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二)
「我倒是覺得你會說話。」藍漓輕笑。
水伯承回過神,回以一個溫和的笑容,道:「那你才真是謬讚了。」
此時,白月笙從西山大營回到水閣,正巧就看到這一副「相視而笑」的和諧場面。
而藍漓並未看到他,與水伯承又道:「和葉家合作的事情怎樣了?」藍漓想起上次水清幽出現在瑞雪樓應該不是偶然,因為據說,水清幽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去過瑞雪樓了,一直在家中照顧葉老爺子的身體。
「那日你離開之後,我們見了葉大小姐。」水伯承沉吟,「聽她的意思,對於船運隊的事情,可能要擱淺了。」
「哦?」藍漓蹙眉,「她沒說原因?」
「沒有,她說的含蓄,但意思很清楚,我們和葉家到底也有一些貨物水運上的合作,所以打算參加完了葉家大小姐的婚禮之後,我就帶著清幽回渝林去,可能還會在京城逗留二十多天。」
「如果不和葉家合作船隊,那是不是也不會住在瑞雪樓?」
「這個自然。」水伯承笑道:「那酒樓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和清幽打算明日便搬過去,今日來也是與你說這件事情。」
「在自己的地方也好,更舒服些,我見水伯良將那酒樓整理的極好——」藍漓微僵,「抱歉。」
「沒事。」水伯承笑了笑。
藍漓暗忖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有點心神不寧,說話都忘了要顧忌。
「小姐……」彩雲欠著身子上前,低聲道:「王爺剛來過了。」
藍漓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時候?」
「就是剛才。」
她說話聲音壓得極小,但水伯承是習武之人,也聽到了。
水伯承站起身來,「我先不打擾你了,告辭。」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對白月笙來說,並不是什麼友好的人物。
「也好。」藍漓也道,「我讓彩雲送你。」
水伯承沒有推辭,走的時候留下了一隻小盒子,說是從渝林帶來的一些東西,專程送給藍漓的。
藍漓不好拒絕,便也收了。
送走了水伯承,藍漓微微皺著眉掃視了一圈,水閣和周圍也再無白月笙的影子,想必是去了別處。
藍漓這樣想著,正在這時,彩雲回來了。
一進門,彩雲便小跑到了藍漓面前,「小姐,你都沒看到王爺回來嗎?」
「沒。」藍漓怔了怔,方才在說水伯良和水清幽的事情,沒有分神,再加上她的位置,實在也看不到水閣的門口,可能白月笙也沒進來。
彩雲有些急:「您真是……王爺站了好一會兒呢,你居然都沒發現!」
「他什麼時候來的?」藍漓問。
「我也沒留心,大概就是您和承少爺相互說會說話的那會兒。」
「好吧,我知道了。」
藍漓說罷,正巧小思兒睡醒哭了起來,便吩咐嬤嬤將小思兒抱過來。
「知道了?」彩雲低聲怪叫,「您……哎,我真的不知要怎麼說您了。」
「那便不說。」藍漓淡淡說著,難道她和白月笙之間的問題這麼嚴重?連下人都看得出來?
可容不得她多想,小思兒便咿咿呀呀的拽著衣袖。
「應是餓了。」一旁的李嬤嬤是自小照顧白月笙的嬤嬤,對照顧孩子也很有自己的能耐,欠身道:「方才老奴讓人準備了一些軟糯的吃食,這會兒正好拿過來。」
「好。」
藍漓一邊抱著小思兒,一邊哄著她。
到底是小孩子,也挨不得餓,不過是讓人去小廚房找東西的功夫,小思兒便餓的哇哇大哭起來,等吃的東西拿來,餵了一些到嘴巴里,又立即不哭了,吃的又香又甜邊吃邊笑,搞得藍漓也是無奈失笑。
「小孩子就是這樣。」李嬤嬤道:「小郡主口緊,吃的拿的慢了便要哭鬧,以後老奴一直在小廚房溫著,一醒就拿過來。」
「嗯,辛苦你了。」藍漓說著,看著李嬤嬤熟練的喂著孩子。
想當初,在渝林的時候,家軒的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親力親為,如今有了成群的奴才,似乎自己也疲懶了,小思兒生下來到現在,她雖每日都會陪孩子一段時間,但說到底,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是乳母和嬤嬤在照顧,便是肅親王,對孩子做的事情都比她這個親生母親要多的多。
想到此處,藍漓難得有些愧疚,將孩子從嬤嬤手中接過,抱在懷中。
好在這小傢伙也好帶,藍漓一抱就笑個不停,讓藍漓心情也不至於太糟糕。
餵了孩子吃飽,孩子又是哭著尿了一次,前後一折騰,一個來時辰過去了。
