,需要那般低頭嗎?就不知道那位藍大人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般……放下身段。」
白笛心中一面為自己所做羞愧不已,一面卻也認真想這祖父說的話,然後認真的道:「他是極好的人。」
這,等於是承認自己對藍爍的那點心思了。
趙太傅一時無話,瞧著白笛。
白笛抬眸看向趙太傅,道:「祖父,您幫幫我。」
「你……」趙太傅滯了滯,這當真還是白笛第一次求他襄助什麼事情,卻沒想到會是這一類的事情。
白笛道:「我知道,我這樣很是不矜持,但我……我心裡就是放不下他,前前後後幾次也勸說過自己,便算了吧,也許終歸他不是我的緣分,可每次勸過自己,下次再見他,視線卻忍不住被他牽著走,我與他明明沒見過幾次,接觸的也不多,緣分當真是這樣莫名其妙,悄無聲息,便來了……」
「官所狗洞那次之後,他將我的東珠髮釵拒絕了,前幾日,我實在忍不下去,便托華陽王妃再送,今日王妃前來看我的時候說,他收了,他不是輕浮的人,若是沒那份心思,或者沒有想好,必定不會收我的東西,如今收了,便等於了受了我的情義,我心中高興的緊,可如今我卻又是這樣的身份……他雖是華陽王妃的親大哥,凡事自有王妃和七哥擔待和幫襯,但他心氣兒高的很,必定不想自己的事情過分牽累別人……」
白笛深深吸了口氣,道:「我與他之間本不難,如今難得便是我這個身份,這身份,是我自己沒想明白弄出來的,如今我實在不知如何擺脫,還希望祖父幫幫我。」
趙太傅花白的眉毛高高挑起,「藍爍這個人么,老夫從他在翰林院修編文史的時候便留意過,出身貧寒,一直處於被壓迫狀態,如今魚躍龍門得了機會,在工部也是做的有聲有色,雖然廷之站著工部尚書的位置,其實工部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藍爍調節和決斷,雖不說是什麼經國治世的大才,那也是少有的人才了,你倒也是直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老夫不幫忙,豈不是顯得老夫棒打鴛鴦不近人情?那藍爍到底什麼想法,你真的清楚了?」
「無論他是什麼想法,我如今是萬萬做不得那和親公主了。」白笛認真的道。
趙太傅又是一嘆,「便是你想做,祖父又豈能捨得?」
白笛一喜,「祖父這是要幫我周旋嗎?」
「傻話,你是你母妃唯一的血脈,亦是祖父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不為你周旋,又要如何?一開始祖父那病,多是被你氣出來的,你不知道嗎?」
「啊!」白笛輕呼一聲,十分歉疚。
趙太傅拍了拍白笛的肩膀,道:「祖父開玩笑的,當時當真也是生了氣,但風寒哪是能氣出來的不是?」
白笛這才鬆了一口氣。
趙太傅想著,這傻丫頭,平素都尚算精明,可在自己和藍爍這件事情上,便難得糊塗了起來,當真是有幾分十幾歲少女的感覺了,但想到這個,趙太傅又忍不住眉心微蹙。
「藍爍是華陽王妃的大哥,我記得王妃的兒子都有八歲了吧?藍爍今年有多大?」
白笛想也沒想,「他八月十四生辰,便該滿三十歲了。」
趙太傅昵了白笛一眼。
白笛才反應過來,連忙輕咳一聲,道:「那是前段時間,鈴鐺無聊去探尋的,想來應該就是這樣了。」
趙太傅又是一嘆,「你明年才十八,他這年歲,也委實……」可看著白笛那視線,他也說不出什麼不合適的話來,只是嘆息的次數越多,時間也越短了。
想他年輕的時候便是女兒奴,心愛的女兒只是看了先帝一眼,便認定此生只許那一人,所以他將女兒送進宮去,可帝王之愛,又有多長久?終究也不過是剎那的回眸或者隻言片語的關懷罷了,如今這孫女,又是像極了她的母親,為了心中牽繫的人,能做出什麼事情你永遠也料想不到,只希望他沒有看走眼,年歲大點便罷了,只要對小笛好,那怎麼都是可以的。
白笛並未逗留很久,陪著趙太傅說了話家常,等趙太傅吃了葯休息下,便離開了趙府。
剛出了府門上了馬車,劉嬤嬤便傾身上前道:「藍大人現在在工部官所那邊……」
「現在這個時辰,離官所關門也只有半個多時辰了,咱們便在附近稍微等上一等就是了。」
劉嬤嬤滯了滯,道:「藍大人並不在官所之中,而是在官所附近的一間小茶館內,和別人在談事情。」
「那不是正好,我們就去那小茶館,找個僻靜的角落等他便是。」她雖身為公主,金枝玉葉,但到底不是扭捏女子,今日與祖父話都挑明了說,瞬間便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可扭捏了,再丟人的事情,不都做過了嗎?
「公主……不然咱們找個地方休息會兒,等他忙完了要事,咱們再來見他可好?」劉嬤嬤欲言又止,神色有些不好。
白笛詫異道:「怎麼?他在和誰說事情?」
「這——」
白笛心中忽然明白什麼,「是不是……蕭明秀?」若是公事,藍爍自然會在工部官所內說,不會專門去到外面的茶館,若是私事那就更不可能了,藍爍是不會將私事帶到工部的事情之中來的人,那便只有一個可能,要說的事情和要見的人都不適宜在工部官所出現,所以才選在別處,她認識藍爍這麼久,也便只有那蕭明秀一個難纏且避無可避的,需要藍爍專門在外面找地方去說。
上元那夜蕭明秀的笑臉似乎又從她眼前閃過,她對蕭明秀本說不上喜歡和討厭,但對蕭明秀糾纏藍爍明目張胆的表白,心中十分的不愉快,今日本是來找藍爍,卻聽到他又和蕭明秀在一起,不管是說什麼頓時心裡也不高興起來。
劉嬤嬤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麼好,想勸白笛回去,又不敢說,馬車也停在了往工部官所那邊過去的路上。
白笛冷冷道:「回宮!」
劉嬤嬤低聲道:「是。」
她探身出去,吩咐車夫一聲,馬車便慢慢轉了方向前進起來。
春風浮動,車窗的帘子被清風吹起,白笛眼角的餘光看到馬車經過的官所,朝著宮門大道前進,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極不是滋味。
「停!」
劉嬤嬤忙道:「公主,怎麼了?」
白笛抿了抿唇,「且不回去了,便在此處等上一等。」
「這……」劉嬤嬤瞧著白笛神色,低聲道:「是,老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