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第520章 繼續當個死人
大長公主沒有即刻就去見魏從，她曾經深愛過那個男人，然而被背叛的怨恨和傷痛至今仍清晰地刻在她骨血之中，如今那個男人就在咫尺之地，她反而不那麼著急想見到了。
她之前是真的很想找到他，質問他究竟多狠心，才做得出跟趙昭私奔的這種事情。
「大長公主，您不去見那人嗎？」大長公主身邊的嫲嫲低聲問道，她是從小就服侍大長公主的，最是清楚她心中的悲憤。
「不，再等等。」大長公主歪在軟榻上，「我要想想，見到魏從要說什麼。」
有太多想問想說的，可她心中最怕的話，卻不知道問不問得出口。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轉眼已經是入夜時分了，大長公主睜開眼睛，「什麼時辰了？」
「已經戍時了。」旁邊的嫲嫲回道。
大長公主神色一凜，皇上應該快到了吧！
「讓人去將魏從帶過來，我要在這裡見他。」她不願意在地窖里看到他。
「是，公主。」嫲嫲低聲應下。
大長公主讓人進來重新梳妝，即使她沒有趙昭那樣美艷四方，但她也要端莊高貴，神采飛揚地出現在魏從面前。
大廳里，魏從的眼睛被一塊黑布遮掩著，他身上的衣裳皺皺巴巴的，臉上都是鬍渣子，看起來狼狽不堪，哪裡有以往君子如玉的風範。
「誰？」聽到腳步聲，魏從沉聲問道，「閣下到底是誰，為何要把我關起來？」
那日在酒樓被下藥之後，他就被蒙著眼睛關起來，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都不知道是誰抓了他，每日除了固定的飯菜出現在一個洞口裡面，他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他逃過幾次，但都沒有辦法逃出去，他很擔心，如果他出事了，是不是趙昭也被發現了？
大長公主默默地看著他，這個人是她的丈夫，是她以為死了二十年的丈夫，是她思念了二十年，守寡了二十年的丈夫，他卻為了跟別的女人私奔，假死了二十年。
「是我。」大長公主將他眼睛上的黑布拿下來，她以為一見到他就會很激動地質問他，如今她卻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了。
魏從震住了，他微眯著眼睛，許久才適應了亮度，低眸看著他曾經妻子，「阿嬌……」
「想不到我們今生今世還有緣再相見，真想不到啊。」大長公主輕笑一聲，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別來無恙，魏從。」
「這裡是哪裡？是你把我抓了？」魏從看了一眼周圍，沒認出這是承德山莊，他皺眉看著大長公主，心中閃過一抹愧疚，「阿嬌……」
大長公主冷冷地看著他，「若是我抓了你，我會等到今日再與你相見嗎？魏從，若是前些天我知道你在這裡，已經讓人過來殺了你。」
魏從眸色悲傷地看著她，「阿嬌，對不起，我……」
「嗯，你確實對不起我。」大長公主輕輕地點頭，「二十年了……即便你是跟別人私奔，你知道我這樣為你傷心，為你守寡，你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和你那麼多年的夫妻，在你心中，我是不是斷送你前程，累得你的雄心壯志無法施展的人？」
「阿嬌，如今說這些已經沒用了，是我對不起你，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多說一句的。」魏從低聲說道。
大長公主輕笑一聲，「你捨得死嗎？趙昭都還沒死，你捨得就這樣離開她了，你都為了你不要妻兒，難道還會因為愧疚去死？那你當初怎麼不去死？」
魏從臉色一變，「你什麼都知道了？」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和趙昭在千佛塔里做那樣苟且噁心的事情，難道還覺得不會被人知道？佛祖都不會放過你！」大長公主冷聲哼道。
「阿嬌，我和趙昭……」魏從想要解釋，他想說他跟趙昭沒有關係，可是，他發現如今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解釋，「我當初只是想救她出宮，沒想過要離開的。」
只是看到趙昭柔弱無依的樣子，他心中不舍憐愛，最後到底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答應跟著她一起離開了。
「為什麼是她？」大長公主厲聲問道，「趙昭是太上皇的妃子，即使她被打入冷宮，還是不能改變她的身份，她還是我當初最好的朋友，你怎麼能這麼做？你跟她私奔的時候，有想過我嗎？有想過太上皇嗎？他當初是怎麼對你的？別人都說駙馬不能身居高位，可他不是還讓你參與政事嗎？」
魏從閉上眼睛，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在長安城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變得不像我自己，阿嬌，我是對不起你，但我放不下她，如果當初她不走的話，皇上一定會殺了她的。」