藍漓顧著孩子,倒是忘了和白月笙的事情。
又配了好一會兒,小丫頭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等將孩子放到床榻上的時候,天色暗沉,竟然早過了晚膳時辰。
李嬤嬤早已讓人為藍漓準備了晚膳,端上桌來。
別說,藍漓還真的餓了,粗略用了些晚膳,她坐在床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孩子,安撫她不太穩定的睡眠。
「孩子睡了。」
白月笙的聲音忽然響起。
藍漓回頭,正見他進來,陰影籠罩在他身上,看不清表情。
「是啊。」藍漓一邊拍著孩子,一邊道:「孩子出生到現在,我一直沒盡什麼心力,這可不是好母親,正巧老王爺去別庒避暑了,將孩子留了下來,我也該習慣做個好母親。」
白月笙步履移動,走上前來,坐在床榻邊上。
燭光照亮他的臉,他的神情如常,視線落在床榻之上小思兒的臉上,眼眸之中閃過慈愛光華,「照顧孩子很辛苦吧。」
藍漓一怔,嗯了一聲。
白月笙極少和她說孩子或者家軒的事情,他雖素來對孩子十分關心,也有許多的事情親力親為,但到底,他身份貴重,朝中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對孩子,其實並沒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
「在渝林的時候,你一個人照顧家軒,是不是很辛苦?」白月笙又問。
藍漓滯了滯,「還好吧,好些年了,我記不清了。」
二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藍漓覺得氣氛有些壓抑,隔了會兒,道:「你用晚膳了嗎?」
「嗯。」白月笙淡淡應道,「早些睡吧,據說孩子晚上鬧騰的厲害。」
藍漓忽然感覺有些哀傷,以前那麼親密,有什麼說什麼,四目相顧之間,一切盡在不言中,如今怎麼成了這樣冷冰冰的樣子。
這一整夜,小思兒醒來尿了兩次,白月笙起來看了兩次,藍漓也醒著,卻是整晚都沒怎麼睡著,一直到東方發白,才迷迷糊糊有了一點困意。
剛閉上眼睛,卻忽然驚醒,只覺窸窸窣窣,卻是白月笙起身下榻,準備上朝了。
「再睡會。」白月笙正在系衣帶,彎身上前給藍漓拉了拉被子。
藍漓半磕著眼睛,點點頭躺了回去。
白月笙以前便沒有貼身婢女伺候,起居等一切事情都是戰坤照顧,自從有了藍漓,和藍漓住在水閣之後,所有貼身的事情,他便都是自己處理,從沒假手他人。
迷迷糊糊之間,藍漓有些怔忪,她是不是太過悠閑散漫了?孩子沒怎麼照顧到,夫君也沒怎麼照顧到,那她都做了些什麼?
這樣一思忖,反倒是越發的清明起來,等白月笙出門上朝的時候,藍漓徹底清醒了過來。
肅親王走的極快,藍漓起身用早膳的時候,睿涯前來支會了藍漓一聲。
藍漓倒也不意外,這位老王爺,一向是說做就做。
藍漓放下早膳到門口的時候,所有東西已經裝在了兩輛馬車之上,最前面的馬車上,肅親王早已坐好,只等出發。
藍漓懷中抱著小思兒,小思兒眼尖,從車簾縫隙看到了肅親王,立即咿咿呀呀伸著手,只聽得清楚似乎在喊公公,聲音極大,還帶著幾分哭腔。
肅親王本是掀開馬車車簾一角看一兩眼,沒好氣的笑道:「你這小沒良心的,不是見了娘親就忘了我嗎?現在是要鬧哪樣?」
小思兒依舊用力的伸著胳膊蹬著腿,力氣還挺大,如果不是藍漓抱得緊,差點摔了下去。
肅親王看了藍漓一眼,「快把孩子抱進去吧,早上的風可大得很,別再被風吹的著了風寒,趕緊進去吧。」
「這就要走了?」藍漓問,將孩子也抱得很緊,出來的時候還拿了軟毯裹了一周,就怕孩子冷著。
「不走難道留在這裡等過年嗎?」肅親王白了藍漓一眼,他有些煩悶的說著,他和小思兒相處的時間久了,本就有些捨不得,想著乘著早上孩子沒醒就走人,沒想到還是見著了,如今又見孩子哭得這樣凄慘,霎時心軟了一大半,要不是忍著,差點下車將孩子抱過來哄著。
「不用送了,你趕緊進去吧,我這就要走了。」肅親王交代,「好好照顧孩子,老夫回來要是看到孩子瘦了,仔細老夫收拾你,還有,你和那混小子,有什麼就說什麼,一個個的臭著臉擺給誰看?反正老夫是懶得看,老夫走了,你進去吧!」肅親王說罷,把心一橫,直接放下車簾,沉聲命令,「走!」
車輪轉動,車隊開始前進。
睿涯對藍漓點了點頭,翻身上馬,跟在馬車旁邊。
霎時,小思兒哭聲震天,鬧騰的動作也越發的大了,藍漓一邊哄著孩子,另一邊卻是自責不已,自己的孩子,說到底和自己並不是那麼親,這大半年,自己都幹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