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今非昨
他的視線隨意的掃過,當看到妝台上那隻錦袋的時候,瞳孔猛的一縮。
那是夜明翡翠的錦袋。
追著他懇求,拿了回去的東西,便被這樣隨意的遺棄了嗎?
一股酸澀湧上喉頭。
他動作緩慢的將錦袋握在了手中,卻又忽然怔了下。
空的。
……
白月笙沒有回去寒月軒,而是讓戰坤將寒月軒內必須要處理的緊急公文多搬到了水閣的小書房之中。
戰坤一邊指揮親近下人做事,一邊無聲嘆息。
自己這位主子,他現在是越來越不懂了,王妃在的時候,氣的臉色陰沉,恨不得一眼能凍死對方,王妃走了,卻又膩在王妃的水閣之中,不知道在緬懷什麼。
「吩咐戰閣沿路保護王妃安全,另外從金甲衛中挑選二十人,跟上去。」
「是。」
「宮中戰瓊送來的名單,交到沁陽王手上去吧。」
「王爺!」戰坤面色微變,「那是戰閣經營多年的心血,一旦名冊交出去——」豈不是等於拱手將宮中勢力送人?送一個長青舍還不夠嗎?
「交出去。」白月笙淡淡言道:「我如今受皇兄猜忌。」
「那更不該交出手中所能用的人,一旦交出,萬一皇上——」戰坤噤聲,調勻呼吸,才道:「不管是為了世子,還是為了王妃,王爺都不該這樣做。」
「戰坤,你跟在本王身邊多久了?」白月笙抬起眼眸,慢慢發問。
戰坤愣了一下,「二十多年了吧。」
「這麼久了……你覺得你了解本王嗎?」
戰坤愣的更厲害了。
他不知道要怎樣回答,然白月笙似乎也是不需要他回答的,他低下頭,繼續處理手上雜事。
屋內很靜很靜,戰坤也陷入沉思。
許久之後。
「有些膩了。」白月笙忽然說了一句,丟下硃筆。
戰坤抬眸,沒有錯過白月笙眼眸之中一閃而逝的疲憊。
這些年來,戰坤跟在白月笙的身邊,也曾見過他失眠症嚴重的時候長久的睡不好,眉宇之間總是無法消散的陰霾和疲憊,然無論怎樣的疲憊,他的眼神從來堅毅危險。
可就在剛才,那深邃的眼眸之中,疲憊那麼真切。
戰坤忽然頓悟,王爺是累了,心累。
是為什麼累了呢?
他一向條理分明的腦袋打了結,第一次覺得白月笙的心思這樣的晦澀難懂。
白月笙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他連忙跟上。
門口上了馬,二人朝著沁陽王府而去。
日頭正中。
白月辰下了朝,處理了瑣事之後,就回到了府中,瞧著那黃梨木大床上,形容枯槁不成人形的孩子,神情僵硬,眉頭也是緊皺。
煜兒的情況每況愈下,他本就為了查定遠將軍和當年涼州瘟疫的事情分身乏術,如今更是身心俱疲。
「大夫說,這便是這幾日的事情了。」沉默的壓抑,讓福伯滿身不適,終於忍不住了,「王爺,生老病死,早是老天註定了的事情,煜少爺生來得這種病,大夫無能為力也是沒辦法,您……您別這樣……」
白月辰低聲喃喃:「他才剛過了十一歲生日……」
潤福管家只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戳著,不特別疼但是卻讓眼睛又酸又悶,眼眶瞬間就濕了。
他自小伴在白月辰的身邊,陪著他長大,這麼些年了,何曾見過白月辰如現在這般深沉低迷過。
他家主子啊,合該就是恣意天地山水間的瀟洒客,卻偏生在了帝王家。
門外匆匆傳來腳步聲。
潤福管家回頭看了一眼,忽然鬆了口氣,「王爺,華陽王來了……」
總算,來了一個能讓王爺高興一點的人了。
白月辰聞言,站起身來,「好好照顧煜兒。」
……
無塵居
白月辰到的時候,白月笙正站在無塵居正中,看著那牌匾上的滌塵二字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卻怔了一下,「怎麼了?」三哥的表情,可謂糟糕至極。
當然,這麼多年,他曾見過三哥表情糟糕不止一次,只是今日這份灰敗,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煜兒不好了。」白月辰淡淡說著,苦笑,「弟妹說的不錯,無論請什麼樣的大夫,都是四個字,另請高明,就是那醫宗封少澤,也沒有半分辦法。」
白月笙沉默了些許,才道:「三哥節哀,這件事情,也並非是三哥的錯。」
白月辰沉重的點點頭。
下人上了茶,還是依著以前的慣例,白月笙雲間春豪,白月辰君山眉峰,但兩人之間卻一直沉默著。
白月笙端起茶盞,眉宇之間浮起一抹凝思,以前,他和三哥無話不談,只要是聚在了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從什麼時候起,二人也這樣的相顧無言了?
他微微抬頭,看了白月辰一眼。
白月辰正抿著茶水,眉頭緊皺,面色沉重不減。
白月笙心中暗嘆,終歸,都是要變的。
沉默良久之後。
白月辰問道:「你今日怎麼有時間過來?」自從那些事情之後,雖然二人表面平靜,其實之間的關係早已經變得有些疏離。只是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去說不去想,讓自己都忙了起來,粉飾太平。
「我要離京。」
白月笙剛說完,白月辰就怔住了,「離京?去哪?」
「濱州。」
經過這段時間權謀心計的洗禮,白月辰只一聽白月笙的話,就明白了什麼,「是陪弟妹吧?」
白月笙點點頭:「藍爍出了點事,三哥知道的。」
白月辰本想說,不是找到人了嗎?處理清楚了嗎?京城這邊的事情卻還有許多沒有定下。
然這種想法不過是一閃即逝。
「那便去吧。」
白月笙又點點頭,「等我離京之後,我便讓戰瓊跟著三哥,她手底下的人雖不多,但有些宮中的事情還是很能出的上力的,還有金甲衛,我挑選了一千精銳——」
「你要做什麼?」白月辰放下茶盞,沉重的神色慢慢變成了嚴肅,「戰瓊給我,金甲衛給我?」
「我要去濱州,三哥一人在京城,手底下的人多一些,我便也能走的更安心些……如今皇兄猜忌與我,我便想避著些,自然……」他略帶著幾分澀意,「若三哥心有顧慮,那便當我沒說就是。」
白月辰心中咯噔了一下。
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