「那麼，在你們走了的二十年，你想過我和太上皇會如何痛心嗎？就算不是想我，那阿修呢？你也是看著阿修長大的，他被送去齊國的時候，你和趙昭不知道嗎？」大長公主咄咄逼人地問道。
魏從痛苦地說道，「知道！那樣……對阿修來說也是一種修鍊。」
「好一個修鍊！」大長公主冷笑出聲，「你裝死便算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你們不是捨棄了榮華富貴不要寧願私奔嗎？那麼，如今知道阿修當上皇帝了，怎麼又回來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出現在這裡，「阿嬌，阿修他……他知道阿昭跟我的事了嗎？你怎麼對我都好，你放過阿昭吧，她……」
「她是無辜的？你不會是想這麼說吧？」大長公主冷笑問道，「她若真是無辜的，若真是愛你的，就不會回來了。」
魏從心裡苦笑，趙昭之所以回來，確實是與他無關，她最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他，或許，在她心中，他不過是她打發寂寞的慰藉，「阿昭是想念她兒子了。」
「我和你曾經也有個兒子，為了救趙昭和她的兒子，我的阿湛死了！」大長公主眼淚滾了下來，只要想到她的阿湛，她心裡就恨得不行，阿湛當初死得太不值得了。
魏從低聲地說對不起，除了這句話，他不知道還能跟大長公主說什麼。
「你是對不起我。」大長公主點了點頭，「我只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對你動心，為什麼要嫁給你……如今說這句話雖然已經沒有意義，不過我還是要對你說，魏從，我和你，從此恩斷義絕。」
「阿嬌……」魏從輕嘆，在沒有遇到趙昭之前，他跟皇甫嬌也有過一段甜蜜的日子，如今夫妻相見卻反目成仇，他心裡不是不難受的。
大長公主站了起來。
魏從叫住她，「阿嬌，你恨我怨我都好，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阿修，若他知道了，會傷心的。」
大長公主輕笑一聲，眼睛看向偏殿的扇門，她也不想用這種方法讓阿修知道趙昭的為人，可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阿修又怎麼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你也怕別人會傷心么？」大長公主冷笑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魏從皺眉一愣，想要跟過去的時候，聽到隔壁傳來聲響，一個身材挺拔，五官俊美的男子慢慢地走進來。
那男子年約不過三十，身穿深紫色綉暗紋的錦袍，只看那一身穿著，便可知道是貴族人家，魏從疑惑地看著他，這個人是誰？
「姑丈……不記得朕了嗎？」趙霖修的聲音猶如千年寒冰般冷冽。
魏從只覺得心底一陣透徹心肺的冰涼，「阿修！」
趙霖修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笑，卻是笑不達眼，看著魏從的眼神冷得讓人心驚，「這麼多年沒有見到姑丈，姑丈還是風采依舊。」
「你……你在這裡多久了？」魏從心中大驚，難怪大長公主剛剛的問話那麼奇怪，原來她是要讓皇上聽的。
「不久，堪堪聽完了姑丈的話。」趙霖修淡淡地說道，他的聲音依舊平靜，然而，只有他知道，此時他的心是有多憤怒和驚痛。
私奔……他的母妃居然是跟他的姑丈私奔了！
他怨恨太上皇要殺母妃，卻從來沒想到，原來……母妃居然是跟著別的男人走了。
魏從臉色發白，急忙跪了下來，「皇上，請你聽我解釋。」
「不，朕方才已經聽得很清楚，不需要你再多解釋了。」趙霖修淡淡地說道，「這二十年來，你一直都在我母妃身邊嗎？」
「是！」魏從知道如今再多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希望能夠讓皇上諒解趙昭。
趙霖修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和我母妃……有孩子嗎？」
魏從心中一跳，「沒有。」
「那就好！」趙霖修笑了起來，「姑丈既然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如今回來了，也不好出現在眾人面前，就算解釋也解釋不清，不如……還是繼續當個死人吧。」
他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魏從和母妃的事情，所以，魏從必須死。
魏從低下頭，「謝皇上。」
死他一人，能保趙昭的名聲，和她的千秋大業，那也算是值得了。
趙霖修不再理會魏從，只是吩咐外面的人，將魏從屍首分開，懸挂於城門之上。